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明非 文并攝

　　希臘當地報紙對該國旅游文化部女副部長安吉拉因歌星丈夫漏稅而辭職一事進行了大幅報道。

　　5月中下旬，中國多家報紙的記者組成訪希臘新聞代表團，帶著關切、疑慮、探究等復雜的心情訪問了因主權債務危機而處在世界媒體關注中心的希臘，與同樣渴望與世界交流的希臘政府官員、傳媒人士和經貿界人士進行了多場訪問與對話。為時8天的走訪中，感到收獲頗多。

　　希臘危機緣何而發？

　　希臘政府的債務危機到底有多嚴重？最先接待我們的政府官員——內務部副部長賽奧兆拉·察克麗女士坦言：他們正在面對3000億歐元的巨額國債和強大的國際輿論，這對于剛剛上臺7個半月的新政府，確實感到壓力巨大。

　　雅典一家權威媒體《每日報》的副總編尼克斯·康斯坦達熱斯先生介紹：雖然加入歐盟的希臘近十年來經濟始終保持4%的增長，增幅高于歐盟國家2%的平均水平，去年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希臘的兩大支柱行業——海運和旅游收入都下降了，人均GDP仍然超過2萬美元。但是，說政府財政到了破產的邊緣也不為過，目前希臘政府的財政赤字達到國內生產總值的13%，公共債務達到GDP的113%，遠超過歐盟規定的3%和60%上限。

　　怎樣看待希臘的危機和產生的原因？馬其頓地區記協主席、瑟雷斯日報沃特賽迪斯社長認為，政府的債務問題是40年累積下來的。軍人政府倒臺之后，希臘有了快速的發展，特別是希臘加入歐盟之后經濟增長迅速，政府希望人民過上好日子，就效仿歐洲其他國家給民眾好的醫療、就業保障，好的社會福利，錢花了不少，稅卻收不上來，由此走上了舉債發展的道路。

　　沃特賽迪斯又說，希臘是一個有著移民傳統的國家，如今旅居海外的希臘人超過一千萬人，與國內的希臘人口數基本相當。十多年前，人稱“好爺爺”的現任總理的父親、老帕潘德里歐執政時期，為了減少移民，出臺了一系列促進就業的政策，包括擴招公務員，大幅提高政府工作人員的薪金和福利等等。迄今，希臘公務員和政府機構聘用人員高達100萬之多，幾乎占到全國人口的十分之一，臃腫、龐大的政府機構，成為政府財政的一個沉重負擔。

　　5月18日上午，希臘政府副總理賽洛斯·彭加洛斯會見了新聞代表團一行，這位有著偉岸身軀的副總理先生講話的風格是直言不諱：“希臘債務問題的原因在于政府花費多，收入少。首先雇員太多了，此外過去的政府大把地花錢，卻不嚴格征稅。舉個例子：我們的旅游文化部副部長是位漂亮女士，和一位歌星結了婚，這幾天揭發出來，那位歌星在過去的19年間共漏稅550萬歐元，這是當時的政府及稅務部門毫無作為的一個例證。還有很多：我們有很多企業老板住宅豪華，生活奢侈而納稅很少；一些公民用按揭貸款買房住上就不再還貸了，而沒有人去收回這些房子或去要回錢。政治人物出于競選的考慮給了老百姓許多的承諾，于是民眾學會了與政府討價還價，政治家也學會了與民眾討價還價。”

　　希臘政府開始全面緊縮

　　彭加洛斯說，本屆政府正在努力作出改變。我們現在必須重整經濟，改善政體，要制定新的選舉法，推行新的措施，引進全方位的新技術，嚴格執法，嚴格控制財政支出。這是個大的變革，當然會觸及很多人的利益，很多人的收入要減少，但是我們沒有選擇。

　　他說，那位歌星漏稅的問題政府已經表態，雖然他本人受到公眾的喜愛，但也決不能例外，必須把550萬稅款補上。不僅如此，盡管漏稅是歌星與他前妻的事情，與女部長無關，可作為政府官員，你因婚姻而扯上了漏稅的丑聞，那就沒有辦法，只好選擇讓她辭職。

　　的確，就在我們訪問希臘的第三天，文化和旅游部女副部長安吉拉辭職的消息，就刊載在當地各大媒體的頭條位置，原本這位美女部長將接受我們采訪并宴請的安排，當然也被取消了。據了解，安吉拉是希臘第一位因丑聞而辭職的高官，當地媒體將此視為希臘政府的一個姿態，以回應民眾的疑慮，表明變革的決心。

