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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保斗士奚志農的孤獨20年


http://whmsebhyy.com 2006年01月13日 17:06 人民網

  20年來,野生動物攝影師奚志農曾經在獨龍江失手從溜索上墜入山澗,曾經在荒無人煙的長江源從奔馳的馬背上摔下,曾經與大群奔跑的野牦牛擦肩而過,曾經與扎巴多杰在可可西里結冰的湖上追逐盜獵者……直到今天,他的身上仍有四根肋骨是斷的,可這一切都沒有減弱他深入大自然的激情。

  “我很幸運,能夠深入人跡罕至的地方探訪那些瀕臨滅絕的珍稀物種。無論是可可西
里的藏羚羊、野牦牛,還是白馬雪山的滇金絲猴,或是秦嶺深處的大熊貓,它們或多或少地給了我機會,讓我記錄下它們的驚恐、好奇、安詳和寧靜。不是我的照片而是它們的眼神感染和打動了每一個看過那種眼神的人。從它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人類的自私和貪婪,也看到了什么是純真,什么是自然。這就是影像的力量!”

  這是從7月14日開始,在北京東方廣場愛普生影藝坊展出的名為“野性的中國”的攝影展作者的自述。這個攝影展不僅在北京引起了轟動,網絡上也再次掀起了“保衛可可西里,保護野生動物”的大討論。

  這個攝影展的作者叫奚志農,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從事野生動物攝影和環境保護工作,20年來,他的身影遍及祖國各地,從白馬雪山的滇金絲猴保護區到可可西里的藏

羚羊保護區,他一直沒有停歇過。1995年他給國務院寫求救信的舉措讓人們首次記住了他的名字,而作為2000年地球獎、2001年的BG野生動物攝影年賽“瀕危物種”單項大獎、2002年的TVE獎的獲得者,奚志農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了自己和他所從事的事業。由于他的出色表現,他被人們尊稱為“站在一線的環保斗士”。

  7月23日下午3點,周末報記者撥通了他的電話。在工作室輕微的嘈雜聲中,奚志農的聲音顯得有些孤獨,正如他自己所說:“作為野生動物攝影師,這20年來,我挺孤獨的!

  失望:“故鄉大理沒有一只野鴨”

  從1983年因為“喜歡鳥兒”而產生學攝影的念頭,到變成今天的著名“環保斗士”,奚志農覺得,人生的20年就這樣在山林間溜走,而自己抱定的職業卻愈發凋敝,孤獨和疲憊之感常常莫名地襲來。

  “每天都有物種在滅亡,而我們還有那么多的物種,從來沒有被影像記錄過!鞭芍巨r說。

  他特別說到了自己故鄉的野鴨,話語中滿是遺憾和愧疚,還有深深的憂慮。

  “我的家鄉在大理古城。人們對大理是充滿美好的幻想的,的確,它很美麗,它的古老、神圣讓人關注和向往。但作為一個大理人,我很慚愧,我對家鄉的了解真的很少。一方面是我住在大理的時間很短,童年的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媽媽的故鄉度過的,那是大理旁邊的另一個古城巍山。后來我長大后的許多年,不斷地到野外拍攝,更多的是經過大理,卻很少停下腳步去了解它。父親家的祖屋前兩年已經拆除了,很可惜,我作為一個攝影師,居然沒有留下一張照片,東西毀了就再也回不來了。”說到此,奚志農的語調變了,顯得激動不已。

  “今年春節,我回去了一次,但是我看到的是失望!彼nD了一下,無奈地說,“往年冬天,都會看到洱海里許多越冬的野鴨,它們從遙遠的地方飛到大理這個古城來躲避冬天的寒冷。但是,我這次回去,特意去找,卻再也找不到一只野鴨了。真的連一只都沒有了!

  “我認為我走上野生動物保護這條道路是很自然的事情,你想啊,一個孩子,生活在那樣一個充滿生氣的環境里,況且我自己還養過許多小動物,怎么可能不愛它們,不想去挽救它們呢?這都是自然而成的!碑敱粏柤俺踔詴r,奚志農平靜地說。

  但馬上,他的語調又沉重起來了:“在很多事情面前,我們是無奈的!彼麌@了口氣,“我回去的時候才得知那里一個很漂亮的小島被賣給了私人老板,世世代代住在島上以打魚為生的居民將被迫搬到山里,那個自然島從此就要‘現代化’了。而我現在才知道,也沒法對此做點什么!

