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

　　談起郭京毅，北大老師們對這個1982年就讀北大法律系，前商務部最年輕的正局級干部并沒有更多印象。也許郭京毅離開北大過于久遠，但一紙判定郭京毅貪污的判決書又讓他和北大沾了邊，只是現在沒有人愿意提及他。

　　與北大一樣不愿提及他的是他昔日的單位——商務部。商務部目前避而不談有關郭京毅的任何話題，有人私下問起，很多人都說沒有印象。

　　傳媒筆下的郭京毅，除了他1米8的身高與不俗的外表，更是對他的技術派官員印象深刻：作為商務部條約法律司副司長、巡視員，郭京毅幾乎參與和主管了最近20多年來中國外資法律法規的起草和修訂。

　　現在談論起郭京毅，除了他那845萬巨額賄賂，更應該看到案件背后的細節。只有厘清細節，了解郭京毅在這系列窩案中扮演的角色，才能理解為什么只有他才能串聯起這個復雜的尋租利益鏈條。

　　律所代言人

　　當眾人注意到郭京毅的同時，也注意到了他的同班同學張玉棟。1986年，當郭京毅進入當時的外經貿部條法司工作時，張玉棟則進入了律所當起了律師。

　　張玉棟所在的律所思峰律師事務所是一間很小的律所，律師很少。正是這樣一個律所，與郭京毅有著非常特殊的關系。業內律師稱，郭京毅就是這個律所的招牌。

　　郭京毅表面看來嚴格而且很講原則，很多客戶想要拉攏郭京毅都很難打開缺口而在郭京毅多次提到思峰律所之后，很多客戶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邏輯。

　　郭京毅首先拉下水的是鄧湛，鄧時任商務部外國投資管理司副司長。張玉棟與郭京毅、鄧湛二人約定，由郭鄧二人負責給張玉棟介紹項目，如果辦成可以按一定比例分成。當時談的比例是：郭、鄧二人介紹的項目按律師代理費用的30%比例分成。

　　同樣，如果是張玉棟自己找來的項目，郭、鄧二人在審批等環節予以了幫助，二人亦可獲得10%的律師代理費用提成。

　　在1998年至2002年之間，郭京毅和鄧湛介紹的業務有天津LG、新飛電器、寧波LG化工、保定啤酒等，另外還包括山東新力克化工、海爾手機或海爾通訊、榮昌制藥、大宇重工等。

　　在這期間，鄧湛還幫助張玉棟介紹了荷蘭DSM公司在南京設立外資企業、富士施樂公司的關于轉讓股權等項目。而張玉棟自己代理的一些項目，如設立西門子(中國)投資有限公司等項目在審批過程中都找了鄧湛給予支持和幫助。

　　因為張玉棟與郭京毅之間的關系，本身需要等待一定時間的審批案件，只要是思峰律所經手，很多業務就會快很多。而思峰律師事務所的代理費也是不菲，一般都在百萬級別。例如，在法國SEB公司并購蘇泊爾股份的案件中，思峰律所的代理費就高達100多萬。

　　根據思峰律所的網上介紹，在中國政府已經提起的40起反傾銷和保障措施調查的案件中，思峰參與了其中的37起；其服務的客戶包括三井、三菱、豐田、LG、愛普生 、西門子、諾基亞、愛立信、戴姆勒克萊斯勒、朗訊科技、英國氧氣、葛蘭素史克、IBM等眾多大型跨國公司。

　　除此之外，思峰律所甚至在立法方面也頗有建樹。根據思峰網站上的介紹，思峰律所參與了諸如 《關于外商投資舉辦投資性公司的規定》、《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暫行規定》等法律的起草和修訂。這其中的《關于外商投資舉辦投資性公司的規定》就是當時兼任商務部反壟斷辦公室副主任的郭京毅的“代表作”。

　　在人事方面，思峰律師事務所的很多律師就是從商務部條法司“下�！倍鴣�，其中著名律師劉陽就是郭京毅的舊部。

　　而張玉棟也沒有忘記郭京毅的幫助，在郭京毅的購房、購車中都是充當埋單人的角色，這其中的費用就高達70多萬元。

　　政府掮客

　　在郭京毅被雙規之后，很多人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條法司是一個清水衙門，怎么會出事呢？”然而，當郭京毅案牽扯出眾多企業和相關人員，人們才發現郭京毅在這其中所扮演的另一個角色——政府里的掮客。

　　一個典型的案例是，在新奧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新奧)上市的過程中，新奧燃氣的總裁楊宇希望郭京毅提供幫助，協調證監會和條法司的審批工作，并且在辦理境內公司資產重組的變更登記過程中提供咨詢和指導。

