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企業家:經理人陳久霖的漫漫煉獄之路(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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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1月07日 11:26 《環球企業家》雜志 | |||||||||
忽然崩盤 陳所搭建的初現雛形的石油帝國,構建于一個脆弱的基礎之上——從2003年底以來,陳久霖所仰仗的兩名交易員杰拉德.里格比和阿布達拉.卡瑪在3個月內未經報告連續賣空石油期權200萬桶,因油價持續走高,虧損580萬美元。
根據中航油的《風險管理手冊》,每名交易員虧損20萬美元時,交易員要向風險管理委員會匯報;虧損達37.5萬美元時,向CEO匯報;虧損至50萬美元時,則必須斬倉。“但是交易員沒有報,交易員所在的部門沒有報,風險管理的也沒有報,財務部也沒有監管。”一位跟隨陳久霖多年的中航油人士惋惜地告訴《環球企業家》,“這幾個管理機制都失靈了。” 陳久霖認為這是“授權”過多的緣故。不過如果陳沒有參與前期操作,真的是在此時知曉實情,只要他能夠當機立斷果斷斬倉,那么不僅不會有現在的中航油事件,而且此項虧損的責任就確實要落到兩位外籍交易員以及公司的風險控制人員身上。有人甚至大膽推測交易員可能和對方合作欺騙陳久霖而偷偷建倉。 期貨投資按5%左右的國際慣例支付保證金,580萬美元的賬面虧損實際所付出的資金相對于一個2003年年銷售額76億多美元的公司來說并不引人注意。“有沒有和對方合作,這個在調查,我不知道。”陳久霖說。 陳久霖在得知虧損的當天召開了兩名交易員和七人風險管理委員會成員參加的緊急會議,討論解決方案未能得出結果。次日,風險管理委員會主任鐘燕玲(Cindy Chong)和交易員杰拉德.里格比本人前往陳久霖辦公室,提出了令業內人士震驚的展期方案。 問題的關鍵是,陳久霖竟然同意了。他的信心來自于 “物極必反”原理,他曾在2003年小獲成功。 2003年5月,國際原油價格每桶漲到40美元,航油每桶45美元。雖然多數人繼續看漲,但陳久霖認為價格沖到一定高度之后會跌下來,航油到達45美元時會形成阻力點。 陳久霖自稱他的分析不是憑空得來,而是參照了過去21年來的平均價格。而且,2003年還是在非戰爭的情況下。即使第二次海外戰爭時的油價也沒超過每桶50美元。他于是指示交易員持賣盤。果真,不久價格就跌下來了。他說:“這時我又告訴他們不要貪心,令他們即時套利。” “那時,又有人反對,認為價格可能還會跌。”陳久霖說,“我主張把錢放在口袋里,而不是放到屏幕上。”這還是他運用物極必反原理得出的結果。 陳久霖所提倡的公司訓條為:“追求中國智慧與世界經驗的完美結合”。熟悉陳的人士稱,他所謂的中國智慧,正是《易經》。過去幾年內,無論談及企業管理,還是期貨交易,陳都以《易經》為核心理論,他曾對外強調:“《易經》只是一種哲學思想,不是用來占卜的。” “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陳久霖說,但是他的兩位交易員并未聽從他的建議。解決之道?還是《易經》里的“物極必反”原理。陳認為國際石油價格再一次到了下跌的時候,于是中航油不僅沒有斬倉反而補倉以待勝利的一天。 “這是野路子來對抗正常的商業思維”,新加坡一間中國民營石油公司的總經理龐濤如此評論,以所謂《易經》的玄學來對抗期貨交易的規則只會導致窟窿越來越大。龐濤曾經在三井物產做過資深期貨交易員,他認為做期貨甚至期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設立止損點。