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約記者 張小平/圖|松濤

　　假如說忽悠也是一種能力，那么蘭世立無疑是擁有這種跨國際超強忽悠能力的一個人。

　　作為東星集團董事局主席、總裁，他近年來接二連三地干了幾件讓國人咋舌的事情：2005年11月27日，東星宣布從法國空客、美國通用等國際巨頭手里購買和租賃20架豪華空客A320飛機，總資金達120億元；2007年10月底，東星又從世界最大的飛機租賃公司國際金融租賃公司租來2架空客A320飛機；2007年11月22日上午，東星和蘇格蘭皇家銀行簽訂融資4億多美元的協議，用于未來幾年內購買6架空客A320飛機

　　按照國際慣例，航空公司購買飛機一般需要支付20%-30%的首付款，后續貸款則需要本國銀行的擔保或其它抵押。但奇怪的是，給蘭世立多達170億元的貸款合約，竟然都是“三無產品”——無擔保、無抵押、無首付。

　　那些國際商業巨頭為什么會把28架飛機交到他手上？關于這個問題，凡是能夠說的理由和細節，蘭世立已經在過去一年半的時間里反復向外界闡述和演繹過了，至于這些交易背后不方便言說的商業秘密，合作雙方則不愿意過多透露。

　　其實我們更關心的問題是：蘭世立拿這么多飛機干嗎？他有足夠大的胃口和能力消化掉這些龐然大物嗎？

　　綁定蘇格蘭皇家銀行

　　后來蘇格蘭皇家銀行強行切入，說我們的條件優惠得讓你無法想象！

　　2007年11月21日晚，東星集團在武漢香格里拉飯店舉辦了一個酒會。到場的除了蘭世立及蘇格蘭皇家銀行全球CEO弗雷德·古德溫特等雙方公司高層以外，還有英國貿易工業國務大臣和武漢市副市長等兩國政府官員。

　　在其后接受《英才》專訪時，蘭世立興奮地宣稱，素以保守著稱的蘇格蘭皇家銀行，這次卻在中國邁出了大膽的一步——按照慣例，一般購買飛機的首付款和后續款會由兩家銀行一起合作來進行，以分擔可能帶來的風險，但這次和東星航空的合作中，蘇格蘭皇家銀行獨自包攬了首付和后續的所有貸款，這在全世界恐怕還是首例。

　　蘭世立透露，和蘇格蘭皇家銀行接觸之前，已經有兩三家銀行的合作協議擺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了。但后來蘇格蘭皇家銀行強行切入，說我們的條件優惠得讓你無法想象！那就是：不需要擔保、不需要抵押、不需要首付，還款周期長達15年，而且利息低于銀行之間的互相拆借。蘭世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們。

　　為什么會毫無顧忌地選擇與東星合作？蘭世立給出的答案是：第一，前面有那么多世界500強與東星合作，這引起了他們的好奇，產生了某種跟風的心態；第二，他們看重中國民航未來十數年的發展。2005年，中國民航才666架飛機，而截至2007年10月30日，已經有了1089架。但這遠遠不夠。作為飛速發展中的中國，13億人才有1000多架飛機，而美國2.5億多人，卻擁有5000多架飛機；第三，東星航空手中的牌照資源。國家民航總局不久前宣布，3年內將不批新的航空公司，3年后即使批準新的航空公司，起碼還需要2年時間的籌備，這意味著已經拿到牌照的航空公司至少有5年的保護期。東星航空無疑已經躋身于這個讓很多民營企業眼熱的行業；第四，東星航空自首航一年半以來的業績。這個特殊的行業中，能在二三年內盈利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東星航空第一年就開始盈利了(利用已經到位的5架飛機，實現銷售收入5.2億元，利潤2631.69萬元)。

