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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荃的短視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16日 17:20 經濟觀察報
雷頤 李鴻章是晚清重臣,但他“自立門戶”之初,卻得益于曾國荃的短視。 1862年春,到上海參與“協防”,可說是李鴻章擺脫曾國藩、真正“自立門戶”的開始。李鴻章以后的一生事業即由此“隆隆直上”,他以后能掌傾國之權,實皆由此奠基。為何如此,還須細細從頭說起。 太平天國起義后,清朝的“國家軍隊”綠營兵腐朽不堪,簡直是不堪一擊,相反,倒是曾國藩辦的團練、組建的湘軍這種“民間武裝”,在鎮壓太平天國的戰斗中卻屢建奇功,于是朝廷開始鼓勵地主豪紳大辦團練。 1853年2月,太平軍從武漢順江東下,攻占安徽省城,殺死安徽巡撫。這時,安徽地方當局一片混亂,猶如驚弓之鳥,也開始紛紛興辦團練自保。此時李鴻章還在京城當翰林院編修,據說某天他正在琉璃廠海王村書肆訪書時聽說省城被太平軍攻占,于是“感念桑梓之禍”,同時認為投筆從戎、建功立業的時機到來,于是趕回家參與興辦團練。李鴻章以一介書生從戎,無權無兵無餉,更無絲毫軍旅知識,所以徒有雄心壯志而一敗再敗,一事無成,曾作詩以“書劍飄零舊酒徒”自嘲,足見其潦倒悲涼的心境。 1859年初,幾乎走投無路的李鴻章在其兄李翰章的引薦下入曾國藩幕。在曾國藩幕中,經過幾年戎馬歷練的李鴻章顯示出過人的辦事能力,深得曾的器重。不過,心志甚高的李鴻章并非對幕主唯唯諾諾,而是主見甚強,曾因某些建議不為曾國藩所用而負氣離開。不久曾國藩念其才干,修書力勸他重回己幕。而李也認識到離開曾國藩自己很難成大事,于是“好馬也吃回頭草”,并不固執己見,欣欣然重回曾幕。由此也可見曾、李二人處世之道的圓熟。 1861年下半年,太平軍在浙東、浙西戰場連獲大捷,直逼杭州、上海。此時上海早已開埠,“十里洋場”中外雜處,富庶繁華,有“天下膏腴”之稱。上海受到太平軍威脅,官紳自然驚恐萬狀,于是派代表到已經克復安慶的曾國藩處乞師求援。此時正在傾全力圍攻“天京”的曾國藩感到手下無兵可分,于是拒絕了上海官紳的乞求。不過來者知道李鴻章深受曾國藩的器重,于是私下找到李鴻章“曉之以理,動之以利”,詳陳上海的繁華盛況,“商貨駢集,稅厘充羨,餉源之富,雖數千里腴壤財賦所入不足當之”,如果上海被太平軍占領,如此巨大的財源“若棄之資賊可惋也”。此說利害明顯,自然打動了李鴻章,于是他力勸曾國藩援救上海。在他的勸說下,曾國藩也認識到上海對兵餉的重要,同時想藉此爭得江蘇巡撫重要職位,于是決定派兵滬上。經過慎重考慮,曾國藩決定派他的胞弟曾國荃前往,不過考慮到此時湘軍兵勇嚴重不足,又改派曾國荃為主帥、得意門生李鴻章為輔領兵援滬。 之所以要派李鴻章前去輔佐曾國荃,并非因為曾國荃能力不行,而是湘軍素來只征召湖南人,無論在何處作戰,都要經常返湘募兵,長期作戰在外,兵源終愈來愈緊,此時很難大量分兵援滬。而曾國藩早就認為徐、淮一帶民風強悍,可招募成軍以補湘軍之兵源不足。李鴻章是安徽合肥人,又是他久經歷練的“門生”,自然是回籍募兵援滬的最佳人選。早就想“自立門戶”的李鴻章立即抓住這一機會,急忙趕回家鄉。要在短期內組建一支軍隊殊非易事,于是他通過種種渠道,將家鄉一帶舊有的團練頭領召集起來,迅速募兵招勇,加緊訓練,短短兩月之內就組建起一支有幾千人之眾、以湘軍為“藍本”的自己的私人軍隊——淮軍。 