如果能夠嚴格執行止損點,那么輸贏就不會太大。他告訴《環球企業家》:“做期權沒有靠賭掙大錢的,除非是賄賂、欺詐或者信息不對稱。” 事后人們經常指出,陳久霖對金融衍生交易缺乏基本的嘗試。但據與之有過接觸的人士表示,市價與期貨間的差價,一定會縮小,關鍵是何時縮小——當時陳久霖所做的是一個巨大的賭注,而賭資是他對自己的自信。“輸一個多億,公司還有救,但是面子上無論如何過不去,對其的心理打擊也是致命的。”據說就在幾個月前,陳久霖還對“十個禿子九個富”的說法頗為開心。 陳久霖顯然認為自己的極限還沒有到來。他說:“沒有一個統一的尺度來度量極限在哪里。比如一個100萬美元年利潤的公司和1000萬美元年利潤的公司,各自承受風險的極限就肯定不同。一定要因人而異、因地制宜、因時而變。當然要掌握這個度會有一定的難度,這就需要膽識、經驗、見解,特別是悟性等各種因素。如果那么容易掌握,豈不是世界上每個人都能夠成功?那樣的話也就無所謂成功了。” 為了成功,2004年10月10日,困頓中的陳久霖正式向中國航油集團匯報,請求最高大約2.5億美元的資金支持。像以往一樣,北京的母公司再度對陳投了信任票。10月20日,中國航油集團提前實施了本準備在年底進行的股份減持,將所持75%股份中的15%折價配售給部分機構投資者。配售籌得1.08億美元,悉數貸給中航油用于補倉。 此間的觀察人士指出,“從他遲遲不能平倉來看,說明陳久霖成長到今天,沒有失敗教訓,沒有摔過跟斗的任何經驗,在心理上還承受不了一點失敗。他的字典上沒有輸這個字。”站在神壇上的陳久霖已經真正把自己神話了。對于一再展期一再補倉的期權交易,他還是能夠處之泰然,他相信自己能夠掌握物極必反的那個限度。 到10月底時,中航油的尷尬境遇已為外界所知。“最初是紐約傳來的消息,說陳虧了1個億,然后說是2.7億,一個星期后又是3.8億”,新加坡銀河石油經紀公司的陳紅兵回憶說,“當德意志銀行要發新股時,我們就意識到他要完了。” 讓陳腹背受敵的,正是他極力推動的對于新加坡石油的收購。據說當時,他數度回國,希望國內三大石油公司、以及英國石油等國際巨頭接手中航油。但讓他力不從心的是,媒體對其瘋狂追逐,讓他難以將精力專注在尋求援助之上。當時很難有人想得到,一向有問必答的陳久霖在11月24日的新聞發布會上沉默寡言,“場面相當難看”。 “賭可能是人的天性,我經常會賭一賭。”陳久霖經常如此對外宣講,但他從未想過,比之多年前身處農村時的自己,他押進去的賭本已經巨大得太多,一旦失手,自己將無可償付。 事發后,陳成為了千夫所指的對象,不僅母公司對他當年在新加坡建立獨立王國一事深表不滿,其前任胡有清聽到《環球企業家》的采訪申請,也謹慎回絕。甚至一度熱捧陳的眾多媒體,也矯枉過正,對其進行殘酷評價。 陳并非不在意這些評價——與記者接觸期間,他屢次提及李光耀和李顯龍對中航油事件的評價,他認為他們是理解自己的——就像多年前憋著一口氣要考上大學一樣,此時的陳依然在給自己勵志,當著旁人,他念了自己新做的一首詩:“墻倒眾人推,既倒不怕推。日后壘銅墻,歡迎大家推。” 2004年12月10日晚上9時半,接受《環球企業家》采訪后,陳久霖在馬來保鏢的陪伴下走進夜色中自己的白色奔馳汽車。他要回到哪里去呢?新加坡東海岸的公寓已經不租了,他說現在在城市中的各個旅館寄住。 (本刊記者姚一對本文亦有貢獻) (文/《環球企業家》□ 本刊記者 賈可|文 出自:2005年1月 總第106期) [上一頁]  [1]  [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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