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商標制度100周年

　　昨天，中國商標制度正式實施100周年。1904年11月23日，清政府海關總稅務司在津滬兩地正式受理商標掛號(即注冊)，這標志著商標在中國正式開始實施。

　　這是一個歷史節點，更是一次歷史見證———

　　從這一天開始，中國商標100年，正是中國經濟從一窮二白走向高速增長的100年， 正是中國國力從積貧積弱走向燦爛輝煌的100年。

　　今天，商標已日益壯大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一個組成部分，得到了全社會的普遍認同與重視。今天，中國的商標，也正面臨著應對國際化浪潮、應對未來的諸多挑戰。

　　所以，在這百年之際，上海市商標協會將于本周日舉行特別國際論壇，中華商標協會也將在下月初集會紀念。

　　我們為此而回顧與梳理，解讀與審視，展望與建言……

　　最早商標之謎

　　上海民間收藏家左旭初，是其自辦的全國唯一“中國商標博物館”館長。

　　昨夜，記者走進位于斜土路上的這家博物館。

　　門一打開，一天一地是商標。從清末北洋到新中國建立，再到改革開放，風云百年，眼前掠過……

　　這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商標法規？

　　1904年8月4日清光緒皇帝欽定頒布《商標注冊試辦章程》，左旭初費盡周折搜來了。這部分展品計有當時清朝海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裴式楷所寫草案原文，一張1904年8月21日刊登全文的《申報》，以及一旁掛著的清朝海關總稅務司確定在津滬兩地正式受理商標掛號的文件原樣。記者細瞧，上書日期正是1904年11月23日。

　　左旭初說：“中國商標制度是在外國人催促下產生的。當時，這是為了保護外國人在華經商的利益。此前的1902年，中英簽訂了《續議通商行船條約》，條約中，就已經涉及到了商標的問題。”

　　中國的第一個商標制度，就是在這樣的不平等中形成并正式實施了。“它的實施，就是為商標立法，以法的形式保護商標的專用權。”

　　至于商標，最早出現在什么時候？

　　這是一個謎。

　　只知道北宋時期，就出現了我國最早的商標圖形———白兔。現存于中國歷史博物館的這枚白兔商標，中間一個白兔圖，寓“玉兔搗藥”之意，兩邊刻有：“收買上等鋼條，造工夫細針，認門前白兔兒為記”，這是山東一家“濟南劉家工夫針鋪”的銅版標志。

　　“其實，估計還有更早的。但經官方正式批準使用的最早注冊商標，迄今為止只發現這一個。”左旭初手一指，那是一件1890年上海燮昌火柴公司使用的“渭水”牌火柴商標。

　　左旭初告訴：“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商標發展史出現了不少‘第一’。第一部內容完整的商標法律《商標法》頒布了，第一本商標刊物《商標公報》出版了，當時還按《商標法》審定注冊了第一件產品商標，就是我們上海榮氏民族企業的‘兵船牌’面粉。”

　　小心翼翼，左旭初從柜里捧出個袋子，展開，是個極普通的面粉袋。不普通的是，這個面粉袋中間，畫著一艘乘風破浪的兵船，下方還用英文書寫面粉的重量和質量保證說明。“你可能不知道，這個1923年8月29日注冊的名牌，現在公司還在呢。”

　　時光走過1933年，這年，我國第一部商標方面的大型巨著《東亞之部商標匯刊》編輯出版了。但那個戰火紛飛年代里，最讓人記憶深刻的，還是商標所體現出的鮮明時代特征，大量商標實物上，印著“救國”、“完全國貨”。

　　左旭初說，早在新中國成立之前，解放區就已開始高度重視商標工作。“1949年6月，共產黨領導的華北人民政府，剛成立不久就頒布了《華北區商標注冊辦法》和《施行細則》。”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

　　一年后的國慶日，新中國第一期《商標公報》出版，全文刊登了1950年7月28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頒布的新中國第一個商標法規《商標注冊暫行條例》，并頒布了建國后首批注冊商標。

　　新中國第一個商標是什么？“別急，我給你查。”左旭初拿出一本大部頭，第106頁，泛黃的紙上赫然標著：00001號，天津一家化妝品公司注冊的“海王牌”發油。

　　左旭初說：新中國55年來，先后在1963年和1982年制定了兩個重要的商標法規，《商標管理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特別是后者，在改革開放大潮下應運而生，此后兩次修訂，每一次都契合著中國社會發展的一個歷史性節點。“1993年，中國進入全面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新時期，《商標法》第一次修改。2001年，為適應加入WTO后的國際市場競爭，《商標法》再次修改，從原來的43條增加到現在的64條。”

　　走過百年，今天的中國已經建立起了以《商標法》為基礎的內容比較全面的現代商標法律保護體系，而百年間，中國的商標數量，也大大地增加了：1904年到1923年，20年間，全部注冊的商標僅3萬多，品種也只局限在火柴和紡織品上；而自1983年《商標法》實施，20年來，全國的商標注冊量，由9萬多件迅猛增長到了166萬多件……“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經濟歷史的跨越。”

