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天起,他就非常懂得把自己的明星人氣兌現為商業利益。他幾乎是香港最早做潮流生意的,有完整的產業鏈,并且跟國際品牌合作。“艷照門事件”差點把他毀掉,幸好他還有自己的兄弟和生意
文|本刊特派香港記者 雷曉宇
叫人略微感到意外的是,當我們和陳冠希一起坐在香港灣仔君悅酒店的大堂咖啡座的時候,不論服務生還是周圍的客人,沒有一個對他特別注意的,連多看幾眼都沒有。
他不引人注目嗎?不。他神情平靜,不戴墨鏡,不戴鉆石耳環,也沒有大批助手化妝師跟隨。他只是不再那么像個明星了。他穿著一件最時髦的格子襯衫,外頭套了一件米色的圓領薄毛衣,用來搭配一條不松也不緊的牛仔褲。總的來說,他個子不高,甚至還有些瘦小,但他仍然是個潮流中人。
陳冠希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自己的潮流品牌CLOT(CLOT Company Limited)出品。兩天前(2009年11月17日),他回到香港,參加了CLOT旗下的公關公司CPR(CLOT PR&EVENT)為美國皮件品牌COACH舉辦的品牌推廣派對。一天后,他要參加CLOT的兄弟演藝公司CMD(CLOT Media Division)旗下的歌手DJ Tommy的新專輯發布。兩個禮拜之后,他要從香港飛到上海,參加旗下服裝店Juice在巨鹿路的開幕派對。2010年初,他還要在臺北中區開店。
算下來,陳冠希和他的CLOT集團已經在香港、吉隆坡、上海有3家Juice專賣店,售賣年輕人喜歡的T恤、衛衣、牛仔褲和球鞋。其中的一部分產品,是和一些國際著名品牌聯手推出的限量版—與Nike合作的鞋款“Kiss of Death(死亡之吻)”,Nike Air Max 1 NL×Clot,全球限量,售價1299港幣一雙;和Levis合作的Levi's×Clot×Fragment 517牛仔褲,只在香港和臺灣發售,香港100條,臺灣200條,售價8900港幣。除了衣服、鞋子,他們還設計售賣限量版的小熊玩偶。
“所有這些合作限量產品,銷售率達到了95%。”陳冠希的高中同學、合伙人、CLOT集團市場總監潘世亨說。
“到2012年,我們計劃在全球開18-25家店。”陳冠希說。
當他坐在你身邊的沙發上就一項商業計劃滔滔不絕的時候,仍舊會在某些時候流露出一些與別的商人截然不同的氣息。藝人的表現欲并非無影無蹤。他說得高興,突然抬起手拍拍我的肩膀,“Hi,man”,他仰頭大笑,他又把頭埋在膝蓋里沉思,他把身體撐開成一張弓,靠在沙發背上,沙發于是往后退了半米。
突然,有個拿著照相機的年輕人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他用外套遮住機身,用一只手護著長長的鏡頭。陳冠希盯著他看,一言不發。我以為他們很快就要扭打在一起,摔到泥巴地里。但是沒有。陳冠希努了努嘴巴,說:“別管他。”
相機對于陳冠希,就好比毒蘋果對于亞當,那都是顛覆命運的密碼。2008年2月21日,陳冠希宣布無限期退出香港娛樂圈。在發生了“艷照門”這么一件大事之后,陳冠希經歷過一段噩夢一般的日子。他吃不下,睡不著,不說話,也不出門。一個月后,他的媽媽從溫哥華飛到美國來看他,他終于第一次哭了出來。陳冠希不可能永遠是《特警新人類2》里那個歪嘴小男生,2010年他就30歲了,他不能再耽誤時間了。他意識到,自己需要做點正確的事情。他發現,沒有什么比生意更正確的了。
“Thank God。”他雙手合十,眼睛向上望去。他的動作夸張,語氣真誠。“上帝對我太好了,幸好我還有我的生意,不然我很難走過來,我不知道我會怎么樣。”
古惑仔做起了潮流生意
從“阿飛正傳”到“商業狂人”,所有的變化不過從一個玩笑開始。
1996年夏天,陳冠希計劃離開香港,回加拿大念書。這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習以為常的某一次遷徙而已。臨行前,他和朋友們一起翻看《商業周刊》、《時代》和《財富》雜志,開玩笑說:“我們將來要是一起開公司做事情該多好。”
