兩本無關緊要的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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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6年06月08日 11:34 新浪財經 | |||||||||
陳楸帆 《小說的藝術》 作者:米蘭·昆德拉
譯者:孟湄 出版社: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一直以為,無論是一個寫字的人,還是一個看字的人,如果無法從一些高于現實層面的思想汲取營養,終究會因為漫溢的冗余信息和快餐化的文化商品,讓自己的心靈貧瘠荒蕪,草木不生,只剩下簡單的應激作用。名著、大師都是這些營養的源泉,盡管有時看來不合時宜,但只要沉得下心氣,便能從中獲益匪淺,而當下彼時兩相對照,更加能發現這些人類智慧精華的遠見卓識,當然,荒謬也是在所難免的。 正如米蘭·昆德拉的這本文論隨筆,盡管創作于上世紀80年代,但其中提及的諸多問題卻至今仍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作為一名20世紀80年代末被譯介到中國的東歐作家,時勢造英雄,米蘭·昆德拉所受到的重視與推崇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名小說家所應承擔的分量,他的世界觀、藝術觀、風格、技巧、寫作態度甚至政治立場都受到中國知識界的反復闡釋與傳播,對于眾多文學青年的影響至今依然巨大,諸如“生命不可承受之輕”、“笑忘書”、“生活在別處”等小說名稱甚至成為一種被固化的社會文化用語,廣泛地使用于任何沾得上邊或者離題萬里的場合。 想在一篇短小的書評中對這本微言大義的文論進行概括總結,就像企圖做出一個滿漢全席味道的漢堡包一樣不切實際,但我仍然俗套地試圖找出它的核心觀念進行發揮。在第一章“被詆毀的塞萬提斯的遺產”中,我以為自己找到了本書所圍繞的一個核心問題:小說是否會死亡?昆德拉的回答是: “我一無所知。我覺得我只知道小說與我們時代的精神不能再共同生活下去:如果它想繼續發現尚未被發現的,如果它想作為小說而‘進步’,它只能對抗世界的進步從而實現自己的進步。” 這看似悲觀的話語實際上卻是表達了一種理想主義的堅定信念,小說作為對于消解了復雜性和持續性的現代社會而言,是一種對“存在的被遺忘”(海德格爾語)的最有力反抗,它幫助人類逃出宿命般的“縮減的旋渦”。用王小波的話來說,便是保持人類生活的“有趣”。抬頭四望,我常常會感受到,這樣一種縮減的力量已經無比強大,強到何種程度呢,強到你用它的邏輯來反抗它本身卻不自知,這種無形中的同化與腐蝕才是最可怕的。在社會貌似多元化的花哨外表下,卻是一幅千百年不變的霉氣十足的舊骨架,稍微揮揮衣袖,便是晦氣熏天,讓人艱于呼吸。 我并不指望米蘭·昆德拉關于文體結構、風格、節奏以及復調的種種討論能夠幫助我們逃離,但至少讀完這書,可以讓人知道,原來除了超級女聲和銀行賬戶之外,我們還可以擁有另外一種生活。 《未來千年文學備忘錄》 作者:伊塔羅·卡爾維諾 譯者:楊德友 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如果說,在這沉重的世界上尚存有一些輕盈而可愛的物事,讓人體會到人類智慧的美好,以及存在于肉身之內卻也能感受精神的自由以及透明,那么,卡爾維諾的作品肯定是其中灼灼其華的寶石。 讀卡爾維諾的作品,無論小說、散文或者文論,無論《宇宙奇趣》、《命運交叉的城堡》、《我們的祖先》、《寒冬夜行人》還是我們要推薦的這部《未來千年文學備忘錄》,都仿佛置身于觀念與想象的叢林,展開一場未知的歷險。那些優雅、輕靈、充滿不確定性與智趣的詞語和思想,如夏日的午后,芬芳四溢。 1984年,卡爾維諾一接受諾頓演講(the Charles Eliot Norton Lectures)的提議,便開始構想這份講稿,在1985年9月,他動身前往美國和哈佛大學的時候,已經寫下這五篇演說稿,并最終定下這個意味深長的名字。原本八篇的篇幅由于卡爾維諾的不幸辭職而只留下五篇完稿,并由他的妻子加以整理出版。在我看來,這是比他未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更加可惜的遺憾。 在這殘缺的未竟書稿中,卡爾維諾列舉了“輕盈”、“迅速”、“準確”、“易見”和“繁復”作為各講的標題,在前言中他寫道:“我對文學的未來有信心,因為我知道有些東西是唯獨文學才能提供給我們的。因此,我希望把這些演講投注于我衷心認同的某些價值、性質,或文學特性,設法從下一輪太平盛世的視野來看待。”倘若你能真正明白這些話里的含義,那么,這本書對你來說,意義便是舉足輕重,因此它已經不止是備忘,更是某種宣言與對抗。 提倡并贊揚某種價值,并非貶低或者否定與其相對的價值,這是卡爾維諾在書中反復提及的,我想,這正是某種未來視野的體現,一種包容與寬大,堅持自己,卻并不踐踏對方。如同海德格爾所說的“存在的被遺忘”,我們總是身陷于世界之中,卻無法清楚認知自身的狀態,陷入迷途。當某種價值傾向的潮流淹沒了社會的大多數聲音時,是否在內心的深處,我們能夠堅守、捍衛并保護屬于自我的一小片花園,無論是野草滋長或者花開滿庭,這都是一片私密的、詩意的、獨一無二的小世界,而文學可能便是通往花園的小徑。 于是,跟隨著卡爾維諾,我們漫游于文學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在各種觀念與細節間尋覓阿里阿德涅的線團,并希冀著能看見迷宮的出口。正如他所說的:幻想如同果醬,你必須把它涂在一片實在的面包片上。如果不這樣做,它就沒有自己的形狀,象果醬那樣,你不能從中造出任何東西。所有的寫作者都應該記住這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