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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天曉的雙重角色


http://whmsebhyy.com 2005年11月30日 13:42 和訊網-《財經》雜志

  政府公務員在官產之間輪轉自如,神州與紀源的故事絕不鮮見

  □本刊記者 葉逗逗 /文

  11月8日,原國資委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業績考核四處處級調研員陳天曉,以挪用公款罪,被北京宣武區法院判決有期徒刑十年。

  這一事實令陳天曉難以接受——此前三次開庭中,陳一直堅稱自己無罪,要求律師作無罪辯護。法官宣判之后,陳天曉通過律師提出了上訴請求,主要理由是她涉嫌挪用的5000萬元不是公款,她的行為也并非公務行為。

  從法院判決書看,案件并不復雜。1999年12月至2001年1月,陳在負責神州醫藥投資管理有限責任公司(下稱神州)籌備組工作期間,以八家股東投資的5000萬元為注冊資金,私自成立了紀源醫藥投資管理有限責任公司(下稱紀源),并進行了炒股、借貸等一系列營利活動,獲取盈利64.6萬元。

  這5000萬元究竟為什么被認定為公款,籌備組組長陳天曉到底是

公務員還是企業管理者,成為了此案的焦點。

  從神州到紀源

  擔任神州籌備組組長之前,陳天曉是原國家經貿委醫藥司調研員。據陳的老上司、時任原國家經貿委醫藥司司長的于明德稱,1999年陳天曉提出組建一個醫藥投資基金,后來局里成立籌備組,指定陳負責。陳天曉以前在國家醫藥局企業管理處工作多年,跟企業頗熟,很快聯系到幾家愿意出資的醫藥企業。

  于明德介紹,醫藥司給籌備組撥了不止10萬元的經費,以應付日常支出。

  知情人士介紹,成立基金是為了投資醫藥行業,通過大家的努力促進產業發展。最初參加的企業包括華北制藥、新華魯抗、三九集團、申銀萬國證券公司、南京醫藥股份公司等聲名顯赫的國企;此后,上海復星實業、沈陽盛發實業、麗珠醫藥集團、利嘉實業(福建)、深圳安遠建設等一些民企也陸續加入。其間幾番反復,最終有八家企業確定出資,每家出資630萬元,共籌集了5000萬元作為啟動資金。

  為了募集資金,國家經貿委醫藥司還牽頭組織了一個中國醫藥投資基金高級研討會,會后專門下發了文件,沈陽盛發公司便是接到醫藥司文件后,參與了神州的籌備。不過,由于國內至今沒有對產業基金立法,從法律上講,產業基金的設立在中國是非法的。正因為此,經貿委發文中的提法變成了《關于確認發起設立“神州醫藥投資管理公司”的通知》,決定分兩步走,先設立神州醫藥投資管理公司,國家計委正式批準后,變更成醫藥基金。

  2000年3月,醫藥司又下發了一份通知,要求八家公司將630萬元(其中625萬為注冊資金,5萬元為啟動資金)打入“神州醫藥投資有限公司”籌備組的賬戶。通知的落款是“神州醫藥投資有限公司(籌)”,蓋的卻是醫藥司的印章。

  資金到位后,籌備組班子迅速擴大,不僅吸納了企業代表,還招聘了一些工作人員,并向工商局預申報了神州醫藥的正式名稱。據介紹,籌備組大約一兩個月開一次協調會,討論公司各項籌備工作,但每次會議上股東分歧都很大,董事會、監事會成員遲遲不能確定。

  “都是大企業,好多都是國企,都要當老大。”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企業人士對記者說。陳天曉的律師亦證實,當時華北制藥級別最高,要當董事長。

  發起企業的爭執,使得神州的組建工作一拖再拖,此時大部分資金已經打到了籌備組賬上。按照籌備組財務規定,用錢的過程是先填支票請示單,部門領導簽字,然后組長陳天曉簽字。負責的會計是呂清,以前是在醫藥司當打字員,與陳天曉夫婦關系密切。而發起企業在籌備組派出了代表,目的也是為了看住錢,但實際上,有權調動資金的只有陳天曉一人。

  就在發起人還在為董事會和監事會的位次爭執不休的同時,2000年5月30日,陳天曉挪用了籌備組的5000萬元人民幣,注冊成立了紀源醫藥投資管理有限責任公司,自任法人代表。

  陳的律師認為,這5000萬元并不是醫藥司所管理、使用的資金,現有證據不能證明是公款;且紀源公司的成立并未侵犯出資股東的利益,紀源的股東正是當時出資的上海復星、申銀萬國、南京醫藥、沈陽盛發、南方制藥、麗珠醫藥、福建利嘉、深圳安遠等八家企業。陳天曉也在法庭上大喊冤枉,稱自己是由股東選舉的,而非醫藥司指派。