這些朋友里,就有后來CLOT公司的創始人潘世亨(Kelvin Poon)和鐘俊健(Tom Chung)。不過,當時這話誰也沒當真。這只不過是幾個小孩子的盛夏光年而已,他們很快就要各奔東西,迎接自己的命運。甚至在7年之后,這幾個年輕人當真卷起袖子想要干一番事業的時候,也沒多少人看好。
潘世亨的父親埋怨他說,你念了那么多書,怎么去賣T恤,去銀行工作或者做律師不是更好。陳冠希的父親意見更多。他說,你全心全意做藝人,一年能掙4000萬,現在分心了,一年只能掙2000萬。他還說,你應該用這些錢去買個房子,不要開店,因為一定會失敗。鐘俊健后來是CLOT在上海長樂路開設的ACU球鞋店的合伙人之一,在2008年撤資,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父親不希望兒子老是出現在潮流雜志上,他希望兒子能夠幫家里打理酒店生意。
陳冠希接下來的軌跡更像是個好萊塢故事了。1999年,他回到香港,接拍黎明導演的一支廣告入行。當時他從加拿大飛回香港,潘世亨去接機,驚訝地發現竟然有手持專業相機的狗仔偷拍他。他明白,自己的同學成了個明星。
2002年,陳冠希拍完陳木勝監制的電影《愿望樹》。今天看來,這部電影實在平庸,無論劇情還是票房都乏善可陳。不過,這部電影在陳冠希的個人商業生涯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在電影新聞發布會的后臺,他的經紀人告訴他,已經把他的經紀合同賣給了林建岳的寰亞電影公司。
“我很不開心。我竟然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賣掉了。我開始覺得,做藝人真是太沒有安全感了。我要離開香港,讓他們找不到我。”
陳冠希從香港飛到日本東京。后來,潘世亨也從美國飛到東京。他們在這座亞洲街頭文化的“潮之都”消磨了兩三個月的時間。在東京,經朋友介紹,他們認識了有里原宿教父之稱的潮牌GE創始人藤原浩。藤原浩對陳冠希說,你這么喜歡我們的衣服,為什么不自己開一家店。當時,香港非常流行日本的潮流服飾,但是并沒有專門店售賣。一件在日本售價700港幣的衣服,水貨版本在香港要賣到1700塊港幣。陳冠希心動了。他開始考慮用自己在娛樂圈的人氣來做生意—自己的生意。
回香港之前,陳冠希看了美國人格拉德威爾寫的書《引爆點》。這是一本講述流行事物商業魅力的書。陳冠希看完這本書,把它推薦給潘世亨。他覺得,在中國做自己的潮流生意的時機已經到了。
今天,中國地區的潮流生意已經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經歷了幾次興衰更迭。從Nike的SB板鞋到日本Bape這樣的亞洲品牌的興起,金屬、涂鴉、軍事、浮夸、低調,玩家們各取所需,樂此不疲。不過在上世紀末,這還是一樁沒有人注意到的買賣。
2003年5月20日,陳冠希和潘世亨在銅鑼灣百德新街一棟大廈的二樓開設了自己的潮流店鋪Juice,售賣一些代理的潮流品牌服飾,包括Undefeated、VisVim、Nike、Subware、Recom等。
這天夜晚,我們擠進人流,像游泳的人投入水池。我們要去Juice參加CLOT為銳步的紀念款球鞋舉辦的派對。這里頭有我們認得的人,比如陳奕迅的妻子、香港新一代街頭潮流指標徐濠縈,比如房祖名的緋聞女友、歌手薛凱琪。不過即使是她們,也被這里熱烘烘的時髦氣氛給淹沒了。
這種場面一點也不稀奇。很多人都還記得2006年底上海ACU球鞋店開幕的時候,有多少著名人物到場。陳冠希在這個圈子里有極強的人脈,其中大部分都是國際上名聲顯赫的設計師或者主理人,其中包括了:東京街頭教父藤原浩,紐約街頭藝術領導者Futura、涂鴉大師Stash,全球知名的街頭服裝設計師Jeff Staple,美國球鞋文化典型代表Undefeated老板Eddie Cruz,日本里原牛王的代表NBHD的瀧澤申介,還有就是之前合作告吹的日本潮界傳奇Bape的NIGO。
“為什么大牌子愿意和我們合作?很簡單,只要我穿的衣服,就好賣。”陳冠希說。他有那種屬于長相好看的人特有的自信。從第一天起,他就非常懂得把自己的明星人氣兌現為商業利益。