  難忘:“通過猴糞尋找金絲猴”

  離開古城,奚志農便跟隨父母到繁華的昆明念書。大城市不比小地方,可奚志農總覺得這不是他所喜歡的地方。為了能學習自己熱愛的生物,他高考從文科轉到理科,以致有了三次的高考失敗經歷。

  “1983年,我有機會跟隨云南大學的王紫江老師進攝制組拍片子。當時他們在拍鳥,拍攝方法很原始,用繩子把鳥拴在樹上拍。我當時就很奇怪,為什么不拍自然狀態下的鳥呢?后來有一天,他們找到一個鳥巢,里面還有剛出生不久的雛鳥,他們把小鳥拴在窩里,這樣,攝影師就拍到了大鳥給小鳥喂食的場景。但是由于他們忘了解開繩子,第二天小鳥們都被吊在窩的外面死去了。我當時就決心學習攝影,用鏡頭記錄我所喜愛的動物的生活,最真實的生活狀態!鞭芍巨r回憶說。

  在奚志農的作品中,最有代表性的就屬滇金絲猴了。他曾經說過:“云南最可愛的動物不是孔雀,也不是大象,而是金絲猴。這世界上除人以外,它是第二種紅嘴唇的靈長類動物。”而他的滇金絲猴拍攝經歷開始于1992年到1995年的白馬雪山滇金絲猴生態研究項目。

  奚志農介紹說:“滇金絲猴和川金絲猴、黔金絲猴一樣是中國特有的珍稀動物,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滇金絲猴生活在云南與西藏之間海拔3200—4700米的高寒山區,總數只有1000—1500只。1992年,由世界自然基金會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會資助、旨在保護滇金絲猴的研究組開始在這里考察。我跟隨項目組拍攝滇金絲猴!

  “那三年的經歷永生難忘。”奚志農告訴記者,“記憶猶新的是當時我們通過猴糞找到滇金絲猴的情景?疾煨〗M在將近一年的時間里只看到過一次猴子,找猴子成了我們全部工作的重心,我們每天的腦海里就只有猴子,猴子,猴子……其實找猴子主要看猴糞的新鮮程度,它是一種黑黑的小顆粒,表面很光滑,一點也不令人惡心。”說著,奚志農禁不住笑起來。

  “那時候,我們一連找了七天都沒有發現新鮮的猴糞,都有點灰心喪氣了。突然這時候有一個同伴大叫一聲:‘猴子!’我們剛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以為他是想猴子想瘋了。但當我們真正跑過去看了地上殘留下來的猴糞,發現的確還有熱氣的時候,我們都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我們知道,猴子一定就在附近!果然,在不遠處的大樹上,停留著6只猴子,它們是一個家庭:大猴子身為一家之主,站在最高處,兩位妻子抱著幼小的孩子,另外一個較大的孩子偎依在母親身旁……我當時真被這幅和諧的畫面感染了,架著的攝像機都不由得隨著激動的心情晃動著,那畫面太美了!”

  記者也被奚志農的講述感染了,不禁問起滇金絲猴和白馬雪山保護區的現狀。奚志農回答道:“現在的狀況和我們當時相比變化太大了,F在,那里熱鬧得很,國際組織、大大小小的開發商等都慕名而來,云集在一起,是著名的旅游勝地了。”

  呼喊:“致信國務院是被逼無奈”

  1995年,正當奚志農結束為期三年的滇金絲猴拍攝,準備潛心整理數據材料的時候,一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突然傳來:滇西北的德欽縣為了解決財政上的困難,決定在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的南側,砍伐一百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而林中還生活著200多只滇金絲猴。這對深愛著野生動物特別是滇金絲猴的奚志農來說實在是個天大的打擊。

  為了挽救那200多只猴子,奚志農往縣、州、省四處奔走,希望能制止這場破壞。一些地方部門都對此不聞不問,專門修建的公路已逼近林區,開春就要動手商業性采伐了。最后,他寫了一封求救信給當時的國務委員宋健同志。