　　此外，在我們訪問希臘的前夕，希臘議會審議并通過了希臘政府為換取歐盟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1100億歐元的救助款推出的緊縮政策，內容包括大幅削減公務員工資、增加稅收以及在未來3年內削減財政預算300億歐元，目標是花3至4年時間將財政赤字控制在國內生產總值的3%以內。

　　察克麗副部長告訴我們，根據緊縮政策，政府部門的行政開銷將削減三分之一，全國市級行政機構將由1043個縮減至325個，公務員從5月10日起每人削減收入7%，月收入超過3000歐元者，原來每年發14個月的工資將削減為13個月。

　　希臘議長佩察爾尼克斯在接受我們采訪時表示，議會在支持政府的緊縮政策的同時，他還倡議議員們帶頭減薪，每人減少月收入2000歐元，為民眾作出榜樣。

　　當然，僅僅依靠緊縮并不能讓希臘的經濟得到重振，帕潘德里歐總理日前提出了新的經濟發展模式，包括開發綠色能源、通過制定優惠政策吸引外國投資、鼓勵能把利潤投入再生產的大企業以及中小企業發展等等。佩察爾尼克斯議長說：“我們很希望和像中國遠洋運輸總公司這樣的中國大公司增加合作，在希臘發展高鐵、物流，把希臘建成整個歐洲的中轉碼頭。”

　　彭加洛斯說，“希臘政府會堅持按照自己制定的路線走下去，不管其他人如何評論。我們不再考慮是不是能夠執政下去的問題，到2013年本屆政府任期結束時，民眾會作出自己的評價。”

　　希臘人民正在過緊日子

　　希臘人民也已經開始過緊日子了，近一個月內，燃油稅、煙草稅、增值稅提高了三次。

　　問到希臘民眾對待危機的態度，希臘多家報社、電視臺和電臺的同仁，提供了他們的判斷。沃特賽迪斯社長引用一位雜貨店老板說的話，“我們這代人是從毛驢的背上一步跳上奔馳汽車的，變革得太快了。現在，為了不讓下一代吃苦，我們愿意回到自行車時代”。他說，希臘近年來的確享受了較高的福利，現在政府宣布新財政計劃以削減赤字，這讓很多人減少了收入，但是沒有別的出路，我們必須面對現實。

　　希臘國家電視3臺臺長斯皮利奧普洛斯說，雖然受緊縮政策沖擊最大的是中等收入以下的人們，不少表示抗議的民眾認為，對窮人和富人實行同樣的稅收政策有失公允。他們還對政府是否有決心有能力，有效地懲治貪腐及富人逃稅的痼疾心存疑慮。但盡管如此，越來越多的希臘民眾還是認同政府采取緊縮政策的。“畢竟，希臘不能離開歐盟，國家不能破產。”

　　的確，實行新的政策后，希臘民眾的生活方式開始發生了變化：已經看到的是，稅收增加了，收入卻在減少。今后會發生什么，還難以預料。但即使如此，希臘人民的態度是堅強的，據當地最新民調顯示，已有70%的民眾愿意為挽救國家破產接受過緊日子。

　　我們在希臘期間，正好趕上5月20日的全希臘大罷工，罷工的范圍覆蓋了交通、海運、商店、學校以及政府機關。但在當天，我們沒有看到通常的廣場集會和聲勢浩大的示威游行——新華社常駐希臘的記者梁業倩告訴我們，當地媒體報道當天上街游行的只有二三萬人，大多數人選擇了在家休息，或者去郊游。“這就是希臘人”，小梁說，“面對難以接受的生存壓力，希臘人民表現出來的，依然是熱愛生活，以及堅忍與達觀，這是他們的天性和傳統”。

　　隨著采訪的深入，我們也發現，堅忍與達觀，是希臘人民面對困難表現出的一種基本態度，或許，這就是支撐曾經在5000年的歷史長河中無數次從艱難中崛起的希臘人民的難能可貴的精神力量。

　　后記

　　告別希臘，常常會想起在希臘見到的一位媒體界泰斗級人物——希臘最有影響力的報紙《論壇報》的資深記者、84歲的埃弗契德斯先生對我們的告誡：希臘的這次危機是嚴重的，雖然目前人們對它的認識還很不夠，就像一種新的疾病，我們還很不了解它，你會經常看到，今天發表的觀點，明天就被發現并不正確。所以，作為媒體人，我們的報道務必要清醒和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