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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十年，章鑄堅持誠信待人、誠信辦廠，在事業蒸蒸日上的同時，他終于還清了由于輕信而負上的100余萬元的債務
王建榮 張志安
在上海楊浦區一間顯得有點簡陋的辦公室里見到章鑄的時候，他正往特快專遞的大信
封里裝一些電路板和零配件。“客戶急著要用，等錢匯到再寄就耽誤生產了。”
章鑄是上海東豪機電有限設備公司的創辦人，50歲那年，一場從天而降的人禍促成了他走向創業的道路。
輕信導致背負重債
我一定要還上這筆債，哪怕到死都還不清，我也要盡力，能還一分是一分
1992年之前，章鑄是上海市紡織軸承廠的電氣工程師，妻子羅鳳仙也在同一家廠工作。章鑄平時上班，周末到江浙一帶的鄉鎮企業做“星期六工程師”。全家月收入一千多塊，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過得其樂融融。
章鑄的兒子在重點中學讀高三，即將面臨高考。章鑄年輕時，由于家庭出身的原因，沒有念大學，他不想兒子留下同樣的遺憾，他打算送兒子到美國去接受最好的教育。當時，出國的手續費要八萬元，學費、生活費也所需不菲。
一個偶然的機會，羅鳳仙認識了一個姓楊的女人。閑聊中，楊女士提及她的兒子王某炒股票賺了不少錢，他在市里還有“內線”，能買到原始股。羅鳳仙把這個情況告訴了章鑄。一開始，他半信半疑，后來打聽到楊女士是某重點中學的語文老師，其父是一家頗有名望的出版社的副總編，覺得對方是書香門第，應該信得過，就放下了心。于是，他倆將所有的積蓄十萬元交到楊女士手中。楊女士爽快地說：“現在‘聯合毛紡’正在籌股上市，我幫你們買這個股票。”三個月后，王某交給章鑄夫婦9550元錢，說這是的紅利，等股票上市了，價格還要翻上好幾倍。夫妻倆沒想到收益會這么快，有點喜出望外。不久，王某又找章鑄，說通過內部關系能買到幾只即將上市的原始股，如果要買的話，趕緊送錢過來。為了抓住機會，章鑄夫婦又向兄弟姐妹們借了40萬元交給楊女士。
后來，單位里的人都知道章鑄遇上“貴人”，能買到原始股，紛紛找他們幫忙投資。其中，有廠長、書記、中層干部，還有些二十多年的老同事。甚至，一些退休職工也取出養老金讓章鑄幫忙買股票。章鑄對他們說，股票風險大，買進賣出計算收益也比較麻煩，不如把錢借給他，他可以按每年30%的利息回報。就這樣，章鑄夫婦先后從36個同事處借了104萬元的巨款。“當時只想著，這100多萬的原始股都上了市，一年后，價值就在1000萬以上了，別說兒子留學，全家出國定居都沒問題。”至今，章鑄還為當初的輕信痛悔不已。
1993年，一位同事因為父親生病急等錢用，想提前要回七萬元的借款。章鑄找到王某，要求拋出一些股票，兌出部分現金。王某回答錢都套在股市上。他又去找楊女士，卻發現楊家幾天前搬走了。章鑄夫婦腦中一片空白，趕緊向公安局報案。十幾天后，王某被拘留。經審訊得知，100多萬早被揮霍一空，追回的款項不到總數的十分之一。章鑄夫婦瞬間陷入天文數字般的巨額債務之中。“那陣子，我們倆都像傻掉了一樣。一百多萬啊！幾輩子都還不起。”
消息很快傳開，當時九名債主同時向法院提起訴訟，將章鑄告上法庭。按照法律程序，調解、審理、宣判，一起訴訟至少需要被告人到庭三次，“一個月里，我天天都往法院跑，腿都跑麻木了，神經也麻木了。”
當時廠里正進行用工聘用制改革。由于章鑄整天忙著跑法院，廠里沒聘他。他對此也理解，就跟妻子一起提前辦了退休手續。
負責斷案的法官考慮到實際情況，召集36名債權人，給他們算了一筆帳：章鑄夫婦月收入總共才1000元，還清104萬的債務要100年，他們也被騙得傾家蕩產，官司即使贏了，錢也要不回來。“為什么不再信任他一次？我相信，他要是有錢肯定會還的。”大家被法官的話打動了，幾天內相繼撤訴。章鑄為此感動不已：“那一刻，我沒有感覺到絲毫輕松，相反覺得肩頭沉甸甸的。我想，我一定要還上這筆債，哪怕到死都還不清，我也要盡力，能還一分是一分。”
章鑄開始嚴格控制生活開支。“全家每月生活費只有400元，我們留200，給兒子200。他在大學里很節儉，常把沒花完的錢帶回來。”夫妻倆經常榨菜泡飯，幾星期舍不得沾葷，甚至到菜場里撿過菜葉。后來，羅鳳仙到豫園商場找了份月工資600元的站柜臺的工作。那兩年章鑄每天騎著車東奔西跑，找賺錢的門路。他擺過地攤，在江浙一帶做過批發生意，但由于沒本錢，收益甚微。
一年后，夫婦倆把辛苦攢下的一萬元錢交到法官手里。
為還債自己辦廠
假如客戶不了解你的公司，你的產品質量再好，客戶也不會感覺得到。相反，假如你在技術上有瑕疵，但把服務做好，人家照樣覺得你是家好公司。做好產品很重要，但做好公司更重要
1996年初，債主之一的老廠長來看望章鑄。老廠長說：“這樣一點點地還，猴年馬月才能還清。你有技術也懂設計，為什么不找個好項目辦家廠子？”一語驚醒夢中人。章鑄眼前豁然開朗。老廠長告訴他，浦東有家藥械公司正在招裝配工，可以去取取經。經介紹，章鑄來到這家名叫英華實業的公司，憑著過硬的車、鉗、刨技術，應聘到了售后服務部門。
章鑄在英華一呆就是兩年。他懂機械也懂電氣，以前公司出差需要兩個工種的維修人員才能干的活，他一個人就行。很快，他便成了公司出差最頻繁的工程師。
