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興在審視了所有證據之后，世界銀行集團執行董事會接受了我的保證，即我的行為是符合道德和誠信的，符合在我認為是機構的最佳利益，包括保護一位寶貴的員工的權利。”5月18日12：07，本報記者獲悉世界銀行行長保羅·沃爾福維茨聲明信的內容。沃爾福維茨宣布將在本財年底(2007年6月30日)辭職。

　　持續了一個多月的“保職”斗爭畫上了句號，從成為世銀掌門人到卷入“女友門”，沃爾福維茨其實一錯再錯。回顧他在世銀的恩怨情仇，“女友門”不過是他下臺的導火索而已。他經常延緩對發展中國家的貸款和利用世銀作為支持伊戰工具的行為，以及大權獨攬的管理風格，早已樹敵過多，最終導致“后臺老板”美國也放棄了他。

　　□贏周刊記者 魏川

　　一場不體面的戰斗

　　盡管外界對沃爾福維茨(下稱“沃氏”)有很多激烈批評，但沃氏及世界銀行(下稱“世銀”)董事局還是選擇了充滿溢美之詞的聲明來終結此次風波。

　　沃氏在辭職聲明對自己過去兩年中取得的成績表示自豪。

　　“他向我們保證，在保護他所理解的銀行最高利益時，他的行為合乎道德操守和誠信，我們接受這一點”，世銀董事局在發給本報記者的另一份聲明中說。這份具有安撫性質的聲明內容與沃爾福維茨希望得到的“清白”結論非常接近。世銀董事局說，“一些人在處理這件事上犯下了若干錯誤”，“必須檢討世銀內部的管理”。世銀承認未向沃氏提供足夠的指引，指導他該如何避免以權謀私的嫌疑，這讓他有下臺階，可以體面地主動請辭。而這正是沃氏和美國爭取得到的論調。

　　5月15日，即在世銀特別調查小組認定沃氏在為其女友黎莎謀求升職和加薪問題上違反相關規定后一天，美國一度力挺沃氏的態度出現軟化。當日下午，沃氏在世銀董事局會議上為自己做最后一次申辯。據法新社報道，沃氏要求世銀為事件承擔部分責任，他便同意辭職。顯然，這個妥協方案被世銀接受了，因為由于沃氏主動作出辭職表態，董事局得以免去就其去留問題進行公開表決的程序，這是董事局不愿意做的局面。

　　這起桃色丑聞擾攘一個月，已令世銀185個成員國分成兩派，一派是以美國總統布什為首的“挺沃派”；另一派則由歐洲各國政府倡議，力主將沃氏攆出世銀。

　　沃氏為避免下臺曾進行了頑強的辯護和誠懇的道歉，但最終未能獲得諒解。他曾揚言，如果他為女友加薪升職的命令遭披露，他將向世銀的高級官員發起報復。他發表此番言論時甚至使用了粗口。他指著幾名世銀高級官員的名字說，如果他們瞎干涉此事，他所掌握的足夠讓他們喝一壺的。

　　事實上，沃氏的“保職戰”在制造更多的傷害，激怒員工、浪費高級官員的精力，并影響世銀的聲譽和工作。沃氏想重獲信任已不再可能。“他可以為世行、為國家、為自己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下臺。”美國《紐約時報》將其堅持不放棄行長之職稱為“一場不體面的戰斗”

　　四面樹敵注定慘敗

　　自從兩年前沃氏被布什提名為世銀行長開始，對他的質疑聲就不絕于耳，甚至有些分析家把沃氏稱為“美國帝國主義的象征”。美國政府是世銀最大的股東，一直將世銀行長的任命權握在手中。63歲的沃氏沒有運營大型機構的經驗，很多人對其行政管理能力存有疑慮。

　　沃氏上任后，外界質疑他領導世銀成為對伊政策工具。與選任內部工作人員擔任行長的助手的慣例不同，沃氏選擇了兩個與伊拉克戰爭緊密相連的美國政治家做助手：克利夫蘭和凱文·凱勒姆斯。沃氏曾任美國副國防部部長，屬于鷹派人物，大力主張出兵伊拉克。去年10月底，沃氏敦促世銀官員在巴格達建立永久辦公室。他經常在華盛頓會見美國傷兵，還撤換了世銀在中東的最高官員。

　　去年上半年，沃氏暫停了對印度、肯尼亞和哥倫比亞的援助項目，除非有證據表明那兒的腐敗問題得到解決。而按照規定，世銀禁止干預政治，這意味著世銀不能討論援助項目所帶來的賄賂和瀆職。“為什么一個孩子應當無法接受教育？為什么一位母親不能有醫療保險？或者一個HIV陽性的人為什么不能得到治療？僅僅是因為他們的政府中存在腐敗？”2006年9月13日，即世銀年會的6天前，英國發展事務大臣希拉里·本宣布英國暫停繳納會費以示抗議。在9月的世銀年會上，沃爾福維茨還受到了發展委員會的指責。反腐政策的終稿和具體實施都由發展委員會作出決定。以前任何一個世銀行長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公開申斥。

