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兩年后的陳久霖通過短信向本刊記者透露心跡。這個昔日的航油大王還能折騰出一片商業天下嗎？

　　文|本刊記者 尹一杰

　　不出所料，陳久霖再一次禮貌地拒絕了我的采訪要求。但值得欣慰的是，他依舊給我留下了希望。

　　3月的某一天，筆者用了近半小時的時間給這位昔日頭頂無數光環的央企領袖編了一條幾百字的短信，斟字酌句，抒懷表意。但隨后的等待逐漸打消了我的意念，四個小時后，電話突然響起，手機屏幕上躍然跳著來電人的姓名——陳久霖。

　　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我一時否決了之前對這個中年男人的主觀臆想——沒有預料當中的深沉，亦沒有情理之中的怨責，透過電波直接撞擊我耳膜的，是一連串帶著湖北口音的解釋與委婉說明——音情頓挫，語調圓潤。

　　我繼續表達著我的真誠，陳久霖連聲道謝，沒有直接的回避，言語之中卻隱隱透著一股習慣性的拒絕之意。簡短寒暄后，陳久霖略帶笑意地詢問記者獲取他聯系方式的來源途徑，在得到答復后，陳久霖報以爽朗且略顯無奈的一笑，這一笑讓人感覺曾經的光芒與苦難似乎都已沉入了他的心底，如同一潭湖水攪亂過后的舒緩沉淀，水面平靜，然而，暗涌仍在。

　　然而，陳久霖的功過畢竟代表了特定歷史時期中國國有企業征戰海外的典型教訓，在國內的輿論環境中，圍繞著他的爭議本身就是一個敏感的禁區，難以逾越。

　　目前，陳久霖在北京一個普通住宅小區里深居簡出。他曾經擔任中國航油(新加坡)公司總裁七年之久，在他執掌期間，該公司凈資產由17.6萬美元增至1.5億美元，增幅915倍，市值一度超過11億美元，是原始投資的5022倍，因此被稱為“航油大王”。2004年，中國航油(新加坡)公司在石油期貨交易中折戟沉沙，巨虧5.5億美元。陳淪為階下囚，在新加坡度過了近三年的牢獄生涯。

　　2009年1月21日，陳久霖從新加坡飛抵上海后經武漢回浠水老家，當地一財經記者為其設宴接風，而這也是陳久霖迄今為止唯一一次與媒體的正面接觸。

　　據報道，陳久霖在席間幾度情緒失控，他顫抖著手夾起三年多來的第一塊牛肉，并現場模仿起在獄中被遵循教化的情形，惹得在場的主賓感慨萬千，一旁的妻兒也雙眼噙淚。可以想象，這個曾經被比喻成領導中國國有企業走向國際的過河尖兵在歷經了命運的沉浮起落后，他心里積聚的又是一種怎樣的感受。有人說他是一盤恢宏棋局中提早退場的棄卒，戰功累累，卻結局凄涼。

　　2009年底，國內某知名媒體爆出陳久霖將轉戰互聯網行業的新聞，稱陳久霖在新加坡監獄服刑期間曾擔任過由獄方主管的SCORE DIGITAL MEDIA(SDM)公司的運營總裁，并管理有方，“受到了有關當局的充分肯定，新加坡總理李顯龍還于2007年參觀過SDM。”

　　4月初旬，記者再次聯系陳久霖，商談采訪并求證投身互聯網一事。陳久霖沒有正面回應，婉言拒絕之余告知記者查閱當期《中國企業家》雜志的門戶網站——陳久霖以“陳九霖”之名，發表了一篇《如何擴大我國石油話語權？》的文章，筆者饒有興趣地追問陳久霖緣何將名字中的“久”字改為“九”字？陳久霖爽朗一笑，稱“這兩個字我一直都通用。”

　　陳久霖的這篇文章是自他2004年以來所發表的第一篇文章，從中國當前的石油外交現狀到他所認為的必要對策與措施，逐條羅列，言簡意賅。字里行間，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出這位前中國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執行董事兼總裁如今報國無門的隱隱惆悵。

　　4月中旬的某一天，記者致電陳久霖，試圖邀請他參加由本刊舉辦的“能源之夜”活動，在得知國家能源局，國務院國資委等部分領導將蒞臨現場時，陳久霖追問記者能否約見國家能源局長張國寶，陳久霖說，我想單獨會見他。隨后，他向筆者發送了郵箱地址，接受了本刊發出的邀請函。

　　可以想象，如今陳久霖依舊在各方奔走，試圖與了解其個中緣由的領導人屈膝暢談的愿望十分強烈，誰也不知道他的初衷何在？是討要說法，抑或當面叫屈？或許，現在的他什么也不想，他只想去找相關部門的領導人敘敘舊而已。

　　正如他當年入獄之時，愛人李昆在接受某媒體采訪時所袒露的一樣：“我希望他能早日回國、回家。他只是為國企效力的普通人。”

　　有人說他是梟雄，但糾結復雜的真相背后，他更像落幕前的孤膽英雄。

　　在陳久霖第二次友好地拒絕記者采訪時，記者給其發了條信息，大致如下：陳總，時機成熟，我再來拜訪，我想向讀者還原一個曾孤立無援卻無怨擔當的真實的陳久霖，風浪過后，祝您一切順利！

　　一分鐘后，信息回復：“謝謝！久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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