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擬捐出所持福耀玻璃股份的58.8%成立河仁慈善基金會，成為中國式的“比爾·蓋茨”

　　許靜

　　2009年2月中旬，在“2008福布斯中國富豪榜”排名第53位的福耀玻璃集團董事長曹德旺(見上圖)宣布，擬將曹氏家族持有的福耀玻璃股份的70%(約7億股)，用來成立以其父親曹河仁命名的慈善基金會。日前，福耀集團董事會發布公告，由于原定的捐贈計劃會觸動全面收購要約，故改捐贈股份數為5.9億股，是曹德旺所持福耀股份的58.8%。如果該項目最終達成，曹德旺將成為中國最慷慨慈善富豪。

　　是耶非耶？善舉還是作秀？來自民間的各種爭論，將這名“中國式的比爾·蓋茨”推上了風口浪尖。

　　其實，即使不是此次令國人震驚的義舉，曹德旺也是一位極具傳奇色彩的商界奇人，他出身巨賈之家，卻經歷坎坷，14歲輟學，放過牛，修過車，白手起家，1987年創辦的福耀玻璃已是中國第一、世界第四的玻璃生產商，不一樣的經歷讓他對財富和分配有著獨特的見解和體會。

　　日前，佛教徒曹德旺在他擺著觀音像和金剛經的辦公室里接受了本報記者專訪，將此次義舉的來龍去脈，直率平靜地娓娓道來。

　　本報記者 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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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整捐股比例：仍然保持控制地位

　　羊城晚報：您2月提出捐出所持股份的70%，4日董事會又公告改為58.8%。為什么要作這樣的調整？

　　曹德旺：我原意是要捐70%，但這個做法觸動了全面收購要約，所以經過和董事會協商，最后不得不作了這一調整。

　　羊城晚報：調整以后對福耀集團的股權結構和經營活動有影響嗎？

　　曹德旺：捐出5.9億股后，我本人仍然持有4.1億股福耀玻璃股份，是第二大股東。為了保證對公司的控制不變，我將在正在起草的捐贈協議上要求受捐單位(基金會)在持有公司股票期間以及今后大宗交易等涉及公司業務一律授權第二大股東表決。

　　羊城晚報：也就是說捐股以后您仍然對福耀保持絕對的控制權？

　　曹德旺：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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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基金會：盡量淡化曹家色彩

　　羊城晚報：您什么時候開始有捐贈股份的想法？

　　曹德旺：想法醞釀了多年，正式向政府提出申請是2007年，那時候福耀玻璃股票價格很高，接近200億，我7月向福建省慈善總會提出申請，想捐60%出去成立基金會，但當時沒有先例，不知該怎么操作，加上后來精力用在其他方面，這件事才擱置了下來。現在我正在找律師起草文件，近期馬上要向民政部提交申請，上半年基金會一定要成立起來。

　　羊城晚報：基金會怎樣經營管理，大家也很關注。

　　曹德旺：基金會將成立理事會來管理，理事會下設管理委員會，包括資金管理部、項目審批部、項目管理部。理事會相當于董事會，資金管理部負責資金的運營增值，就是怎么賺錢，將來這部分可以發包給信托投資公司來操作，通過資本運作來獲利；項目審批部負責調研、審查和審批幫扶的項目，項目管理部負責資金的使用，確保資金真正到位。基金管理最重要的是要防止腐敗，這樣的管理方式，把賺錢、審批和使用分開，就不會有腐敗現象發生。

　　羊城晚報：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是把捐出的股份作為雞，用雞生的蛋來做慈善？

　　曹德旺：是這樣，但這只雞的所有權已確定并將劃轉到基金會的戶頭上。目前福耀股票是最低的時候，市值30多億，將來有可能變成100多億。這部分股份一年產生的收益估計一年會有3－5個億，全部用于慈善事業。

　　羊城晚報：您本人在理事會會擔任什么職務嗎？

　　曹德旺：原來準備擔任基金會第一任理事長，但又怕今后不好退出來。具體方案正在跟有關部門商量，我的意見是淡化曹家在基金會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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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事業：福耀比捐款更重要

　　羊城晚報：之前有媒體報道您說“捐70%還不夠，最后會全捐，不留一分錢”，真有這個打算嗎？

　　曹德旺：(激動)我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我把福耀看成自己的兒子孫子，自己的性命，比捐款更重要，福耀是中國的福耀，“福耀”這個品牌代表中國汽車玻璃在世界上與國際巨頭們競爭，它的生存與發展，不僅對我個人，對國家對社會對股民都很重要。媒體也不要忽悠我這么做。