事實上,CLOT第一次和國際品牌的合作并不順利。當時,陳冠希向Nike市場部高層表達了想要合作產品的意向,但是對方并無響應。在Juice開店一年以后,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了來自Nike的電話,表示時候到了,愿意開始合作。陳冠希在自己的某一首歌詞里寫過這樣的話—“剛才接到10個電話,5個是Nike的老板打來的”、“CLOT歸我,公司歸我,一切歸我”。即使今天回想起來,陳冠希還是很得意:“中間一年我沒有再找過他們,因為這就是街頭精神—做自己。”
故事已經開始了。2005年,CLOT設立了自己的公關部門(CLOT PR),為跨國品牌舉辦產品推廣派對和創意策劃,客戶不再局限于服裝品牌,還包括Coach、軒尼詩這樣的時尚品牌。同年,潘世亨在參加Nike和蘋果公司的產品派對時見到了坎耶·維斯特,并請他來香港開演唱會。當時,坎耶穿著CLOT的衣服,和陳冠希一起接受記者采訪,CLOT的國際知名度被打開了。2006年,陳冠希和林建岳合股,開設了兄弟演藝公司CMD,簽約農夫樂隊、DJ Tommy,經營現場演出、唱片發行和藝人經紀。
“我們是一條龍服務。這幾塊業務是打通的。”潘世亨說,“PR業務并不要多少成本,但是幫助我們積攢了很多品牌資源,其中不少人脈后來都用到了服裝上面。現在,服裝和PR的比重是7比3。”
2007年底,陳冠希接到了父親的一個電話,大意是說,小子,做得不錯啊,寄幾件你們的衣服給我吧。陳冠希覺得自己終于成功了。2008年初,陳冠希接了10個廣告代言。他每個月的日用花費是100萬港幣。他在歌里寫,“希望32歲能夠退休”。總之,成功在望,近乎完美。
生意是生意,哥們是哥們
如今,要說陳冠希和潘世亨像是堂·吉訶德和桑丘,恐怕他倆誰也不會同意。
5年的時間過去了,這對高中同學成了伙伴人。陳冠希是CLOT的創意總監,潘世亨是市場總監,兩人各占50%的股份。這家名為CLOT的公司號稱是“中國第一潮牌”,擁有自己的服裝店、服裝品牌、公關公司和演藝經紀公司,他們的客戶名單時髦又顯赫,包括Adidas、Nike、Levis、Bape、Converse……這些名字實在叫人得意,不過陳冠希和潘世亨都明白,最重要的是,他們各自都會從這樁生意里得到實際的好處。
生意就是生意。10月7日,陳冠希的29歲生日剛剛過去,潘世亨并沒有為他做什么特別的慶祝,甚至連精心挑選的禮物也沒有。他只是隨便在一張賀卡上寫了一句“Happy Birthday”,然后寄到美國去。他倆好幾個月才能見一次面,連電話都很少通,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用電子郵件和MSN聯系。就算見面,他們談的也是商業計劃和公司發展。偶爾,他們會一起吃晚飯或者泡酒吧,但都是為了見客戶。
“我們已經不說心事了。”潘世亨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說。這是CLOT唯一的一間獨立辦公室。它屬于潘世亨。他在自己的房間里想干什么都可以。不過,單從外表來看,他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樣子。這一天,他隨便穿了一件別人送的格子襯衫,頭發用喱水抓成時髦的樣子。有時候,他會對著窗戶玻璃撥撥頭發,擔心自己不夠好看。玻璃外面是維多利亞公園,再走上十分鐘,就是銅鑼灣,CLOT旗下的服裝店Juice就開在那兒。
十幾年前,香港國際學校的學生陳冠希和潘世亨就站在這些街道上。他們簡直是活生生的、海歸版的陳浩南和山雞。他們靠著欄桿抽煙,看漫畫,打籃球,交換球鞋,聽Hip-Hop音樂,有時候也自己唱。
潘世亨移動鼠標。蘋果電腦里開始播放當年的歌曲,穿著寬衣裳肥褲子的黑人小孩開始無所事事地游蕩。“這是Russell Simmons的歌,一首叫《Dear Mama》,一首叫《Keep Your Head Up》,講的都是不回家的小孩的故事。當年我們除了邁克爾·喬丹,最喜歡的就是他。不過后來他被人槍殺了。”
2009年冬天,陳冠希29歲,潘世亨28歲。假使真要在這么年輕的時候就回憶往事,那么畫面簡直就跟歌里唱的一模一樣。至少,在陳冠希的記憶里,這不是一段陽光燦爛的日子,倒更像《阿飛正傳》或者《美國往事》。
“我9歲從加拿大回香港。15歲認識Kelvin。他比我小一個年級。在國際學校,我有很多朋友,中國人和外國人都有。我已經是老大了。Kelvin跟著我,幫忙做了很多事情。他很想成為我們的一員。我們抽煙、喝酒。凌晨三四點回到家,發現爸爸還是沒回家,家里還是沒有人。”
