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權的他的鄉村連鎖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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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2月02日 16:12 《商界》雜志 | ||||||||
2004年12月14日,北京,氣氛熱烈的“完善農村流通網絡座談會”,讓與會者完全忘記了窗外冰冷刺骨的蕭蕭寒風。 這次會議是由國家商務部市場體系建設司組織召開,來自全國各地的政府官員和百貨業巨頭濟濟一堂,共同暢想著開發農村市場的廣闊前景。當一位年近六旬、滿臉風刀霜劍的干瘦小老頭走上講臺時,全場卻一下子愣住了:他就是王景權?他就是創辦全國第一家鄉村
“我是王景權……”面對臺下的目光,王景權一時有些語塞。回想起這兩年多的經歷,尤其是連鎖商店從無到有、企業由盛到衰的浮沉,那個原以為完美的夢想被現實重創后留下的痛楚,此刻清晰得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55歲老頭發現“新大陸” 2002年初辭職之前,王景權有著一份讓人羨慕的職位:省廣播電視局下屬東北虎礦泉水公司總經理。要說經商做生意,這樣的地位已經算不錯了,但在他看來,自己創業當老板顯然比拿著“鐵飯碗”經商更加過癮。 真正讓王景權下定決心的,是農村這個廣闊但落后的市場。 從1968年上山下鄉開始,在遼北10多年的農村生活,讓王景權對農村和農民有著深入的了解。在他的腦海中,除了貧窮之外,農村中的兩個場景留下的記憶最深刻:一是散布在各村屯里的小賣店,那些店主們幾乎每天都會匆匆忙忙地趕到城里進貨,又費時又費力;二是鄉鎮農貿集市,農民大多提籃叫賣,買者擔心質量沒保證,賣者也難賣出好價錢。 “買東西難、賣東西更難”,這就是一個擁有龐大的消費人群和豐富的商品資源,卻因流通體系和業態落后,而長期處于落后分散狀態的農村市場的真實寫照。 “如果我能建立起一個良好的物流平臺,是不是就能改變這種現狀呢?”城市里生意紅火的連鎖超市讓王景權腦海中靈光一現,很快,他“異想天開”地決定到農村去搞“連鎖”。 王景權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村屯中的小賣店上。這些小賣店全是自營,或多或少都存在經營品種單一,商品質量良莠不齊,對農民消費吸引力不夠的情況。但這些小賣店的數量相當龐大,僅法庫縣境內的309個村屯中,小賣店總數就超過2500家,在整個遼北這個數字則超過2萬家。 “即使每店月營業額5000元,這些小賣店的年零售額總數也超過10個億。假設能再把上游供貨的廠商整合起來,利用規模效應,降低貨物采購成本,那么,搞一個統一名稱和貨物配送的連鎖零售網絡,不是就能極大地開發出農村的市場資源嗎?”王景權為自己的構想興奮不已,但另一個問題接踵而來—— 把小賣店“連鎖”起來,固然能避免市場的散亂經營和無序競爭,但對小賣店的吸引力卻并不夠。如何把這些小賣店真正“連鎖”起來呢? 春節后一天,到康平縣郝官屯拜訪朋友時,不少農家守著豐收的農副產品卻為銷路發愁的情景,讓王景權的思路豁然開朗——如果能有效利用小賣店的連鎖網絡,對農副土特產品進行統一回購,不是既能增加小賣店的經營收入,吸引他們加入到連鎖中來,又能降低公司的物流成本,更能擴大鄉村連鎖的網絡效應么? 無形之中,王景權的構想從“百廠聯合、萬店加盟”,很快上升為“城鄉互動、雙向流通”,而這時,發現“新大陸”的興奮已經讓這個55的老頭仿佛年輕了10歲。 2002年7月22日,一塊“沈陽蒲公英商貿有限公司”的招牌在沈陽北郊法庫縣悄然掛了起來。用“蒲公英”這個頗有意味的名字,王景權有著一份美好愿望——希望鄉村連鎖商店會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在廣闊的農村市場遍地生根。 從1到3200 讓“蒲公英”生根法庫縣,王景權有充分的考慮:一是法庫的地理位置好,南接沈陽市區,北鄰康平縣,東靠鐵嶺,西通彰武,以此為核心可以讓鄉村連鎖輻射整個遼北;二是法庫的經濟水平相對要高一些,對周邊區域的帶動作用明顯。 “蒲公英”成立的第二天,王景權一大早就來到了縣郊大孤家子路邊的一家小賣店,在和店主拉家常時,他試探著說出了“鄉村連鎖商店”的想法。 “這簡直是異想天開!”習慣了自主經營的店主連連擺手,但他的吃驚很快減弱了,“低于自主進貨的配送價格,統一回購農副產品的實惠條件”,讓店主將信將疑地接受了。當親手把一塊印有“蒲公英連鎖”標志的牌子掛到商店門口時,王景權激動萬分:第一家連鎖店就是“蒲公英”的第一顆種子啊! 出乎意料的是,幸福降臨得比想像中突然:加盟“蒲公英”的小賣店從最初的每月10來家,迅速遞增到每月幾十家上百家。到2003年年初,蒲公英商貿公司一度出現“蒲公英連鎖”銘牌不夠用,需要緊急趕制的情景。 王景權的思路無疑找準了脈搏——對于大多加盟“蒲公英”小賣店來說,進貨成本可降低近10%。盡管有的批發點也提供送貨上門業務,但“蒲公英”的服務更周到,關鍵是對農副土特產品的統一回購,更讓小賣店店主們對“蒲公英”青睞有加。 而在村民們看來,在掛上“蒲公英連鎖”招牌的小賣店買東西,可以不擔心假冒偽劣商品,更不需要大老遠跑到縣里甚至市里,何樂而不為。況且這些連鎖店還統一收購農副土特產品,和自己提籃叫賣相比既省事又實惠。有些小賣店經營更靈活,甚至可以把售賣和收購結合起來,沒有現金支付,就直接用農副產品來交換,原始但卻簡單的“以貨易貨”讓“蒲公英”在遼北大地轉眼“火”了起來。 榮譽隨之而來:2002年10月,由于王景權的思路與政府“企業進軍農村,啟動農村巨大消費市場”的號召不謀而合,遼寧省商業廳專門發了一份標題為《蒲公英連鎖引領我省農村零售業態革命》的簡報,“蒲公英”和王景權在遼沈大地更是聲名鵲起。 2003年4月,是王景權和“蒲公英”最風光也是最繁忙的時間。除了繼續朝著“萬店加盟”的目標挺進之外,“蒲公英”的“百廠聯合”也初具雛形,沈陽、義烏等地一批信譽好的生產企業陸續成為穩定的上游供貨商。同時,配送中心對回購農副土特產品進行分揀、包裝以及深加工的工作,也逐漸步入正軌。 “蒲公英”剛開始時,實力相當弱小,僅有注冊資金50萬元(后又追加200萬元),整個公司只有1輛車1個司機和1個業務員。為此,王景權給自己定下目標:第一年小虧,第二年平過,第三年才開始贏利。但當9個月時間加盟店總數超過3200家時,王景權已難掩狂喜,以致于沒有閑心去想那些一直讓他煩惱的事情。 “蒲公英”的煩惱 “蒲公英”的煩惱一直是無法回避的! 起初,王景權對會有多少加盟店心中無底。但后來事實證明這并不成問題——煩惱反而是隨著“心中有底”而來:首先是加盟店數量的高速增長,讓“蒲公英”的物流配送成本日益增高,而且居高不下。 剛開始時,“蒲公英”的連鎖店不多,而且大多集中在法庫和康平兩縣。但隨著“蒲公英連鎖”的招牌逐漸掛到鐵嶺、彰武等市縣的村屯小賣店后,“蒲公英”的配送能力一下子捉襟見肘。盡管配送車輛已達16輛,但依然力量有限,物流成本更是水漲船高。 越來越多的加盟店,意味著越來越廣的消費市場,但鄉村小賣店終是鄉村小賣店,即使依靠規模效應讓“蒲公英”的采購成本降低了,但并不能抵消物流成本的重壓。連一些司機也私下議論:為了送1000元的貨,開著車跑出三四十公里遠,王老板的賬是怎么算的? 王景權本想通過回購農副土特產品產生的利潤來降低物流成本,可這個計劃的落空卻帶來了更大煩惱。原來,回購農副產品的銷路不暢占用了“蒲公英”大量的流動資金。 村民和小賣店主對“蒲公英”都很積極,不過,當大量的紅豆、花生,以及莧菜、車前子、榛子、山里紅等山珍野貨送到門口時,王景權卻猶豫了。“我沒法不猶豫,回購的農產品要賣出去,難啊!” 按原來的構想,農副土特產品銷往大城市,主要對象是企事業單位、部隊院校以及市場批發商。而現實卻讓王景權輕松不起來:其一是這些客戶對“蒲公英”的態度并沒有想像中的熱情;其二尤為致命的,是“蒲公英”并沒有建立起完善的銷售網絡,這導致“收、售”兩端極度不平衡。 迫于無奈,王景權只得向加盟店發出“限品種、限數量”的通知,“雙向物流,降低物流成本”的設想無形中化為泡影。 “蒲公英”剛上路時,每次貨物配送不過10多萬元;但后來短期內接連翻番,到擁有3200家連鎖店時,每次貨物配送量已接近100萬元。加上統一回購的農副土特產品還需要相當的消化周期,占用了部分流動資金,資金鏈緊張很快讓王景權體會到被“勒著脖子”的難受滋味。 一位做百貨生意多年的沈陽老板為王景權算了一筆賬:村屯小賣店的銷售能力雖然不強,但3200家連鎖店1年的營業額也超過2個億。要運作這樣一個連鎖項目,沒有3000萬元流動資金是相當困難的。而事實上,蒲公英的資金有多少呢?前后加起來總數不到300萬元,僅為3000萬元的1/10。 