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

　　20世紀70年代，當年輕的波蘭人克日什托夫·舒姆斯基 (KrzysztofSzumski)前往法國巴黎的一所大學學習的時候，他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驚奇：那里有鱗次櫛比的商店和繁榮的工業生產。而在他的祖國，在蘇聯式的計劃經濟體制之下，產品匱乏，商店的貨架上空空如也，工業產品在世界上沒有多少競爭力，許多制造廠境況蕭條。盡管舒姆斯基并不認為法國的情況十全十美，但如此強烈的反差引起了他深深的思考。

　　顯然這不是一個關于人的問題，而是有關體制的問題。波蘭人同樣勤奮，同樣聰明，而且舒姆斯基感到，相對于西歐國家而言，波蘭還有自己的一些強項，例如教育。在巴黎學習期間，這位來自東歐的大學生感到，他的學識與法國的同窗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這種局部的優勢并不能掩蓋整體的不足。為什么波蘭的經濟就缺乏效率，生產在世界競爭中落于下風？這是嚴重困擾舒姆斯基的問題。

　　“我們走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要接受一些市場經濟的準則，這是最好的出路。”經過思考，舒姆斯基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而這不過是當時的靈光一閃，變革依然要等待時日。雖然當時波蘭民眾中對現狀的不滿情緒已經越來越高漲，政府也采取了一些改革措施。但在“鐵幕”將歐洲一分兩半、西方陣營與蘇聯陣營相互對峙的緊張空氣里，波蘭處在兩大勢力的夾縫之中，大規模的改革仍然是一種奢望。

　　但十幾年之后，隨著堅冰被打破，隨著蘇聯開始改革開放的新政策，隨著中東歐的整體氣氛趨向緩和，波蘭也得到了新的機會。這個國家的新時代開始于1989年6月4日。那時，根據政府與民主派達成的協議，波蘭舉行了一場半自由的選舉。昔日格但斯克造船廠的一位普通工人瓦文薩所組建的 “團結工會”大獲全勝，民主派代表馬佐維耶斯基擔任總理。

　　從計劃經濟和社會主義向市場經濟與自由民主制轉變，這在當時是一種新的嘗試。波蘭政府采納了財政部長巴爾采羅維奇提出的計劃，改革波蘭經濟體制，控制物價高漲，建立市場經濟和實施國有企業私有化。這些改革措施由于其激進性，也被稱為“休克療法”。當然，在嘗試的過程中，人們難免會犯錯誤，也有不少人在事后對波蘭的改革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批評。但不論如何，波蘭依然在前進。

　　日裔美國政治學者福山以贊嘆的語調宣稱，波蘭 “在經濟和政治方面的劇變，簡直就是一個奇跡，是我一生中從未經歷過的奇跡。”1989年波蘭的通貨膨脹率曾經高達700%，但到2005年只有2.1%。在轉型過程中，波蘭還是中東歐惟一避免了銀行危機和外匯危機的國家。目前，波蘭經濟在中東歐國家中已經達到中上水平，現在的目標是推進金融改革，盡早加入歐元區，給國民帶來更大的經濟利益。

　　當年，作為學校里為數不多的會說法語的學生，舒姆斯基在競爭中勝出，贏得了獎學金，獲得了前往法國學習一年半的機會，這被不少人看作是一種特殊待遇。但今天，由于歐盟的統一教育政策，波蘭人去西歐各個國家讀書已經是司空見慣。不僅如此，人們還可以開車在歐盟內部暢行無阻。波蘭的年輕人普遍對前景感到樂觀。而現在，作為一位老人，作為兩個女兒的父親，舒姆斯基也對波蘭的變化深感欣慰。他的兩個女兒分別在法國和奧地利上學，再也沒有人將這看作是一種奢侈了。

　　克日什托夫·舒姆斯基現在擔任波蘭共和國駐華大使，近日他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就波蘭轉型問題與讀者分享他的經歷、理解與思考。