老板很器重章鑄，但也對他產生過不滿。老板發現很多客戶點名要章鑄上門服務，起先以為是因為他技術好，后來發現客戶是要章鑄去做藥械產品的培訓。老板不樂意了，認為章鑄泄漏了公司的機密。章鑄誠懇地解釋：“產品質量是企業的生命線，售后服務是企業發展的原動力。企業不光要做好產品，還要做好服務。假如客戶不了解你的公司，你的產品質量再好，客戶也不會感覺得到。相反，假如你在技術上有瑕疵，但把服務做好，人家照樣覺得你是家好公司。做好產品很重要，但做好公司更重要。”老板被說服了。這也成為章鑄自己創業后始終堅持的信條。
1996年5月，章鑄到昆明制藥公司去調試青霉素粉劑生產線。在藥廠招待所，有個姓王的大學生和他同屋，小王來自一家臺資企業，也是來調試機器的。閑聊中，小王告訴章鑄，他們公司生產的“藥劑批號打印機”非常緊俏，如果有技術，做這個產品肯定賺錢。章鑄心中一動，覺得機會來了。第二天，兩人來到云南白藥廠，章鑄將一臺機器拆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心中有了底。他告訴小王，憑自己的技術做這個產品沒問題。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合作，各出資五萬，成立了上海東豪機電設備公司。章鑄負責研制，小王負責銷售。章鑄把近十平方米的廚房改成了工作間，白天照常到英華上班，晚上在家搞研究。一個月后，第一臺樣機面世了！經過不斷改進，機器質量終于過關。章鑄從英華辭職，專心投入東豪。
恰逢全國制藥機械博覽會召開，章鑄決定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在博覽會上，他不厭其煩地向客戶介紹產品，不僅說明機器的優點，也不諱言暫時的不足，他的誠懇和熱情給客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雖然機器的性能比起進口設備還有一定差距，但低廉的價格和完善的售后服務承諾還是打動了一些客戶，他拿到了六臺機器的訂單。
那一年，章鑄分到了十萬元利潤。有人勸他，既然市場前景這么好，別急著還錢，先擴大生產規模。章鑄不同意，“我辦公司的目的就是為了還債！”他留下兩萬元追加投資，其余八萬用于還債。
立足誠信做企業
“我信得過你，知道你的技術，也了解你的為人，從來不欺騙朋友。”
1998年年中，章鑄和兄弟姐妹們共同出資買下合伙人的股份，東豪成了一個家族企業，章鑄的責任也更大了。
在此之前，東豪一共只賣出19臺機器。小王離開后，客戶少了，銷售網絡一下子萎縮。車間在不斷生產，如何打開銷路便成為當務之急。章鑄想到了在英華結識的全國各地藥廠的朋友，選擇了昆明作為突破口。他帶著機器來到昆明制藥廠，找到兩年前來做維修時結識的設備科長。設備科長一看樣機，當場表示要買。章鑄坦言自己的機器與進口產品相比，質量上還有差距。“我信得過你，知道你的技術，也了解你的為人，從來不欺騙朋友。”在他的大力推薦下，昆藥廠前后買了東豪四臺機器。
一天，章鑄突然接到廣東藥廠的電話，說有臺打號機出了問題，流水線的工人都等在那里。廠方要求東豪退貨并賠償損失。章鑄帶上零配件，連夜趕往廣州。一進藥廠，設備科長就開始向他數落機器質量問題，要求章鑄把機器拉回去，并表示再不要這種“破機器”了。
那天，章鑄站在藥廠招待所的窗前，看著外面的街道，感到刺骨的寒冷。他心里清楚，退貨會有什么后果：馬上到年底了，債務、工人的工資還有原材料，需要一大筆的錢。在這節骨眼上，退貨會打亂全盤計劃。廠里的工人如果知道這一情況，還有誰會安心工作？更嚴重是，如果引起其他客戶的連鎖反應，后果不堪設想。
第二天一早，章鑄來到車間，精心檢查了機器，發現情況并不嚴重。換上新的控制電路，很快就修好了，流水線重新開始運轉。他找到設備科長，“機器修好了。我相信自己的技術可以解決問題，以后要是出問題隨時找我，電話、傳真能解決最好，要是不行我就親自來。我也做過設備科長，知道你的難處，機器壞了，工人要找你，廠長也要找你。為了減輕壓力和保證生產，我建議你們再買臺機器作為備用。我們機器的市場價三萬元，我兩萬元賣給你，差價用來彌補你們的損失。”設備科長請示總經理后，同意了這一建議。
章鑄帶著輕松的心情和訂單坐上了返回上海的火車。公司的信譽保住了，業務也開始蓬勃發展：1998年銷出了21臺，1999年增加到40多臺。2002年，東豪的客戶已經有300多家，銷售機器累計達200臺，年產值達到400多萬元人民幣。
隨著公司業務的發展，章鑄也加快了還債的速度，還債額逐年增加：1999年15萬；2000年20萬元；2001年終于將剩下的40萬元全部還清！
2002年春節前，章鑄夫婦在酒店擺了十桌酒席，把36位債主和家屬全都請到場，感謝他們對自己的支持。在舉杯致謝的那一刻，他深情地說：“十年來，各位的寬容、博愛使我們堅定了生活的勇氣。良知告訴我們，做人要講誠信，有了這個信念，才使我們能夠艱苦創業，還掉了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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