迅猛的擴張能掩飾不安,但并不能真正消除不安,尤其當一些意料之外的變故發生后,隱隱的不安就會爆發成現實的危機。 重 創 2003年夏那場突如其來的“非典”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到底有多大,王景權說不清楚,但他很清楚這場“非典”對剛剛上路的“蒲公英”來說,就意味著一陣狂風暴雨。 4月初的一天,當王景權接到電話匆忙趕回辦公室,幾個送貨的司機一下子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起被攔在村口無法送貨的事情。起初王景權還安慰說“非典”很快過去,但當壞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時,他也懵了。 “非典”帶來的恐慌遠遠比災難本身的影響大,許多村民都堅決地不允許外人進村,有的村屯甚至挖斷道路,封閉村口。送貨車再也進不了村,“蒲公英”的配送和回購都無法繼續下去,一個龐大的鄉村連鎖網絡轉眼便癱瘓了。 眼看著一輛輛送貨車歇在院子里,王景權心如刀絞卻只能干著急,更讓他著急的,則是已經采購回來的幾十萬元貨物堆在倉庫里變質,甚至腐爛。退貨已經不行,賣又賣不出去,難道只能當垃圾扔掉么?那段時間王景權經常徹夜難眠,愁白了不少頭發,最后他狠下決心:燒掉! 5月11日傍晚,法庫縣城郊垃圾處理場的空地上,王景權顫抖著打燃火機,費力地走向那一大堆變質的貨物。熊熊的火苗很快吞噬了貨物,也映照著他僵硬扭曲的面孔,他分明感到心在滴血:燒掉的是白花花的銀子,燒掉的更是“蒲公英”賴以維系的生命線——這勢必讓“蒲公英”的資金鏈雪上加霜。 兩個多月后,“非典”終于過去了,但王景權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另一個更大的難題擺在面前:“蒲公英”的流動資金已近枯竭,根本無法像以前那樣為連鎖店配送貨物。 那段時間,王景權如同一頭困獸四處亂撞:跑了不少銀行,但“蒲公英”可抵押的固定資產并不多,貸款很快泡了湯;他又先后找了一些有錢的老板,但一聽那樣巨大的資金缺口和較長的回報周期,對方總是連忙起身送客。 四處融資未果,萬般無奈的王景權一邊變賣汽車、加工廠等救急,一邊忍痛減少給連鎖店配送貨物的品種。再往后,送貨量減少不說,連加盟店也一家家減少了。 盡管“蒲公英”的招牌依然掛著,但許多連鎖店又逐步恢復到最初各自為戰的局面,“蒲公英連鎖”已是名存實亡,這讓王景權每次從那塊牌子下走過時心情都特別復雜。 2004年夏末,“蒲公英”停止了對最后一家連鎖店的貨物配送,而此時王景權仿佛轉眼又老去了10歲。 我就是那匹駱駝 “一根稻草壓死駱駝的道理我懂。”在王景權看來,自己就是那匹被壓垮的駱駝。 從發現鄉村連鎖這個龐大的市場,到闖入這個陌生的領域,王景權這匹“駱駝”,從一開始就背負著農村市場消費水平低、網點分散和物流成本偏高的“三座大山”。而運作資本的薄弱,也讓“蒲公英”從萌芽開始就存在著弱不禁風的隱患。 有人說,王景權這匹“駱駝”很堅強,扛著開拓農村市場的特殊性和復雜性帶來的重重困難,硬闖出了一條通道,做成了全國首家鄉村連鎖企業。然而,到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再頑強的駱駝,也無法承受起所有的重壓。 “如果能同時建立起完善的城市配套銷售網絡,解決回購的農副土特產品的銷售問題,將真正降低物流成本,就能讓鄉村連鎖發揮出巨大的‘雙向物流’的網絡功能。”王景權曾這樣自我總結。 假設王景權的設想真的實現了,是否會避免“蒲公英”的落敗呢?無人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王景權的教訓會給更多看好農村市場的商人們一些啟示;而“蒲公英”的經驗,會讓更多準備開拓農村市場的企業看到曙光,找準自己的合理位置。 2004年12月18日,遼北下了一場大雪,妝扮出一個銀妝素裹、分外妖嬈的世界。剛參加完商務部會議、從北京回到沈陽的王景權異常興奮:國家對鄉村連鎖的支持,以及越來越多人對這個市場的看好,讓我對重新搞好“蒲公英”,搞好鄉村連鎖這個事業大有信心。 “蒲公英的網絡還在,只需要300萬元左右的流動資金,我這匹‘駱駝’就可以重新站起來!”寒冷和興奮讓王景權不停地摩拳擦掌,在冰天雪地里向記者描繪著又一個春光明媚的未來。(編輯 白 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