  說起這個“英雄之舉”,奚志農顯得很平靜,他一再強調他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當時我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我向各層領導反映過情況,但沒有人是站在保護動物這一邊的。當地的林業局局長直接撂下話來:‘你拿得出800萬我們就停!’當地媒體的答復是:‘我們怎么敢報道!’我的事情被著名作家唐錫陽老師知道了,他從遙遠的地方給我打來電話,支持和鼓勵我,并且建議我給國務委員宋健同志寫信,我接受了他的建議,初稿很快就擬好,寄給唐老師請他修改。那段時間,我們不斷地用電話交流意見,最后又和昆明動物所、云南大學的動物專家和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有關人員討論、核實、修改后才定稿,連同資料寄給宋健同志。三天后,宋健就給了批示,要求下面停止砍伐,并且同情地稱我這是‘云南省林業廳奚志農同志的信大概是出于無奈而發出的最后呼喊’,你知道,這句話是真的說到我心坎里了!”

  在那封千字信里,奚志農發出了這樣的呼喊:“這片原始森林和林中的滇金絲猴已經生存千百萬年了,千百萬年都沒有毀掉,為什么一定要毀在我們的手里?吃完這片林子,就剩下保護區了,是不是又要吃這個保護區?吃完這個保護區,還吃什么?難道我們的解決辦法就是‘吃祖宗飯,造子孫孽’?”

  當被問及寫信時有無顧忌后果時,奚志農很實在地說:“當時真沒想過那么多。我周圍有朋友勸我不要這么做,他們擔心我會因為得罪官員受到排擠,但我很天真地和他說:‘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會有這樣的事?’他就和我半開玩笑地說:‘你進了監獄,我們來看你!’后來的確有某個官員很緊張地責問我是誰讓我這么做的,我的回答只能是我代表個人,不代表單位。這件事情之后,我的處境有點尷尬,正好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邀請我去那邊工作,我就離開了云南,去了北京。”

  憂慮:“對拍攝的未來不樂觀”

  來北京后不多久,奚志農就收獲了他的愛情。他與當時還是《中國日報》記者的史立紅相愛了,并在一年后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受丈夫的影響,史立紅辭職進入世界自然基金會工作,與丈夫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在《東方時空》的工作雖然待遇不錯,但怎么也滿足不了奚志農關注野生動物的心情。在去了一次可可西里,看到藏羚羊被屠殺的現狀后,奚志農再也無法克制住自己想要去了解那片土地,那群生靈的愿望了。“離開,是我志趣的選擇,”奚志農這樣對記者說,“當時節目組也有很多人挽留我,但他們也知道,我熱愛的東西不在那里。中國從事野生動物攝影的人太少了,那里需要我!

  隨后,奚志農又向記者談起辭職后再次去可可西里的經歷,并表達了對“野牦牛隊”的敬意:“我們是跟著野牦牛隊進行拍攝的,他們的條件真是艱苦,零下幾十度的惡劣環境,追捕偷獵者保護藏羚羊真的很不容易。”

  記者問到為何又一次選擇在北京定居時,奚志農誠懇地說:“這里有這么多同道、朋友、環保組織,我可以很順利地進行環保的宣傳和推廣,雖然我不喜歡這里的氣候和環境,不喜歡大城市被束縛的感覺。但是靠我和妻子兩個人全職在云南進行動物保護工作,困難很大。某些地方政府部門的不信任、不理解,資金的缺乏,當地過快的城市化進程,沒有背景,這些都是直接阻力,所以我們還是決定回北京,大城市更有利于環保事業的發展。”

  談起現狀,奚志農很驕傲地說起了他的工作室和為他的團隊舉辦的“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我們的訓練營開設已經有半年了,我們匯集了很多新生力量,希望讓更多的人關注和了解中國野生動物的現狀。”

  20年來,奚志農曾經在獨龍江失手從溜索上墜入山澗,曾經在荒無人煙的長江源從奔馳的馬背上摔下,曾經與大群奔跑的野牦牛擦肩而過,曾經與扎巴多杰在可可西里結冰的湖上追逐盜獵者……直到今天,他的身上仍有四根肋骨是斷的。

  對于這些經歷,奚志農不愿意多提!斑@20年的拍攝,幾乎將我塑造成了一個悲觀主義者。盡管已經下定決心,要拍到無法再拍的時候為止!痹趦刃睦,他對自己拍攝的未來似乎不甚樂觀,“我所能做的,只是盡我個人的最大努力。有些事情,是一個人無法改變的,是注定要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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