　　商標見證，百年見證。

　　百年字號之惑

　　回眸百年商標史，這是值得我們特別關注的一個群體———老字號。

　　因為，它們凝聚了傳統文化，傳承了商業價值，在某個時代，他們甚至是某種商品的代名詞。

　　“工”字牌閥門、“鉆石”牌工具、“遠足”牌皮鞋……說起這些商標，老上海都覺得熟悉。然而，在今年的上海著名商標認定中，曾是全國老大的“工”字商標，使用了39年的“鉆石”商標，和使用了23年的“遠足”商標，因為市場占有率逐步下降而不得不黯然告別“著名商標”這一稱號。

　　曾經輝煌的老字號正遭遇危機。

　　不止上海。在中國最有價值品牌評選活動中，除了“五糧液”進入前20名外，全國其他老字號，幾乎全軍覆沒。而1990年國家內貿部認定的1600多家老字號企業中，效益良好、具有一定規模的，僅10%左右。

　　市工商局商標處有關負責人告訴記者，上海評選“著名商標”稱號9年，老字號競爭力有所下降……體制落后，思想僵化、成本過重、積重難返，導致許多老字號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不再具有顯赫地位。

　　同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惡意搶注或假冒，給一些經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努力樹立起來的老品牌，造成了重大損失，甚至為這些企業開拓國際市場帶來了嚴重阻礙。而“割據”現象，也讓老字號發展面臨困惑。如張小泉、冠生園、同仁堂等名牌，全國均有十幾家……杭州張小泉就和上海張小泉打了近4年的官司。剛剛勝訴的上海張小泉董事長鄒憲夫認為，這些問題是歷史造成的，大家應在尊重歷史的基礎上，互相體諒，互相協作，實現品牌的共贏。

　　事實上，近年政府部門對老字號商標投入了越來越多的關注。上海提出建設“品牌運作中心”的目標，到2010年，將有100件左右歷史悠久的老商標“復出”，“第二次創業”；北京也將推出全力扶持老字號重振計劃；浙江省《浙江省知名商號保護辦法》亦已出臺……最近在杭州召開的老字號振興會議上，代表們提出，老字號在充分挖掘自身惟我獨有的文化特色價值的同時，也應融入時代氣息、不斷激發新的活力。

　　讓“百年老店”，重煥青春！

　　再振中華之雄

　　走過百年，中國商標在今天，又該以怎樣的姿態，走向國際，走向未來？

　　邢冬生(上海市商標協會副會長)：商標制度在中國已走過百年，尤其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商標事業取得長足發展。關于今后，我想強調的是，上海如何再振雄風。歷史上，上海的注冊商標，最高曾占到全國總數的86%，“鳳凰”、“永久”、“三槍”、“金星”，享譽全國，目前卻不容樂觀，據不完全統計，上海目前商標注冊僅占全國總數不到3%，上海商標申請量已經沒有任何優勢，而且企業的商標運作能力較弱。如何保護和振興上海老商標已刻不容緩。這不僅需要企業的重視，還得合力突圍，找到一種合適的環境機制。

　　呂淑琴(華東政法學院教授)：“聯想”知道嗎？中國有名的商標，可它翻譯成英文，在國際上已被人家注冊了100多家。就此，一次性損失50億元人民幣！也曾想去談收購，可在歐洲談了兩家都沒談下來，何況還有100來家。所以我們的企業，真應該高度重視商標的國際化保護問題了。在日本，20年前，所有那些注冊商標時單純盯著本土的企業，都已經全部退出市場，前車之鑒啊。另外有個問題也不容忽視，企業要從單純的商標保護向創品牌轉變。商標不等于品牌，單純的商標保護，已不能適應市場競爭的殘酷與劇烈。

　　劉春田(中國人民大學教授)：今天的中國商標，站到融入世界的節點，如何更好發展？我想，首先應該冷靜看待這20多年來的經濟進步和法制進步，不要過分盲目樂觀。商標的發展和經濟的發展形影相隨，沒有長期的經濟繁榮和一大批跨國支柱企業，也就很難有成批的世界頂級商標。商標本身不是核心競爭力，它就像天上熠熠發光的星星，光源是來自于太陽的。今后的商標發展戰略，要立足于科技與文化的創新，打造企業核心競爭力，催生出商標的繁榮。

　　朱妙春(上海天宏律師事務所主任)：從我代理的幾個案例，比如“魯迅”商標訴訟、“避風塘”商標糾紛，我有一個強烈的感受，就是中國商標走到今天，一度困擾企業的赤裸裸的假冒商標侵權行為，已基本得到控制，但一些似是而非讓對手鉆漏洞的商標糾紛，仍將是相當長一段時期內的棘手問題，企業亟待加強商標保護戰略。比如商標搶注的問題，企業應當有強烈緊迫感，同時，企業的字號和互聯網域名，應盡可能與商標保持一致。我認為，中國商標100年，長足進步是明顯的，但其未來，依然任重而道遠……

　　本報記者 林環 尤莼潔 郭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