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雷創始人魯賓斯坦專訪

　　凱雷新標簽

　　文|本刊記者 楊柳/圖|本刊記者 梁海松

　　深厚的政商關系令凱雷崛起，但眼下，魯賓斯坦希望凱雷能改變原先神秘的公司形象，成為“PE行業里的高盛”。凱雷開始了一場號稱“偉大試驗”的改革。

　　1987年，魯賓斯坦、諾里斯和以及兩個律師朋友威廉·康威和丹尼爾·丹尼羅一起創立了凱雷。

　　魯賓斯坦1973年畢業于芝加哥法學院，之后在仕途一路通暢，27歲就成為了卡特的國內政策助理，多年來，他被稱為“凱雷律動的心臟”。2007年7月23日，《英才》對話魯賓斯坦——凱雷這位不抽煙、不喝酒、不吃紅肉、不玩高爾夫、不喜歡成為焦點的聯合創始人。

　　凱雷前世今生

　　差不多每隔一天，凱雷就會把一家新的公司收入囊中。

　　2007年7月2日，凱雷63億美元收購家庭護理公司ManorCare的方案得以通過；5日，它與航空無線電通信公司ARINC達成最終的收購協議；次日，凱雷將它在芬蘭的首個房地產投資公布于眾；三天后，它又以27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工業制造業綜合公司SequaCorp。

　　差不多每隔一天，凱雷就會把一家新的公司收入囊中。凱雷管理的資金雄厚，目前總額是714億美元，預計到今年底，這個數字將增加到850億。

　　20年前，大衛·魯賓斯坦、斯蒂芬·諾里斯、威廉·康威和丹尼爾·丹尼羅創建凱雷的時候，他們手里只有由投資者提供的500萬美元，其中，200萬美元用于兩年的運營，300萬美元用于投資。

　　那年，魯賓斯坦不過37歲，卻已是觀于海者難為水的心境。魯賓斯坦出生于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市，父親是郵務工作者，母親是服裝銷售員。1973年，他從芝加哥大學法學院獲得法學博士學位，三年后，27歲的他成了卡特總統的國內政策顧問助理。

　　1981年，卡特卸任，魯賓斯坦也離開政府去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但他并不喜歡這份工作，直到有一天，萬豪集團并購部門的經理諾里斯不請自來。諾里斯說他準備開商業銀行，魯賓斯坦問他打算找誰一起干。諾里斯說，你。

　　一開始，兩人通過兜售阿拉斯加抵稅產品賺了些快錢，但不久，這個稅制漏洞就被堵上了。此后，他們找來MCI通訊公司的CFO康威以及萬豪負責財務和發展的副總裁丹尼羅，四個人開始另謀生路。上世紀80年代正是杠杠收購的高潮，凱雷很快躋身其中。

　　第一筆交易是一家墨西哥餐廳Chi–Chi’s，在收購了Chi–Chi’s4.9%的股份之后，魯賓斯坦他們去見它的CEO，告知凱雷準備買更多的股份。他們原以為會被扔出門外，可那人居然說，謝天謝地，你們終于出現了，我討厭我的董事會成員，請把我們買下吧。

　　然而，凱雷沒有錢。Chi–Chi’s到底成了別人的。

　　凱雷真正收購的第一家公司是CaterAir，一家航空餐飲公司，它“有一個偉大的管理團隊，有萬豪的金字招牌，有一個公平的價格”。不幸的是，海灣戰爭以后，“人們不坐飛機了，航空公司開始賠錢，他們開始停止在飛機上供應食物”。總而言之，凱雷不但沒有賺到大錢，就連募集來的資金，也差不多花光了。

　　盡管偶爾有漏網之魚，但一般情況下，凱雷還是絕少失手。

　　CaterAir之后，凱雷幾乎沒做過什么賠本買賣。以全球最大的租車公司赫茲為例，2006年6月，就在以150億美元買下赫茲公司6個月后，凱雷及合作財團美林、克杜瑞公司(ClaytonDubilierRice)獲得了史無前例的10億美元股息。緊接著，快速將其公開釋股賣出，創下了并購界轉手閃電戰的紀錄。凱雷估計它7.65億美元的投資已經賺回了54%，而且，凱雷仍繼續持有原股權的71%作為長期投資。