“家里都不太管我們,放學了也沒地方去,慢慢就混熟了。”潘世亨說。
潘世亨和陳冠希一樣,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他的父親是一家美資建筑公司的職業經理人,長年出差在外。當年,他住渣甸山,陳冠希住中環,他去過陳冠希家,被他家漫畫書之多給驚著了。不過他最羨慕的,是陳冠希能夠在13歲的時候就擁有一部摩托羅拉蜂窩手提電話。
古惑仔的故事仍然在上演。這個季節,一過晚上十二點,在香港蘭桂坊和灣仔酒吧街,你能夠見著很多這樣年紀的男孩子,他們一樣穿著限量版的牛仔褲和球鞋,T恤和衛衣外套都是最時髦的款式……不過,陳冠希和潘世亨已經跟他們不一樣了。采訪的前一天下午,我們在銅鑼灣的CLOT辦公室見到陳冠希。他穿著自己新設計的一件帶帽運動外套,指給我們看,那兩只布里克小熊玩偶是他親自設計的。聽說他的背包里長年放著一個筆記本,他一有空就會在上面寫寫畫畫,設計新的圖樣。他身上穿的褐色花紋的衛衣,就是2009秋冬新的服裝系列,叫做“從黃昏到黎明”。他在運動外套的拉鏈上綴上一顆又一顆施華洛世奇水鉆,方便全天穿著。“我們崇拜24小時工作的人。”他說。
“我已經不喜歡玩了。”潘世亨說,“這5年來,我每天都在想工作的事情。一天不工作,我就覺得不爽。”
如果說陳冠希和潘世亨的搭檔算是個搖滾樂隊的話,他們一個像是主音歌手,一個像是制作人。陳冠希負責所有產品的想法和設計。他是個有藝術家脾氣和遠見的人,經常有很多天馬行空的瘋狂創意。和陳冠希相比,潘世亨更加理性、冷靜、關注細節和執行力。“他就是公司的吉祥物,他帥,穿什么都好看。我胖,老是在后面打電話,做無聊的事情。一般客戶都是我們兩個一起去見,然后他就閃了,我在后面跟進。”
有一段時間,陳冠希和潘世亨因為公司業務來往密切,他們甚至租住在同一所公寓里。關于這段生涯,潘世亨語焉不詳,倒是陳冠希愿意略微談談。
“我們是兄弟,但是每天下班回家也要為工作爭執。后來我們都搬出去住,情況就好多了。我從娛樂圈學到了這個道理——我愛你,但是你還是不能拍這部電影。生意就是生意,哥們就是哥們。沒有永遠的商業伙伴,但是義氣是永遠的。”
一個是夢想家,一個是經理人。2009年春夏,CLOT推出了陳冠希設計的“The Color of Emotion”系列服裝,以藍、黃、黑、綠、紅五款顏色主打,每種顏色代表當天的心情,供搭配穿著。這個創意在推出市場之前遭到了潘世亨的反對。
“他覺得這太復雜了,市場接受不了。但是我很堅持。我是老板。和陳冠希合作,一定要懂得我的風格。在設計上,他要尊重我,在市場上,我尊重他。比如,我們臺灣的店面我覺得要400平米,他覺得200平米就夠了,我聽他的。”
陳冠希是個工作狂。他在自己所到之處營造出了類似家庭和工作室的氛圍。有時候,他去朋友家打游戲,也會隨時打電話把工作人員約過來,一邊玩一邊開會討論商業計劃。他是一個自信的明星人物,在追光燈下過慣了,他的光環曾經讓潘世亨很不適應。
“別人覺得我像他的影子。我很不開心。朋友之間也有競爭。”他說,“不過一覺醒來,我還是愛我的工作。”
陳冠希不只是一個工作狂,他還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拼命地工作。2009年11月20日,CMD旗下的歌手DJ Tommy推出了一份USB唱片,里面收錄了一首陳冠希的歌曲,名叫《問世上有幾多愛》。陳冠希原計劃把這首歌收錄在2008年1月推出的個人專輯中,專輯的名字就叫做《錢》。這項唱片出版計劃雖然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被擱置了,不過這些歌詞簡直是了解陳冠希的某種精神密碼——“爸爸對不起,我以前經常偷你的錢,到處去Party”、“我會努力賺錢養家”。
“我早就知道,兄弟不是一生一世的,錢是一定要賺的。”陳冠希坐在灣仔君悅酒店的大堂里,說,“我書讀得很好,13歲以前每門課都是A。數學最好,因為我愛錢。我在酒店打工,在球鞋店打工,因為沒有錢就買不了我喜歡的球鞋。我想,賣毒品也好,怎么都好,一定要賺錢。”
“我一度以為,錢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東西了。”
CLOT品牌“去陳冠希化”