  然而,所有發起企業都表示對紀源的成立一無所知,更不知道陳天曉已經是紀源的法人代表和董事長了。神州籌備組財務崔桂英在法庭上證實,股東的錢打到籌備組賬號后,又打到了另一個賬號上,她后來得知——這便是紀源的賬號。

  短命紀源

  據公訴機關調查和指控,從神州籌備組挪用到紀源的5000萬元后來輾轉騰挪,在半年時間里四處倒手,還被用于炒股并獲得了不菲的盈利。具體用途包括:

  其一,2000年7月,為北京利達通科貿有限公司增加注冊資本借出1000萬元。這筆資金先從紀源先打到凱萊塞京津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凱萊塞),再打入利達通科貿公司。

  凱萊塞公司董事長郁曉宇,同時也是神州籌備組的副組長和紀源公司的總經理。既非醫藥司的人,也不是八大發起企業的代表,郁曉宇為何能在籌備組和秘密成立的紀源公司擔任要職?關于郁的來頭有兩種說法。陳天曉的律師稱,郁曉宇是通過國家經貿委領導的介紹,由當時的醫藥司司長于明德安排在籌備組中;于明德本人則稱,郁曉宇是陳天曉介紹進來的。但無論是哪種情況,郁和陳很快在紀源和籌備組有了密切合作。

  其二,2000年12月6日,紀源公司為北京三九健康連鎖營銷管理總部有限公司提供380萬元注冊資金,為北京偉房投資咨詢有限公司提供800萬元注冊資金。據艾可卡登記注冊代理有限公司職員于雷的證言,他們公司為設立紀源公司做注冊代理,認識了呂清和陳天曉。上述兩公司注冊時,他找到呂清幫忙,于是,由紀源公司墊付了注冊資金。其中,偉房投資咨詢公司還為此支付了中介公司6萬元的報酬。

  其三,2000年12月,借出70萬元給北京科儀特科技發展有限責任公司,作為增加的注冊資本。這個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陳天曉的嫂子張敏。張敏在該公司占有51%的股份,陳天曉的哥哥占42%。

  其四,2000年12月7日,紀源公司又借出100萬元給君伍天健醫藥科技投資咨詢有限公司注冊。張敏及陳的丈夫師乃博為該公司五個自然人股東之一,各出資20萬元,占20%的股份。

  其五,將4800萬元打入凱萊塞公司開辦的戶頭,買賣投資新股。據紀源總經理、神州籌備組副組長郁曉宇稱,當時籌備組運作資金困難,又不能動用股本,所以和申銀萬國證券公司所派代表蘇曉群商量,用這筆錢來籌集辦公經費。按郁的說法,之所以在紀源與凱萊塞之間走賬,就是為了給凱萊塞公司辦貸款,增加申購新股的資金。而申購新股的“一部分利潤”(約64.6萬元),給“籌備組的一部分人”發了津貼。

  司法機關調查結果顯示,籌備組成員崔紅拿到8.2萬元,蔡輝拿到8.1萬元,麗珠醫藥的代表甘澍林7.9萬元,財務崔桂英7.9萬元,申銀萬國代表蘇曉群8.1萬元以及郁曉宇6.35萬元。據呂清稱,分款計劃由陳天曉制定,呂清負責提款和發放。

  律師稱,會計呂清曾將8萬元的存折拿到陳天曉家中,卻被陳拒收了。但問題是,從注冊到最終轉讓,由陳天曉擔任法人代表的紀源只存在了半年多時間。其間,陳運用手中權力將5000萬元資金幾進幾出,又炒股牟利,產生的收益是否僅止于64.6萬元?

  這恐怕已成為這個已然“水落石出”的案子中的未解疑問。

  曲終人散

  陳天曉的基金之路很快走到了頭。股東們雖然對紀源一無所知,但公司籌備中的種種分歧和混亂,令不少企業萌生退意。

  深圳安遠集團董事長陳族遠在陳天曉的游說下,頂替了當時聲稱要退出的華北制藥,為神州投了730萬元。進入不久,陳族遠就覺得陳天曉“做得太亂”,提出退資。其后,復星實業有限公司也提出退出。

  陳天曉與發起企業之間的不諧和音也開始出現。2000年督促企業打款的第二份通知下發后,有六家企業將款項打到了神州籌備組賬號上,但華北制藥、新華魯抗因條件未談妥拒絕打錢,直到7月初才最終將款額付清。

  和君創業咨詢公司李肅稱,陳天曉曾告之,要“把一些不聽話的股東替掉,換成自己人”,福建利嘉和深圳安遠即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直到華北制藥和新華魯抗的資金到位后,才撤出。從始至終,陳天曉都沒有讓福建利嘉派代表加入籌備組。

  2000年10月,醫藥司司長于明德找到了原醫藥管理局局長石,稱陳天曉和股東有很大矛盾,投資公司做不下去,讓石接任。石正式接手是在2000年12月18日第一屆董事會開完后,當時很多股東代表已經撤回去了。

