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安(資深媒體評論員)

　　他像清末的盛宣懷，催促著央企疾走在前；又像中國奧運代表團團長，只管往口袋里攬金牌。至于民企的公平競爭環境、民眾的體育素養，那是國務院的事。

　　有一種撲克的玩法叫“爭三先”，乃6人分成兩撥，爭奪大貢、二貢和“三先”。以我輩玩家的看法，剛剛卸任的國資委主任李榮融是爭“三先”的高手。

　　話說8月18日由國資委牽頭的16家央企組成的央企電動車產業聯盟成立，覆蓋了電動車產業鏈的所有關鍵環節。此舉意味著什么？在央企大軍出動前，國內汽車業已有動作，有“十城千輛”節能與新能源汽車示范工程，有中國汽車工業協會TOP10電動汽車聯盟。中央財政將投給新能源汽車1000億元，這是大蛋糕，所以大家爭先恐后。

　　如今央企出動了，此前的一切就有了變數，重新洗牌，央企聯盟不僅將壟斷研發和技術、渠道，更將獨攬標準制定：一流企業做標準，旁人嘛，只好喝湯吧。雖然李榮融主任說歡迎大家一起進來玩，但來了當然還是喝湯。

　　且不說民間資本，中國汽車業規模最大的大佬先就急了。8月19日，上汽集團董事長胡茂元說：“新能源汽車戰略不應該只包括央企在內，國營企業、地方企業、民營企業都應該加入其中，共同發展。”上汽不屬于央企，便只好喝湯。

　　李榮融不回應，他忙著呢。6天后，8月24日李榮融被宣布離開國資委。

　　7年前，也就是2003年3月，李榮融成為國資委首任掌門人。7年中，國有資產總額年均增長16.74%，營業收入年均增長20.8%，實現利潤年均增長19%——對比起來，中國GDP年均不過10%出頭。

　　央企如此疾進，或可解釋為中國經濟正進入增長周期，眾多央企身處產業鏈上游，想不掙錢都難。加之有壟斷優勢，有政策溢價，挺著共和國的脊梁，罩著國計民生的光環，將4萬億經濟刺激資金絕大部分攬入，中糧入股蒙牛，寶鋼入主寧鋼，國航收購東星，山西煤炭整合，央企地王頻出，中國建材橫掃水泥行業，在擴張的道路上把民企甩在身后……

　　于是，國進民退之辯壓向李榮融。

　　據說，李榮融上任之初，曾與經濟學家吳敬璉有一次長談，勾勒出一幅未來央企乃至國企改革的路線圖。如今李的很多目標達到了，但這與吳的本意是兩個方向。吳敬璉說，強勢政府強化到一定程度，就會變成權貴資本主義，90年代我們天真地認為，只要經濟發展了，政府就會自動退出，就可以平滑地過渡到自由市場經濟，但我們錯了，政府有了利益，退出就難了。

　　雖然李榮融的央企軍團驃悍，但他被傳“隨和”。8月30日，去職6天的李榮融接受記者采訪，說他要去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讀管理學，“我跟柳傳志、張瑞敏、魯冠球都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我也很愿意當民企老板。”“雖然退休了，但我很樂意為民企做點事情。”

　　李榮融此言透著隨和。他想去清華讀管理學，這不難。但他想當民企老板，66歲了，重新創業？這就有點費力了。他想為民企做點事，不會去當CEO吧，像唐駿？一是國企與民企經營做派大不一樣，要重新學習；二是競爭壓力大，賠了老板不答應，大家都難看。照庸俗的想法，李榮融可以借助他前國資委主任的影響力，把國企的資源向民企運動。但細想這也不可行，一是共產黨員李榮融不會做這等損害黨國的事；二是人沒有官職了，指示就變成商量了。

　　正是這7年，李榮融把政府的利益更強化了。他像清末的盛宣懷，一個出色的工頭，催促著央企疾走在前，就像電動車，旁人只能喝湯。李榮融錯了嗎？他就像中國奧運代表團團長，只管往口袋里攬金牌。至于其他，例如職工的工間操、富士康的籃球場、民眾的體育素養，那是國務院的事，與他無關。

　　在爭“三先”中，得大貢者為3分，其余二者各2分。如果李榮融總是拿大貢，拿3分，當然好；但如果因此而不照顧自己的牌友，二貢和“三先”總是被對方拿走，拿4分——從長遠來看，李榮融要輸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