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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標感嘆自己能力缺陷拖垮了愛多
本報記者 賀信 通訊員 許珂 劉洪群 劉揚
［人物背景］
雖然廣東愛多電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愛多”)早已不復存在，掌門人胡志標失去自由也已經過去5年。在一些非正式場合，胡志標的獄友仍然喜歡用“標王”這個詞稱呼他。
令業內人士疑問和討論的是，從“標王”所代表的“如日中天”，到隨后的“中道衰落”，再到現在的“身陷囹圄”，8年的時光如何將胡志標從“商界奇才”變身為獄中囚犯？
企業負債破產和企業家接受刑事處罰，這兩件原本沒有必然聯系的事情，連續發生在胡志標身上。胡志標的辯護律師遺憾地表示，真正把胡志標打入大牢的，是他自身法律意識的薄弱。
如果當時讀過《公司法》，胡志標也許不會犯下“挪用資金”和“虛報注冊資本”兩項罪名。
5秒鐘2.1億他算出不等式
廣東愛多電器有限公司曾經被認為是廣東民營企業的奇跡。其前身中山升達電子工業公司1993年成立時的注冊資金只有80萬。當1997年愛多以2.1億元的價格奪得央視廣告“標王”后，愛多DVD出現斷貨的火爆銷售局面，公司銷售額迅速超過了10億元，掌門人胡志標一夜成為“營銷奇才”。
問:還記得當時在梅迪亞中心競投廣告“標王”的情景嗎？
答:作為傳統的廣告大客戶，我們收到了中央電視臺的邀請函，當時國內做得比較好的企業幾乎濟濟一堂。價格在超過兩億之前，舉牌叫價由營銷部經理負責；超過兩億由我來講。實際上，價格超過1.8億后，全場就剩下了愛多和步步高兩家，那時候我就相信:“標王”一定是我們的。
問:“標王”對你來說志在必得？
答:愛多1997年在央視的廣告費已經達到1.1億元，加上其他媒體上的廣告，總額超過了2.5億元。我們當初的想法是，與其分散地用廣告費，不如把資金集中在央視一家，這樣愛多的知名度提高更快。當然愛多也有自己的底線——如果超過2.5億，我們就放棄。
問:5秒鐘，2.1億元，你認為這個價錢值？
答:實際上按照合同約定，5秒鐘的價格只有6000萬元，超出部分用于其他各個時段和頻道的廣告。
不過按照我當時的想法:“標王”本身就是一種轟動效應，人們對于“標王”的產生這一新聞事件的關注度，甚至可能勝過“標王”廣告本身。僅僅是制造出來的新聞焦點，就價值6000萬左右。另外，5秒鐘的“標王”廣告，實際價值應該是在8000萬左右。
當時國內估計有2000萬臺VCD的市場容量。按照那時的毛利計算，愛多如果能夠分得其中1/6，盈利就能超過15億元。用2.1億元換回15億，我認為是合理的。
回頭審視自己 發現能力缺陷
如同“標王”需要的成本及其帶來的利益一樣，愛多的巨額資金潮起潮落，最終因為資金鏈的斷裂走上破產滅亡之路。幾個月后，胡志標被拘留的消息不脛而走。4年后，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以挪用資金和虛報注冊資本兩項罪名判處胡志標有期徒刑8年，一代“標王”就此淡出人們的視線。
問:有人說你做活了一個行業，卻沒有做好自己的企業。
答:我承認這一點。在很多方面我自身存在缺陷。領導人的水平決定了一個企業的發展。
問:哪些缺陷呢？
答:我在決策方面有一些失誤。比如:VCD每個階段都在掉價的時候，DVD技術在國際上都還沒有成熟，這時候愛多將CVD視為中間的過渡產品。
對于VCD來說，是“先有產品，后有標準”的。我以為CVD也將延續這種路線，因此愛多領先其他企業投產了CVD。
現在想起來，影碟機市場在發展過程當中已經形成了“先有標準，后有產品”的行業規律——愛多CVD投產不久，電子工業部就出臺政策，要求這種產品統一使用SVCD的名稱和標準——我們不得不召回已經售出的產品。
這一項損失就超過兩億，對愛多來說已經是致命的了。
問:按照你的說法，愛多的破產是必然的？
答:我認為是。我自己不具備一個合格企業領導者的才能。企業發展需要通才式的領導人，而我僅僅專注于自己感興趣的營銷領域，在創造力和控制力方面都有能力缺陷。
問:愛多的破產和你受到刑事處罰，二者之間有聯系嗎？
答:沒有必然聯系。愛多的破產源于經營失敗；而我面臨刑事處罰，是因為自己不懂法律，沒有建立合理的公司法人治理結構。
“一拍肩膀就干”注定要闖大禍