　　如果還不上貸款怎么辦？蘭世立對此輕描淡寫，“那就破產唄！”而在11月22日上午的簽約儀式后，蘇格蘭皇家銀行中國區總經理李權對這個問題似乎胸有成竹，“事前我們對東星進行了充分的了解，因此對他們充滿信心。再說飛機融資主要是一種資產性融資，對資產有抵押權，和純粹的信貸融資不一樣，擔保在這種融資里面并不是一種必要的條件。”但對具體控制風險的手段和措施，李權則以太敏感為由，拒絕做進一步詳細地介紹。

　　法國空客、美國通用、歐洲進出口銀行、蘇格蘭皇家銀行、中國中部大都市武漢……蘭世立把這些要素成功地捆綁在了一起。

　　“航空狂人”的麻煩事

　　保持飛機正常運營所需要的這些“小錢”，恐怕也夠蘭世立受的。

　　在蘭世立樂觀豁達的背后，我們也從其它各種渠道窺見了他一些不太愿意主動提及的煩心事。

　　如果按28架飛機的規模計算，除了購買和租賃飛機以外，還有昂貴的航材、人工、地面基礎建設等諸多費用，估計全部成本和前期費用接近200億元，而東星航空的注冊資本才區區8000萬元，蘭世立是如何用8000萬元撬動200億的呢？

　　當然，在近200億的資金當中，最大一塊是飛機本身的巨額成本，這些都被蘭世立高超的“空手道”化解了。在28架飛機中，蘭世立真正花錢購買的只有16架，這些錢來自于歐洲出口銀行和蘇格蘭皇家銀行，兩家分別為東星集團提供了60億元和約36億元的貸款。其它的飛機都采取租賃的形式，分別來自于通用電氣金融航空服務公司和國際金融租賃公司。

　　雖然化解了巨額的購機成本，但保持飛機正常運營所需要的這些“小錢”，恐怕也夠蘭世立受的。他甚至感嘆道：“不做航空不會知道自己很缺錢！”據了解，這些投資大多來自于集團其它產業的資金，或許還有當地銀行的貸款。

　　東星集團旗下產業能產生巨大現金流的，首推正在發售的東星光谷花園等房地產項目。但也正是這個項目，在2007年夏天引發了一些業主的抗議、游行和上訪風潮，為蘭世立惹來不少的麻煩。在接受采訪時，蘭世立對媒體關于“一房多賣”的指責進行了反駁：“這是胡說八道！如果重復出售，那是犯法。東星這么大企業，沒必要干犯法的事情。”對于延遲交房的問題，蘭世立認為業主們存在維權過度的情況。但同時，他對這些“鬧事”的業主們表示感謝：“非常感謝他們，現在政府關注了，幫我們解決了很多實際問題。”

　　另外，在網絡上還有一則傳聞，說東星因為資金的壓力，把光谷房地產項目抵押給了香港一家投資公司。蘭世立坦誠地回答：“做生意會有任何可能。如果我融資不成功，就有可能賣房地產項目。現在融資成功了，我就不用賣了。如果不融資，這么多飛機，錢從哪里來？如果沒有人借給你，只有想其它辦法。”

　　飛行員的緊缺，也是蘭世立的煩心事之一。未來6—7年，各大航空公司需要的飛行員數量缺口在6500人以上。所以，近幾年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的民營航空公司，不得不千方百計從老牌航空公司的“虎口奪食”，矛盾也因此日益激化。

　　2006年6月15日，有7名飛行員到東航上海總部進行絕食抗議，前后持續了近一周時間，很多媒體聞風而至，紛紛進行報道。外界猜測，此次飛行員絕食事件，是東星航空公司在幕后指使的，目的是為了向民航總局施壓，讓民航總局修改相關規定，并爭取飛行員在航空公司之間能自由流動，以避免支付動輒就是數百萬的轉會費。

　　蘭世立對這則傳聞一口否決了：“這是誤傳。我又不是塔利班，怎么可能讓他們絕食呢？他們絕食的目的就是為了跳到其他民營航空公司去。他們最后停止絕食，我們起了很好的開導作用。我們其實是去送水的，但他們卻把賬算到我們的頭上。”