　　根據漢密爾頓資金管理與顧問公司的調查，凱雷主要的美國并購基金損失只占投資額的4%，通常損失在10%—15%的市場中，凱雷表現得最為穩健。而且，迄今為止，凱雷對風險的規避并未以犧牲回報率作為代價，自成立以來，以退出的投資來計算的凱雷平均年回報率高達31%，而業界的平均水平多在15%上下。

　　對于風險管理，凱雷奉行的是所謂的低夥ā£“也就是說，不追求滿貫全壘打，如果追求滿貫全壘打，你將會得到很多的三振出局。追求那種可以讓你得到一位數和兩位數回報的交易，我們希望你不會三振出局。”魯賓斯坦解釋。

　　偉大試驗

　　“我們非常努力地建設一家公司，希望它能比我們這些創始人活得更長。”

　　魯賓斯坦希望凱雷能成為“美國金融基礎的一部分”。偉大試驗的第一步是改變公司神秘的形象。

　　首先，盡管本·拉登家族“有53個孩子，他們在全世界都是非常活躍的投資者，高盛、花旗等大多數主要的金融機構都有他們的投資”，凱雷還是讓這個敏感的家族盡早撤了資。

　　2001-2006年，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前主席阿瑟·利瓦伊特、IBM前董事長與主席路易斯·郭士納、GE前副總裁大衛-卡爾霍恩以及《時代》前總編諾曼·皮爾斯汀分別加入凱雷等，這批管理與技術專才成了凱雷新形象的代表。

　　管理結構在改革中也得以大幅調整，交易交由投資審議委員會處理，無須每一筆都由創始人拍板。三位創始人(諾里斯1995年離開了公司)也對他們自己進行了分工。以前，“可能是因為我們彼此不信任或者不知道自己的實力”，三個人如影隨形，“什么事情都一起做”，一起參加每一個會議，一起看每一個項目。現在，57歲的康威負責投資，60歲的丹尼羅主管運營，魯賓斯坦則負責融資、公司發展和招募員工，他帶領著一支18人的投資者關系隊伍，“每年300天在世界各地募集資金”。

　　投資組合方面，凱雷繼續堅持多元化的原則，一方面減少了國防領域的投資，另一方面加強了在其他9個重要行業的投資，包括：汽車與運輸、消費與零售、能源與電力、保健、工業與基礎設施、房地產、科技與商業服務、傳媒與電信以及航天。同時把觸角伸入到創投、杠桿融資和房地產三個投資類別，這三個領域的投資目前占凱雷總資產的1/3，魯賓斯坦預計這個數字將在2012年提高到1/2。現在，凱雷的業務已經分布于19個國家的29個城市，在全球所有私人股權投資中地域分部最廣。

　　“我不認為我們是宇宙的主宰者。我們非常努力地建設一家公司，而不只是一個商店，”魯賓斯坦說，“我們非常努力地建設一家公司，希望它能比我們這些創始人活得更長。”

　　魯賓斯坦的PE中國觀點

　　口述|魯賓斯坦

　　目前PE在中國的比重仍然是非常小，因為中國本身的經濟規模非常大，不久的將來，它會成為世界第二大、第三大的經濟體，甚至有可能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PE在中國尚處于初級階段，但是PE上世紀70年代在美國也是處于初級階段，現在，已經成了美國資本主義重要的組成部分，甚至是一個代表，而在歐洲，也變得越來越重要，我認為，私募股權能在以下四個方面對中國的發展起到良好的推動作用：

　　1、PE可以通過所有權的結構來激勵管理者，激發管理者在管理公司的過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2、使得公司的高管層、高層員工以及全體員工通過良好的業績獲得豐厚的薪酬；

　　3、PE這種機制使得中國的養老基金以及類似于養老基金的投資機構能夠在投資中獲得很高的投資回報；

　　4、PE有助于引入現代化的管理及技能，同時幫助一家公司不僅僅在國內市場而且在國際市場的競爭當中勝出，幫助公司繳納更多的稅負，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并且幫助公司得到成長。