　　羊城晚報：您去年關閉了四條建筑浮法玻璃生產線，是因為對房地產市場不太樂觀？

　　曹德旺：我在2007年就預見到中國經濟發展可能出現一些問題，開始著手一些防范工作。到去年夏天，關了第一條生產線，12月關了第四條生產線，當時管理層有很大的爭議。很多人認為，到第四季度價格還會上升，我說不可能，年底價格會更低，事實證明我做的都是對的。

　　羊城晚報：您今年63歲了，聽說您也一直在物色接班人，有合適的人選嗎？

　　曹德旺：福耀是家族企業，國際化管理。以前福耀也請過美國和日本的職業經理人來管理，但都不太適應。以后福耀會交出去給兒子曹暉管，我管大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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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動機：消除財富分配不均

　　羊城晚報：之前有一些關于捐贈的報道，您說“中國的貧富懸殊是國內民眾消費能力不足的重要原因，所以希望通過慈善事業，對社會財富分配進行誘導式調節，從而間接拉動內需，積極應對此次金融危機。”金融危機是促成您此次捐股的直接原因？

　　曹德旺：剛才說過，我在幾年前就有了這個想法。至于金融危機，中國和美國是一樣的叫法，不同的病因。美國是因為過度消費，中國是因為近30年來開放有余，改革不足，導致分配出問題，兩極分化太厲害。現在我們的中小企業出口出不去，轉到國內沒人買，并不是因為國人不需要，而是因為需要的人沒有錢。我希望通過捐贈這個方式告訴企業界同仁，要想救自己不能只靠政府，要靠企業自救，中國的問題是缺乏消費群體，消費起來我們的工作就好做，救別人就是救自己，從佛教的道義來講也是這樣。做好事要舍得，先舍才能得。我們現在所做的正是在努力消除兩極分化的鴻溝，當然這只是滄海一粟的努力。

　　羊城晚報：您以父親名字命名基金會，有什么特別的紀念意義嗎？

　　曹德旺：沒有特別的紀念意義，河仁，黃河是母親河，仁是仁義的仁，河仁可以理解為“祖國的仁慈”，也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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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財富：我的錢夠買米就行

　　羊城晚報：您14歲輟學后放過牛，販過水果，修過自行車，過過苦日子，那個時候錢對您意味著什么？

　　曹德旺：意味著生存。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有一年的大年三十，一分錢沒有，家里什么都沒買，這個年怎么過？那時我想起有10元錢被一個駕駛員借走了，就很早到車站等這輛車，那時10元相當于現在1000元左右，等了很久終于要回來了，那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后來2005年我和市領導去永泰農村“救年”，我捐了70萬元，把錢分給孤寡老人，每人分了300元，我知道那種滋味，沒錢的時候拿到了300元，會一輩子記在心里。

　　羊城晚報：您生活最艱難的時候到什么程度？

　　曹德旺：想買一包七分錢的煙抽，身上只有兩分錢，老婆從家里找出兩分，我又想起床鋪里掉過兩分，摸了出來，這樣就有了六分錢，實在找不出另外一分錢來，我去找賣煙的老太太，她看我實在沒錢，就六分錢賣給我。

　　羊城晚報：所以身為一名富豪，您特別能理解窮人的處境和心情。

　　曹德旺：窮的時候就希望有溫飽。以前欠三五百元債的時候，騎自行車販運水果，想著還完就不做了，還完以后又想，沒房子要蓋個小房子，蓋了房子又停不下來，現在我最好能什么都不做，跑到外面去玩。但現在有6萬多股東，要吃飯，跑掉害人害得太慘了，停不下來。我這幾年都在找人代替我，但幾年實踐證明，不太容易。

　　羊城晚報：您現在對于金錢的態度是怎樣的？

　　曹德旺：我遵循父親的教導：該花一萬花一萬，該省一分省一分，該掙一分努力掙回來。我的錢夠買米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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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未來：中國富豪還在路上

　　羊城晚報：與國外相比，中國企業家的“慈善”意識相對比較弱，而近年來企業家的慈善行為越來越多，除了您以外，中國近年來也出現很多積極慈善事業的富豪，這種變化背后是什么原因？

　　曹德旺：不是變化，古代中國慈善事業做得很多，解放后財富經歷了重新分配的過程。鄧小平南巡講話才十多年，我們的企業家、富豪還在路上，這需要有一個過程，我相信以后會越來越多，現在還沒到收獲的季節。

　　羊城晚報：那為什么是您而不是別的富豪這樣做了呢？

　　曹德旺：這個就不知道了，沒有研究。對我個人來說，金錢身外之物，一切都是空的。四大家族蔣宋孔陳，現在他們的財產在哪里？身外之物，過眼煙云。

　　羊城晚報：有人把您比做中國的比爾·蓋茨，您自己怎么看？

　　曹德旺：我比不上比爾·蓋茨，人家捐了幾百億美金。自己做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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