　　在此過程中，郭京毅組織了一個飯局，相約證監會國際部境外上市處的處長謝世坤與楊宇見面。席間，楊宇希望謝世坤在其公司上市審批中給予關照、加快節奏。2001年3月，證監會出具了無異議函，同年5月，其公司在香港創業板上市成功。

　　2004年下半年，外匯管理局在對新奧公司外匯檢查中，發現新奧公司及其部分子公司涉嫌逃匯、非法套匯、非法使用外匯等違規行為。新奧再次找到郭京毅，讓郭京毅做許滿剛的工作，公司接受罰款，希望不要承擔刑事責任。

　　2005年4月，郭京毅找到國家外匯管理局管理檢查司司長許滿剛，并且表示希望許滿剛多幫忙。正是通過郭京毅在其中的斡旋，新奧公司僅僅是被罰了500萬了事，而且還是分兩次付清。

　　2002年5月，北京首都創業集團有限公司(簡稱首創集團)設立外資公司過程中，需要郭京毅出具意見。由于股權出資方式當時屬于法律規定中模糊之處，郭京毅答復說外經貿部的審批問題不大，但是還需要國家工商總局的認可。

　　之后，郭找到國家工商總局外商投資企業注冊局注冊指導處原處長劉偉，兩人利用各自的職務便利提供了幫助。事成之后，郭京毅和劉偉以5折價格，從首創公司下屬企業開發的北京西三旗雪梨澳鄉小區各買了一套別墅。郭京毅獲利123萬余元，劉偉獲利124萬余元。

　　上市推手

　　2000年，黃光裕決定轉戰資本市場，并為上市做了很多準備。首先，他選定了一個叫做“京東自動化”的殼。與此同時，黃光裕選定了幫助自己成功上市的助推手：香港金牌“殼王”詹培忠。

　　2000年7月，詹培忠的BVI公司GoldenMount，以5600萬港元現金購得京華自動化原大股東的絕大部分股份，控制了京東自動化。2000年12月6日，京華自動化發布公告，將用現金加股權的方式向第三方購買資產以發展物業租賃業務，而賣方公司正是黃光�？刂频腂VI公司。此次運作完成后，黃光裕以持股3600萬股(16.1%)，成為京華自動化的第二大股東，僅次于詹培忠(22.3%)。

　　2002年2月5日，京華自動化發布公告，增發13.5億股新股，每股0.1元，全部由黃光裕名下的BVI公司ShiningCrown現金認購，公司將全力發展地產業務。此時，黃光裕取代詹培忠成為京東自動化的第一大股東。

　　2002年4月，黃光裕轉讓了自己名下11.1%的股份，將其個人持股比例降低到74.5%，規避了全面要約收購。2002年7月，京華自動化發布公告正式更名為“中國鵬潤”。

　　2003，黃光裕想通過“中國鵬潤”這家公司來購買境內國美電器的股份，以此形式完成國美的股權變更，實現公司在香港上市的目的，公司為此向商務部提交了收購申請。

　　黃光裕此時已經走上了不歸之路，如果商務部不通過此次購買，國美在香港上市的所有準備將會泡湯。如果商務部審批通過，黃光裕將會坐享資本市場帶給他的巨額財富。

　　在報送審批的過程中，外資司和條法司提出按照當時的政策，零售產業外資控股不能是100%，要求公司降低收購比例，還有報送的收購價低于評估價等問題。

　　在當時情況下，業內人士很少有人看好這次審批，認為國美這次肯定要“栽”�！爱吘共环�合規定嘛”，一位律師介紹說。

　　當時，張玉棟的律所恰巧在黃光裕的鵬潤大廈辦公，而張玉棟就將黃光裕介紹給了郭京毅認識。

　　在郭京毅的點撥下，國美公司更改了報批的材料，將股比調整到65%，轉讓價格也提高到評估價，在所有人的驚訝之中，國美最終在商務部通過了審批。

　　2004年6月，中國鵬潤宣布以83億港元，收購國美電器分拆上市部分65%的股權，全部以代價股和股權證進行，公司同時易名“國美電器”。

　　據當時國美電器資料顯示，其2004年凈利潤僅為1.78億港元，以83億港元價值計算，市盈率高達49.5倍，如此高的市盈率在同行中實屬罕見。如果國美選擇IPO上市，香港證監會按照相關規定嚴格審核待發行公司過去3年公司的資本、負債、營業額、股權架構等，國美顯然是不“夠格”的。

　　而在郭京毅與黃光裕見面的不久之后，郭京毅收到了黃光裕的20張銀行卡，共110萬現金。

　　(本報記者 嚴凱 賀文 姜雷對此文亦有貢獻)

　　來源：經濟觀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