　　(整理|本刊記者 楊柳)

　　魯賓斯坦的預期

　　PE的價值與周期

　　一周帶病訪問亞洲由南至北5個國家，來到中國，魯賓斯坦已是身心俱疲。他均勻而快速地回答《英才》記者的問題，時不時低頭看他的黑莓。

　　說到黑莓，上個月魯賓斯坦到加州參加一個商業聚會，該聚會有個善良的規定——禁止使用黑莓，很快，魯賓斯坦坐立不安，提前離開了聚會。

　　顯然，魯賓斯坦是個工作狂。白宮四年，他沒有休過一天假，據說完全靠自動售貨機里的食品過活。每天他第一個來，最后一個走。

　　離開卡特政府之后，魯賓斯坦想起華盛頓一位知名的政治游說者曾對他說，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你如果想在華盛頓謀職，就給我打電話吧。魯賓斯坦開始到處打電話，沒有一個人回復他。

　　“就像杜魯門說的，你如果想在華盛頓交個朋友，那就買條狗吧。”魯賓斯坦說。

　　今天，談及白宮，魯賓斯坦說：“我不知道我將來會不會回到政府，我在政府工作的時候，美國的通貨膨脹率曾經達到過20%，我不知道美國政府需不需要請我回去恢復通貨水平，我也不知道美國人民需不需要我回到政府去。”

　　這應該是句玩笑話吧，可就連開玩笑，魯賓斯坦都是不動聲色的。

　　關于PE

　　“經過一個周期的調整，新的高峰將會來臨。”

　　《英才》：凱雷打算上市嗎？如果上市，會不會考慮中國的投資？

　　魯賓斯坦：凱雷考慮過發展過程中各種選擇，但沒有就上市最終作出任何決定。現在談論我們會不會上市有點為時過早，我們對于開展業務的現狀非常滿意，但是，市場的變化也許會要求我們做出相應的變化，我們會密切觀察競爭對手的做法。無論我們上不上市，我們都歡迎中國投資者的參與。

　　《英才》：PE現在炙手可熱，你覺得這樣的好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魯賓斯坦：跟其它投資一樣，PE投資也是有周期性的。過去幾年，PE達到了它現有周期的高峰，今后的一兩年，它可能會走一段下坡路，有些交易會變得更加難做，有些交易不會像現在這么容易拿到這么高的回報率，但是，由于PE能創造非常好的投資回報率，能幫助各國經濟發展，由于很多新興市場會更多地參與進來，所以我認為，經過一個周期的調整，新的高峰將會來臨。

　　事實上我個人認為，PE行業要想得到更好的交易，就是要在沒有達到頂峰，或者從頂峰走下坡路的時候，這個時候，交易的價格開始下降，人們開始變得緊張，有勇氣的人能夠做成交易，而做成交易的人能在將來被證明是明智的。

　　關于領導力

　　“他們不需要我來領導。”

　　《英才》：聽說你是個工作狂。

　　魯賓斯坦：是不是我太太、我孩子請你來問這個問題的？

　　一個專業人士要想成功必須熱愛他的工作，只要熱愛他的工作，工作就不再是工作，相反，休息就成了工作。我工作的時候，血壓正常，不工作的時候，血壓反而升高。

　　《英才》：你覺得，凱雷的員工為什么愿意被你領導？

　　魯賓斯坦：因為我是凱雷的創始人，所以我就自然而然成了領導。一個好的領導人要以身作則，比如說，如果希望你的員工敢于挑戰困難，希望他們辛勤工作，而你自己不能做出表率，你的領導力就是有問題的。同時，一個好的領導人要有強大的說服能力和分析能力。我們非常幸運，到凱雷來工作的人都非常優秀，他們不需要我來領導。

　　《英才》：最近有本關于凱雷的書發行中文版，你看過這本書嗎？這樣的非議會讓你覺得苦惱嗎？

　　魯賓斯坦：這本書的作者在寫作之前就對凱雷有了一個先入為主的判斷，而且，他寫作的時候是非常情緒化的，所以，我們沒有跟他進行任何的合作、交談。這本書寫得過于消極，認為凱雷由前政府的高官來主導，過于強大，并認為凱雷的商業實踐是有問題的。但凱雷自身的業績證明，我們已經把凱雷建設成了全球最大的PE之一，我們有優秀的投資記錄，全世界沒有任何投資監管機構對我們提出過有不當行為的指責，對我們處以哪怕是一美元的罰款。