　　2005年4月所做的一項調查顯示，近90%的世銀雇員反對對沃氏的任命。“他的作風被視為一種超乎尋常的主觀處事手法，黨同伐異。”獨立監察組織“銀行信息中心”的行政總裁曼尼什·巴普那說。沃氏上任頭18個月內，29名最高級的人員中有半數離巢。負責中東事務的副行長普爾特曼因反對加快給伊拉克的借貸和調配員工，而在去年9月辭職收場。負責非洲事務的副行長南卡尼也就旗下人手問題跟沃氏發生爭執后請辭。有職員憶述，數名非洲事務部門官員曾因為未能告訴他世銀派發的床網有否降低非洲兒童的瘧疾發病率而被沃氏罵了個狗血淋頭。

　　來自中國的曾任世銀副行長的章晟曼也在沃氏任內辭職。沃氏曾抱怨世銀允許章晟曼的妻子在銀行內工作，現已轉任花旗銀行香港分行高級副主席的章晟曼聽后勃然大怒，因為世銀容許夫婦一同任職(但不準職員跟銀行內的高層發生婚外性行為)，章晟曼夫婦符合有關規定。

　　內舉不避情人引起公憤

　　《華盛頓郵報》在3月28日揭露，沃氏的情人、世銀主管夏哈·黎莎，過去一年半以來不僅兩度調薪，而且幅度遠超過銀行內規。

　　這場“彈劾”風暴中的中心人物黎莎一直未拋頭露面。美國媒體在多方走訪黎莎的家人、朋友及同事后，發現她其實算得上是一位嚴肅、謹慎而又意志堅強的女能人，多年來孜孜不倦一直在中東地區推動婦女權益。

　　57歲的黎莎是英國公民，出生在沙特阿拉伯，后在牛津大學接受教育，身上融合了西方和阿拉伯兩大文明的特性。她周游四方，通曉多國語言，其對中東事務的了解給很多專家及顯赫人物留下了深刻印象。

　　1990年代初，黎莎和沃氏在一個和中東有關的開發項目中相識。兩人當時均是已婚人士。直到1999年底黎莎離婚，沃氏也與其共同生活了30年的妻子克萊爾分手后，兩人才開始正式約會。

　　黎莎1997年進入世銀，負責中東與北非地區事務。后來世銀以回避利益沖突為由，將黎莎借調至美國國務院，但仍在世銀支薪。黎莎在調職前，年薪就從132660美元升至180000美元，幅度遠超過世銀內規的2萬美元上限。今年黎莎又再獲得加薪18000美元，不僅再度違規，而且薪資總額比國務卿賴斯還多7000美元。

　　兩人的浪漫交往曾經是“保存得最為嚴密的秘密之一”，但最終紙包不住火。一位普通的女主管如此扶搖直上，看在世銀一萬多名員工眼里自然大大不是滋味。事件曝光后，沃氏雖對其不當行為進行道歉，但一直堅稱不辭職，并向董事會自辯，反駁控訴爭取留任。“彈劾”風暴越卷越大，世行的員工們都向其逼宮。長久的積怨使得丑聞傳出時，沒有太多人為沃氏辯護。世銀成立的特別研究小組在52頁的報告中表示：“沃爾福維茨沒有遵守合約條文中列明‘要避免涉及任何真正或表面上有利益沖突的事’”，這表明沃氏“認為自己可以置身條例之外，準則在他身上無法應用”。

　　圍繞世行工作重點和沃氏大權獨攬的管理風格，歐盟和美國一直齟齬不斷。在世銀認定沃氏違規后，歐盟的態度更趨強硬，多個國家公開要求沃氏引咎辭職。歐盟的強硬立場和幾乎一邊倒的國際輿論，促使美國政府最終不得不作出妥協，這是沃氏的保職斗爭失敗的根本原因。沃氏在辭職前數小時從白宮得到了明確的信號，美國政府要他不必再為保住職位進行努力了。

　　布萊爾可能被相中“接班”

　　沃氏在爭議中上臺，又在群情洶涌的爭議中下臺。

　　沃氏辭職事件，給美國在世銀的領導角色帶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很可能使得美國放棄世銀行長任命的指定權。

　　《每日郵報》援引世銀前資深副總裁、諾貝爾獎得主斯蒂格利茨說：“世銀董事局目前正在就新總裁人選問題進行討論，即將離任的英國首相布萊爾也是重點考慮對象之一。布萊爾的幕僚向世銀董事局回復表示，如果得到邀請，布萊爾將會非常樂意地考慮這一選擇。”布萊爾擔任過英國首相使其極具

競爭力，他的良好溝通能力正是世銀行長須備的最重要能力之一。布萊爾是布什的忠誠盟友，如果新行長有必要由非美國人來做，布萊爾“大有機會”。“過去兩年，世行的同事們遭沃爾福維茨的排斥。此時如果能選一個真正懂得開發需要什么、能與同事們密切合作、將世行團結在一起的經濟學家，這對世行非常有好處。”

　　此外，可能成為世銀行長的接班人之中，曾任美國副國務卿及貿易代表的羅伯特·佐立克呼聲最高。他去年6月辭去公職，現為高盛集團副董事長、高盛國際顧問委員會主席。美國

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前共和黨眾議員吉姆·利奇、共和黨參議員理查德德·盧格以及國際

貨幣基金組織前第一副總裁、現任以色列銀行行長斯坦利·費希爾也可能成為繼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