　　但這些稀缺的飛行員們最后“花落誰家”呢？蘭世立哈哈大笑：“那當然是東星啦。”

　　如意算盤和攔路石

　　蘭世立要做的或許僅有兩件事：抬頭看天上掉錢；低頭去地上撿錢。

　　內功尚未修煉深厚者，如何在藏龍臥虎的江湖上出人頭地？恐怕少不了一份努力和雙份的心計。而處于發展關鍵時期的蘭世立，就像這樣一個練武的人，憋著一股勁企圖在危機來臨前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脈，從而使自己的整個產業鏈運行通暢、進入良性循環的軌道。

　　如果能夠順利渡過目前資金短缺的難關，東星集團名下的產業將走向何方？蘭世立有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蘭世立認為，自己最主要的任務是把航空這個主業繼續做大做強。按他的說法，歐洲進出口銀行60億元的貸款和蘇格蘭皇家銀行近40億元的貸款，大部分是在10年后才開始償還，而且還貸期限長達15年。那么，這10年中，每一架飛機無異于“造錢機器”，蘭世立要做的或許僅有兩件事：抬頭看天上掉錢；低頭去地上撿錢。這些巨額的沉積資金，可以繼續用來購買或租賃飛機、擴建基地、增加航線等等。

　　自2006年5月開航以來，東星航空已經開通了武漢至廣州、上海、深圳、海口等地21條往返航線，成為主要在商務干線上飛行的首家中國民營航空公司。而在接受采訪的第二天，東星航空又開通了武漢飛香港和澳門的往返航班。不久，東星航空還將開辟新加坡、泰國、日本、韓國等國際航班。

　　在當前的宏觀經濟形勢下，蘭世立還有一個“意外驚喜”：如果人民幣每升值1%，那么他手中170億的合約就會產生1.7億元的增值。

　　其次，是用航空產生的沉積資金“反哺”集團的其它產業。比如用來繼續收購風景區、增加旅行社網點、囤積地皮等。而這些相關產業的發展，又會對航空主業產生促進作用。

　　從風景區到旅行社，再到航空，你會驚訝地發現，蘭世立正在從最上游到最下游打造一條完整的產業鏈，而且已經初具規模。比如一個香港人，想到湖北的鐘祥旅游區游玩，可能會需要2000元。你嫌太貴想侃價？那沒門！因為這涉及到三個公司的利益分割，成本很難輕易降下來。但你如果去找蘭世立，他可以立馬拍板，給你直接降到1500元。為什么？因為飛機是他的、旅行社是他的、旅游景區也是他的，他可以一個人說了算。他會賺得比別人少嗎？那你錯了！2000元的價格也許只能吸引100名顧客，但1500元的價格可能會吸引來200名顧客。

　　另外，在接下來的二三年時間內，隨著航空、旅游等概念的日趨成熟和完善，東星旗下的各個產業應該開始考慮謀求分拆上市。一年前，蘭世立對上市曾經不屑一顧：“讓東星上市，如同勸說一個研究生去讀本科一樣可笑。”但在11月21日晚接受采訪時，他卻一改原來的堅決口吻，回答說：“一切皆有可能！上市也是一條很好的融資渠道。”其實，早在2007年5月18日，蘭世立便借東星開航一周年慶之名，秘密請來包括摩根大通、美林亞洲在內的6家世界頂級投行、5家外資銀行和多家中資銀行的行長級人物，齊聚武漢商量東星未來上市的計劃。上市恐怕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最后，如果一切進展順利，蘭世立會推出自己另外一張王牌——用自己手中偶爾得到的通信產業經營許可證，進軍通信市場。通信市場的投資也會是一個天文數字，但那時的蘭世立恐怕不會再像今天這般吃力了。

　　困難和問題好比前進道路上的攔路石，隨時可能砸碎所有的如意算盤。蘭世立是最終被這些攔路石絆倒，還是把它們踩在腳下，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