　　關于投資

　　“中國人有自己固定的節奏。”

　　《英才》：凱雷是怎樣挑選公司的？不同市場的策略是不是不同？

　　魯賓斯坦：做收購的時候，凱雷挑選的公司要有明確可預期的現金流或是收入，要有明確的市場細分，在細分的市場，它的份額必須非常靠前，它還要有非常優秀的領導人和管理層。這樣的公司，我們一旦對它進行投資之后，通過我們對它的改造，我們希望它帶來每年25%—30%的投資回報率。

　　在全球的投資，我們絕不會采取一刀切的投資政策，我們非常強調對于本土文化、本地人民的理解。在凱雷，一個幾乎毫無例外的規則就是，我們在每一個國家的專業投資人士基本上都啟用當地人才。

　　《英才》：你最得意的投資是哪一筆？

　　魯賓斯坦：最感到驕傲的投資并不是針對某家公司的投資，而是我們多年來的收入打造了一支全球化的投資團隊。說到對公司的投資，我們在中國的一些投資是非常成功的。

　　《英才》：可凱雷在中國也遇到了一些阻礙。

　　魯賓斯坦：如果我們在一個國家的投資出現了一些阻礙，我們就感到沮喪，就要到其他地方投資，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包括美國，對投資都有限制。

　　實際上，我們在中國并沒有碰到什么困難，我們的成長基金非常成功，還有一些大型的投資項目仍然在等待中國政府的批復。要來中國投資，耐心是一種美德，中國人做事有自己固定的節奏，不會因為美國人希望他們走得更快，而加快速度。

　　關于人才

　　“要有良好的投資感覺和判斷力。”

　　《英才》：這次主要為什么來中國？

　　魯賓斯坦：我來參加凱雷與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合作主辦的“清華大學PEFellowship(私人股權投資基金獎學金)征文活動”的頒獎儀式。

　　《英才》：這是個什么項目？

　　魯賓斯坦：去年，我在清華大學發表了一個演講，我當時宣布要授予那些能夠成功闡述“私募基金在中國的作用”的五名學生每人一萬美元的獎學金，現在，清華大學已經完成了這個獎項的發放，這五名學生都沒有去過美國，我準備邀請他們今年10月去華盛頓，看看白宮，看看美國最高法院，看看華盛頓的名勝古跡。

　　《英才》：什么樣的人算得上是優秀的PE人才？

　　魯賓斯坦：一個好的PE投資人員有很多基本素質：第一、他的智商要很高；第二、他要有努力工作的意愿；第三、他要有人際交往能力；第四、他要有創造大量財富的意愿；第五、他要有團隊合作精神及能力，此外，他還要有良好的投資感覺和判斷力。如果一個人的智商非常高，可投資判斷力非常低，就不是很適合PE行業，但如果一個人的智商稍微低一點，可投資的感覺非常好，可能對PE行業更加合適。

　　關于自己

　　“我非常喜歡到處旅行，非常喜歡來中國。”

　　《英才》：你測過智商嗎？

　　魯賓斯坦：你覺得我會高分通過還是通不過？

　　我不記得我有這種經歷。實際上，回憶一下我們上學的時候，有些人成績非常優秀，我們覺得像天才的人，再過二三十年，他們的成功率可能還不及那些比他們平常的人。我也不知道我應該算哪類人，是智商非常高卻連鞋帶都系不好的那種，還是智商稍微低一點卻具備了很多常識的那種。

　　《英才》：你自己的未來會怎樣？

　　魯賓斯坦：凱雷現在已經成為一家優秀的公司，我也參與了大量的慈善事業，我參加了28個非營利性組織的董事會，同時，我是三家大學的校董。我的家庭也非常幸福，我有三個孩子，一個已經從哈佛畢業，一個正在哈佛讀本科，最小的兒子也發誓要上哈佛。我非常喜歡到處旅行，非常喜歡來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