不料,曾國荃對率兵援滬卻是百般不滿,因為他一心要爭奪攻克“天京”的頭功,于是采取種種辦法違抗兄命,拒不放棄進攻“天京”而援兵上海。無論老兄曾國藩如何三番五次再三再四地催了又催,老弟曾國荃就是遲遲不動身,無奈之下,曾國藩只得改變計劃,僅派李鴻章率淮軍前往。這樣,李鴻章就由“輔”變“主”,對他來說,這可是改變一生命運的關鍵一步。 1862年4月初,在曾國藩湘軍的支持下,李鴻章率剛剛練成的淮軍乘船東下抵達上海;這月底,就奉命署理江蘇巡撫,幾個月后便實授江蘇巡撫。之所以能如此一帆風順,端賴曾國藩保舉。就在李鴻章于1861年12月趕回家鄉辦團練時,曾國藩接進行諭旨,奉命調查江蘇、浙江兩省巡撫是否稱職勝任。曾國藩在復奏《查復江浙撫臣及金安清參博士學位折》中稱這兩省巡撫均不稱職,指責江蘇巡撫“偷安一隅,物論滋繁”,“不能勝此重任”,并附片奏保李鴻章不僅“精力過人”,而且“勁氣內斂,才大心細,若蒙圣恩將該員擢署江蘇巡撫,臣再撥給陸軍,便可馳赴下游,保衛一方”。以曾氏當時的地位,他的意見不能不為朝廷重視。因此迅速任命李鴻章為巡撫同時身兼通商大臣。 對曾國藩而言,此事是將地位重要的江蘇行政權力納入了自己的“勢力范圍”,使當地的“軍政”和“民政”實際統歸自己,解決了困擾自己多年的“軍隊”與“地方”的矛盾。對年近四十的李鴻章而言,此事使他成為朝廷的一員大臣,雖然從官制上說仍是兩江總督曾國藩的屬下,但已擺脫了曾國藩“幕員”身份,頓時豪情萬丈,其一生事業“由此隆隆直上”。當然,李鴻章也知道這完全是曾國藩對自己的“栽培”,所以立即致書曾氏深表感謝:這都是您對我多年訓練栽培的結果,真不知如何報答,“伏乞”您從遠處賜予批評指教,以免我犯錯。 近代中國的歷史大勢證明,“華洋雜處”的上海在近代中國的地位越來越重要;“洋人”在中國政治中起的作用越來越重要。誰能掌控上海,誰就財大氣粗;誰能與“洋人”打交道,誰就舉足輕重。正是在防衛上海的過程中,李鴻章開始了具體與“洋人”打交道的漫長生涯,也因此他后來才能在政壇上超過“湘系”成為近代中國最重要的權臣。 顯然,就個人權勢隆替而言,當時“防衛上海”要比爭得“克復天京”的“頭功”重要得多。可惜曾國荃拒不赴滬而失此“良機”,足見其昧于歷史大勢。更能說明曾國荃短視的是,當他九死一生奪下“天京”后,連夜上奏報捷,結果不僅沒有得到清廷的獎賞,反而被清廷嚴厲斥責。朝廷降諭指責他不應在破城當日夜晚返回雨花臺大本營,責備他應對上千太平軍將士突圍負責。不久上諭又追查天京金銀下落,命令曾國藩查清追回上繳。清廷的諭令對曾國荃毫不客氣,點名痛道:“曾國藩以儒臣從戎,歷年最久,戰功最多,自能慎終如始,永保勛名。惟所部諸將,自曾國荃以下,均應由該大臣隨時申儆,勿使驟勝而驕,庶可長承恩眷!睂嶋H提醒曾氏兄弟如不知進退,將“勛名”難保、不能“長承恩眷”,暗伏殺機。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是中國政治傳統,曾氏湘軍以一支私人軍隊如此功勛卓著,清廷不可能不對其高度警惕、一定要將其裁撤而后安。顯然,對曾國荃來說,當時他的最佳選擇應該是去“協防”上海得到實際利益,而將“克復天京”的頭功讓與他人。但正是曾國荃對歷史大勢的短視,恰恰成就了李鴻章以后“宏圖偉業”。 事實說明,凡成大事者,必不能昧于歷史大勢。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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