1998年9月至10月間，胡志標在未經其他股東同意的情況下，私自許可愛多視頻公司、愛多音響公司和愛多音像公司使用“愛多”商標，并在隨后幾個月中，挪用超過2100萬元的資金用于這3家公司的生產經營。法院另外還查明，注冊愛多視頻和愛多音響所需的驗資材料，均采用資金轉入和轉出的方法取得。上述行為分別構成挪用資金罪和虛報注冊資本罪。
問:公司決策沒有其他股東的簽字同意？
答:從17歲開始，我和另一位股東陳天南就建立了“一拍肩膀就干”的關系。之前的決策都沒有“簽字同意”的習慣，誰辦自己的事情，都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代表整個愛多董事會。
法律講的是證據，我拿不出曾經就成立和經營新公司的事情征求陳天南同意的文件，法院既然判決我有罪也就只能這樣了。現在想一想，如果能夠依法走一趟公司程序，7年的徒刑也不會加在我頭上。
問:愛多的資金就是你個人的資金？有沒有想過你的行為至少有些不妥？
答:從我個人來說，只是想把企業引入多元化發展的道路，企業發展到一定程度確實也需要增加自己的產品。那時沒有意識到忽視公司程序意味著經濟犯罪。
問:你覺得自己的意見就可以代表其他股東的意見？憑什么這么認為？
答:憑經驗。很后悔當時就是圖個方便，沒料到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
問:虛報注冊資金，也是因為沒有意識到這是違法行為？
答:非常遺憾，我雖然是企業領導人，可是我確實不清楚注冊公司需要的手續。安排下面的人去注冊公司，這個人使用的方式方法究竟有沒有觸犯法律，我不明白，也就無法監督。我沒去過問企業營銷之外的細節，可是“細節決定成敗”。
問:你沒有讀過《公司法》？
答:沒有。很慚愧我一直認為應該在自己的工作中學習公司運作。在基礎知識不具備的情況下“邊學邊干”，必然會出現在工作中跌倒的情況。
下屬一句話在獄中頓悟
胡志標講了一段小插曲:還在自己經營愛多的時候，他曾經安排一位部門經理到香港考察學習；可是對方卻回應說，考察學習應該讓“胡總”本人去——現在胡志標終于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問:你的余刑還有多長？
答:大概還有3年。
問:那你怎么安排這段時間？
答:像過去的5年一樣，看書、學習。前幾年補充了很多法律方面的知識，最近對MBA的教材關注得多一些。看的時候會有意識地和自己過去的做法對比，近似于模擬實戰。以前這些東西對我來說，要么根本沒想過，要么覺得沒有用處，所以我認為自己是這個行業的失敗者。
問:失去自由的這幾年，是不是一種浪費？
答:表面上看自己事業中斷了，但是換個角度看，我有了重新學習的機會。
過去的愛多根本談不上管理，愛多做到一定規模就不能再堅持，也是因為我個人的能力到了極限——甚至可以說，是胡志標拖垮了愛多。
企業領導人個人素質的提高是企業發展的根本，等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付出沉重代價了，可是現在補一補還來得及。社會上什么書最暢銷，這里都能很快看到。既然監獄提供了學習的良好條件，那就把這種條件利用好。可以說，我是整個高明監獄中使用圖書館頻率最高的人之一。
問:現在的胡志標和過去的胡志標相比，有什么變化？
答:過去的胡志標做事憑感覺、靠靈感，現在的胡志標更理性。
問:還想東山再起？
答:從理論上講，我有這個信心。只是社會資源還要等到出去之后再重新整合。
問:未來的企業應該是一個什么樣的企業？
答:是一家守法經營的企業，一家以市場帶動的企業，一家建立了完善法人治理結構的企業。
問:能不能給現在的民營企業家提點建議？
答:首先，無論自己多忙，都要抽出時間學習法律法規和經營管理方面的知識。其次，注重細節，企業的成功關鍵在執行。最后，真誠地和員工溝通，用“群英會”的方式解決一切問題。
監獄長點評
胡志標是因為法律意識的缺失走上這一步的。根據我們的觀察，胡志標已經深深意識到，人生輝煌迅速中止，完全是因為自己沒有系統掌握公司運作必須遵循的法律法規。胡志標能不能東山再起，那是以后的事情。但是最基本的一條，企業家必須是合格公民，而合格公民首先是守法公民。
服刑人員為什么犯罪，以后如何避免重蹈命運覆轍——有針對性地解答他們的問題，監獄法制教育才能取得實際效果。像胡志標所在的監區，因為經濟犯罪的服刑人員相對集中，對他們的教育應該制定“個性化”的培養計劃。對于其他類型的犯罪，也應該遵循這樣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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