一直到今天,包括CLOT的員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坦然談論“艷照門事件”。他們大多以“那件事情”來代指這次軒然大波。
“當時我就坐在這間辦公室里,突然,電話開始噠噠噠瘋狂地響。”潘世亨說。2008年農歷新年,對于他和陳冠希來說都是難忘的精神黑洞。他們沒一個知道怎么處理這場風波。
從2月到8月,在陳冠希飛赴美國的半年里,潘世亨一直獨立處理公司業務。“2008年,PR的業務減少了。衣服受的影響不大,人員不但沒有流失,還在2009年增加了三四個人手。”
2008年8月,陳冠希從美國飛回香港。在7天的時間里,他往返于酒店、警察局和律師事務所。最后一天晚上,這位老板終于出現在CLOT的辦公室里。
“當時的談話,如果被香港報紙寫出來,標題一定是說我們吵架了。”陳冠希說,“當時,我在美國已經待了好幾個月,對于公司未來的5年計劃,我已經想得很清楚。這是一次精神談話,我跟所有人說,我信任你們,你們一定可以把這件事情做好。我跟Kelvin單獨談話,說兄弟我信任你,都交給你來做。”
盡管如此,CLOT公司的形象還是因此受到了影響。當時香港報章報道的證據之一是,CLOT在上海長樂路的分店ACU關閉,股東Tom Chung撤資。一年過去了,陳冠希和潘世亨都沒有承認這個說法。
“ACU關掉只是因為Tom個人原因。事實上,那家店后來被李晨和潘瑋柏接手。我們的店租是5萬人民幣,房東收他們15萬,傻死了,哈哈。”潘世亨說。
“這件事情之后,反而更多人來看我的店。”陳冠希說,“之前,五六十歲的、不聽Hip-Hop音樂的人是不知道陳冠希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陳冠希了,他們更想來陳冠希的店里看一眼。一開始我把CLOT和陳冠希放在一起,是故意的。不過現在,我很高興外國有好多人只知道CLOT,不知道陳冠希。等我們開了30家店、50家店,這樣的人會更多。”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擴張計劃。已經有律師和投資人和潘世亨聯系,希望CLOT能夠接受風險投資,加快發展速度。潘世亨一邊觀望,一邊承認說,自己和陳冠希這一代年輕人的確是急性子。“比如我們聽歌,從來不會一首五分鐘的歌從頭聽到尾。總是聽到30秒就換。我以前老希望一小時和15個人聊天,越多越好。”
生意似乎會越做越大,誰也說不好,兩個不到30歲的年輕人是否做好了一切準備。潘世亨最近的煩惱是,公司已經有50名員工,日常管理很讓學財務出身的他頭疼。“用人是最難的。我希望請個HR,以后這些事情全都找他,不要來找我。”
在CLOT辦公室的某一個角落,有一幅中西合璧的象征性擺設。一張鑲嵌在鏡框里的中醫人體經絡圖,上面擺著一份美國Hip-Hop音樂雜志,封面人物是商人、明星、歌手Jay-Z。CLOT曾經的球鞋店ACU就是取自英文Acupuncture(針灸)與Acupressure(針壓法/推拿)的打頭字母。潘世亨的iPod音樂清單排名第一的就是Jay-Z的歌。他們都喜歡這位成功的Rap歌手,但是很意外,他和陳冠希都沒拿他當自己的商業偶像—“他背后有兩個猶太投資人,他只是把自己的名字使用權賣給他們,每年收取15%的分成而已。很多明星的生意,比如成龍,也是這種模式。但我們是自己親手做生意。”
有些東西始終沒有變。說起未來,現在的未來和16歲時候的未來一樣,說不準。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把CLOT的生意賣掉,只要價錢合適。也許有一天,他們不再是合作伙伴,陳冠希繼續做他的藝人,潘世亨繼續做他的生意。不過,這些寂寞長大的香港小孩,他們已經學會了一件事情—“靠自己是很難的,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是狗屎,但是還是要繼續做下去。”
你看,誰也沒想到陳冠希的故事會是一個勵志片。如果陳冠希的故事被拍成電影,他會希望誰來扮演自己?他的答案是梁朝偉。不過,就算這樁哥們的生意是個無間道,他是陳永仁,潘世亨也不見得是劉永健。他們各有自己的命運,一切尚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