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露西•凱拉韋(Lucy Kellaway)

　　永遠別怕提問：問題沒有“啞彈”。

　　這是一位公司負責人最近告訴我的，我剛加入他公司的董事會，擔任非執(zhí)行董事。當時，我發(fā)現(xiàn)這句話隱約有些令人安慰(也許他并沒指望我懂得很多)，同時還隱約有點威脅意味(也許他望我大膽尖銳)。

　　前一陣子，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接二連三地參加多家董事會會議和戰(zhàn)略會議，最后得出結(jié)論，在質(zhì)詢藝術這一問題上，那位負責人錯了。問題“啞彈”有很多，我就問了不少。此外，我還害怕提問，不過毫不害怕承認這點，隨時都準備向人炫耀。這種恐懼是商業(yè)生活自然規(guī)律的一部分，而且是有充分理由的。

　　這并不意味著非執(zhí)行董事就該保持沉默。如果要就沉默的作用提醒某人，讓他看看湯姆•鮑文(Tom Bower)的作品就可以了。而面對霍林格國際公司(Hollinger International)正在消失的數(shù)億美元，如果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卡林頓勛爵(Lord Carrington)，或布萊克勛爵(Lord Black)旗下各公司的其他董事都問上幾個問題，那最后的結(jié)果可能會全然不同。

　　然而，我懷疑，他們之所以從不舉手提問，并不是因為他們害怕問題“啞彈”，而是因為他們是一些極為重要、極為忙碌的人物，既沒有什么商業(yè)經(jīng)驗，也不太愛看董事會文件，同時相信布萊克勛爵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以此安慰自己。

　　然而，對辦公室里的普通人來說，害怕問題是一個很重要、也可以理解的現(xiàn)象。在董事會(或在客戶、同事或競爭者面前)發(fā)言會有暴露自己的危險。如果適度，這種害怕可以讓我們達到一個目的：由于怕顯得愚蠢，我們會在開口顯示確實愚蠢之前再三思量。

　　在最近一次馬拉松式的會議開始之前，我已經(jīng)因害怕而沒能提出一些困擾我的問題了。發(fā)給我的日程表中有一些可怕的字眼，比如“隨意著裝”。一個緊迫的問題出現(xiàn)了：一位女士如何在董事會會議上隨意著裝呢？牛仔褲配

　　我沒有提出以上問題，因為怕自己比看起來的樣子更瑣碎。而且，公司的高管一定還有更緊迫的問題要處理。

　　經(jīng)典問題“啞彈”的第一個明確特征是，沒聽好就提問。假設你在會議期間一直忙著在自己的黑莓(BlackBerry)上偷偷摸摸發(fā)電子郵件，然后，為了表現(xiàn)得很活躍和認真，你提出了自認為絕妙的問題。不幸的是，這個問題已經(jīng)得到了詳細的回答，結(jié)果你將表現(xiàn)得愚蠢、粗魯又懶散。

　　問題引發(fā)的沉默也與提問者的地位和年齡有關。如果一個職位較低者問了顯而易見的問題，也許不會無人作答，但是，如果想避免別人打呵欠不耐煩、要求會后私下解決的話，問題就最好提得高明點兒。

　　如果一個地位較高的人拋出了問題“啞彈”，通常大家都會裝作沒注意到。有一次午餐會，我坐在菲利普親王(Prince Philip)旁邊，他拋出了許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問題“啞彈”。與女王結(jié)婚(連當女王也算上)的好處之一，就是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問那些問題。

　　若普通人無所畏懼地拋出問題“啞彈”，他們很少會因為勇敢得到稱贊，更多是要為自己的自大遭到譴責。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去英國央行(Bank of England)參加一個有關控制貨幣市場的記者座談會。一個剛開始為一家財經(jīng)專欄工作的人無力地舉起手，懶洋洋地問道：“什么是債券？” 要知道，他所在的這個專欄可能是英國報業(yè)最受尊敬的財經(jīng)專欄。比這個問題引發(fā)的沉默更讓我震驚的是，他根本沒表現(xiàn)出任何窘態(tài)。

　　會議問題的一個更大問題不是人們問得太少，而是問得太多。而且大多數(shù)問題屬于錯誤的類型，又因錯誤的原因而提出。這些問題實際上不是為了要得到信息而提出的。

　　最常見的“偽問題”不是導致沉默，而是聰明過了頭。在新聞發(fā)布會和分析師會議上，人們盡可能爭相提出最不可思議的問題。總的來說，他們對答案并沒有多少興趣。真正要發(fā)現(xiàn)真相的問題都是隨后在私下里問的。

　　在老板和下屬進行有第三方參加的會議上，這種“綜合癥”非常明顯。這種情況下，下屬開口就是為了給老板留下印象。

　　一個在某家大公司董事會任職的朋友告訴我，一位非執(zhí)行董事在會議上從頭坐到尾，一看就是在記筆記。實際上，他所做的是詳細草擬秘密備用的超級問題。他不怎么注意人們的發(fā)言：他的全部關注點都在自己的表現(xiàn)上。

　　另一種和這類似的“不成問題的問題”，就是那種“我喜歡聽自己講話，所以要沒完沒了地拋出好問題”。這種問題固然令人討厭，然而，論及受討厭程度，什么也比不上第三種問題：阿諛奉承的問題。通常，這種問題的形式是“你能告訴我們你有多么了不起嗎”，看到這種場面真讓人作嘔。

　　只有一種應該被容忍的虛假問題“啞彈”。那就是有人講完話后請大家提問，但會場一片沉默，時而傳出幾聲咳嗽。接著，有人舉手，為了改變這種情況而問一些問題。這不是自我表現(xiàn)，而是一種禮貌。

　　(譯者/徐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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