  據后來舉報陳天曉的會計呂清稱,石 來之前,陳天曉怕被股東發現動過錢,將5000萬元啟動資金從紀源賬戶上又轉回神州籌備組賬上。

  陳天曉原本打算將紀源注銷,但郁曉宇建議陳將公司轉讓出去,因為注銷要給股東發通知,如此,一直秘密運作的紀源就暴露了。于是陳天曉等又偽造了股權轉讓協議,將八家股東的股份全部轉讓給郁曉宇實際控制的凱萊塞公司和泛洋實業有限公司。

  2000年12月21日,紀源醫藥投資管理有限責任公司變更名稱,改為泛凱方源科技投資公司(下稱泛凱方源公司)。

  2001年6月,包括華北制藥、新華魯抗等原八家公司成立了金瑞四方醫藥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金瑞四方公司),注冊資金5000萬元,股份各占12.5%。石擔任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長。

  一年后,金陵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向金瑞四方公司注資5000萬元,使金瑞四方的注冊資金增加到1.1億元。早已萌生退意的復星實業、申銀萬國將各自12.5%股份轉讓給天驕科技創業投資有限公司,退出了金瑞四方。2004年1月13日,金瑞四方公司又更名為瑞恒醫藥科技投資有限公司。

  2001年1月,陳天曉實際回到國家經貿委醫藥司。

  政企不分后遺癥

  在挪用公款罪的認定上,“歸個人使用”是構成犯罪的客觀要件。而在法庭上,就這5000萬元是否屬于公款問題,控辯雙方意見不一。檢方認為這筆錢屬于公款,辯護律師認為,出錢的公司有外商獨資企業、股份制公司,還有上市公司,所以不能定性為公款。

  法律專家并不支持辯方律師意見。

清華大學法學院副院長周光權認為,在司法實踐中,如果具備國家公務員身份的人受自己所屬行政部門的委派行使公務,只要資金中有國有資產成分,就應該認定為挪用公款。

  陳之所以覺得“冤枉”,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其一度將5000萬元從神州籌備組賬戶上挪走,最終均如數奉還;盡管舉報人呂清指控陳參與了64萬元分贓,但調查最終沒有確證陳是否拿了這筆錢,或得到了其它的直接的經濟利益。

  陳挪走5000萬元的原因看似堂皇——因為醫藥司的20萬元撥款不足以維持籌備組運營。或許在陳天曉看來,自己從到神州籌備組開始就是企業的負責人了,可以也有權調度企業的資金。

  但這是一個錯覺。首先,陳擔任籌備組組長并不是股東選舉的結果,而是因醫藥司指派——借助的是政府的權威;其次,籌備組并不等于企業,企業真正的權力機構董事會未最終確定,陳也不是董事會認可的管理者人選。

  在很長一段時間——或許直到現在,中國很多政府機構及在機構中供職的公務員,都不曾清醒地界定過政企之間的界限,政府主管部門經常直接干預企業運作,政府公務員也常直接參加經濟活動,在不同角色中輪轉自如。

  于此案中,作為政府機構的國家經貿委醫藥司為成立“神州醫藥投資公司”數次發文,使得神州的運作一開始就偏離了純粹的企業行為。醫藥司向籌備組指派組長,更是直接干預了企業的正常運作。

  醫藥司司長于明德一再強調醫藥司不參與投資,也不享受利益,只是為行業發展“出面組織協調”;原醫藥司副司長許修雷也作證說,于明德開會時專門講過,“這筆錢(指5000萬元啟動資金)不能搞經營,除日常開銷外不能動”。但在一年多的籌備時間里,大權集于陳天曉一身,5000萬元實際上變成一筆只有陳天曉掌握、無人監控的資金,為涉案人等留下了牟取好處的空間。

  神州和紀源的故事在中國絕不鮮見。2001年1月陳天曉離開神州籌備組時,錢已歸還,賬號已取消,紀源也已轉至郁曉宇名下。如果不是2003年10月為陳天曉奔忙的呂清與陳鬧翻,紀源一事或許像很多類似的故事一樣,永遠被塵封。然而戲劇性的是,2002年6月,呂清以丈夫出國需要存款證明為由,向陳天曉、師乃博夫婦借款50萬元,存入銀行后,存折由陳天曉夫婦保存。但后來呂通過掛失方式將錢提走,拒不歸還。因此,呂清在2005年初以詐騙罪被判刑。其間,呂清手持紀源公司和君伍天健公司的會計賬目,向宣武區法院告發了陳天曉。

  另一重要人物郁曉宇在陳離開后,一直在新成立的金瑞四方公司擔任總經理到2002年1月26日,現在還擁有一家注冊資金為5000萬元的公司——泛凱方源即原來紀源的55.5%股份。

  無論如何,陳天曉必須為自己當年的違法行為埋單。在她之后,如果政府機構和政府官員還不能清楚地界定職權范圍與行為,還將會有更多的官員為類似行為埋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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