　　訪談

　　圓桌會議

　　經濟觀察報：許多觀察家認為，在從蘇維埃體制到現代民主制的轉型中，波蘭是最為成功的國家之一。你如何理解這一轉型？它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舒姆斯基：我同意這個觀點，就是說不論從經濟角度還是政治角度而言，波蘭在社會主義體制終結后的轉型都是一個成功的故事。歐洲復興開發銀行(EBRD)近期發布的一份《轉型經濟報告》顯示，到2006年為止，波蘭是中東歐各國中經濟發展最快的國家。與1989年改革剛剛開始的時候相比，波蘭現在的經濟總量幾乎提高了60%。不僅如此，我們還成功地改革了政治制度，引進了西方式的民主制。當然，革新會引發許多結果，人們不會對所有結果都感到滿意。人們常常會對不平等狀況的加劇以及社會上一些人群的邊緣化感到疑惑。人們還會這樣想，說不定在其他情況下，波蘭的經濟增長與整體的社會發展還能更快一些。但不論如何，對于我們在整個轉型時期里取得的積極成果，我們應當感到高興。

　　經濟觀察報：波蘭從蘇維埃時期繼承了一些什么樣的東西？那段歷史如何影響了波蘭后來的轉型？

　　舒姆斯基：蘇維埃時代的遺產主要都和一些負面因素有關，例如不合理的發展步伐等等。但是，人們也不應當忘記從社會主義時代繼承下來的一些積極的因素。例如，與西邊的各個鄰國相比，波蘭社會的教育水平相對比較高。受過良好教育的波蘭社會能夠利用轉型過程中產生的各種優勢，更加平穩地朝向新的環境做出調整。

　　經濟觀察報：與其他東歐國家相比，是否波蘭受俄式體制的影響比較小？

　　舒姆斯基：是的。在波蘭，所謂的“計劃經濟”從未真正徹底地實施過。我們的農業一直都是私營方式的，只有10%的土地掌握在國有公司手中。波蘭農民擁有土地，所以他們已經習慣了市場經濟的一些因素，因此后來農民也會比較容易接受市場經濟的準則。

　　波蘭不僅有土地私有的農民，而且在整個社會主義時期，波蘭都有一些小型的私營公司。因此，相對于捷克共和國、匈牙利和

羅馬尼亞等國的情況而言，他們接受新的市場經濟模式就要更容易一些。在波蘭，我們從未與真正的市場經濟完全斷絕過聯系。

　　經濟觀察報：在社會主義時期，波蘭人都接受了蘇維埃式的意識形態嗎？

　　舒姆斯基：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在二戰當中我們遭到德國的入侵，而我們希望解放能夠來自西方的大國，例如英國、美國或法國。但最終解放卻來自于另一邊，來自于東方的俄國人，而俄國人當時奉行蘇維埃式的意識形態。可以說，波蘭人并不怎么接受蘇維埃式的意識形態。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改變自己的模式是很快的。在戈爾巴喬夫時代和歐洲局勢緩和的時期，我們很快就完成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變。

　　經濟觀察報：波蘭的轉型比較平穩，沒有發生什么暴力的事件，與一些其他中東歐國家相比，例如羅馬尼亞，就有明顯不同。原因是什么？

　　舒姆斯基：不論在政府方面還是反對派方面，雙方的精英都感覺到，如果波蘭的體制運行不是那么良好的話，就必須做出改變。雙方的精英都達成了這樣的共識。在1989年他們召開了所謂的“圓桌會談”，所以波蘭的轉型方式其實是舊勢力和新勢力之間達成一致的結果。我認為，對于波蘭而言，這是一個偉大的成就。

　　經濟觀察報：你如何解釋這樣的情況呢？是不是因為歷史上波蘭曾經經歷過不少的傷痛，因此這次波蘭人普遍不希望自己的國家陷于分裂？

　　舒姆斯基：你說得很對。我們理解波蘭在歷史上遇到了很多苦難，如果發生政治紛爭，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我們認為最好的出路就是實現和平的轉型。雙方都表達了良好的意愿，雖說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的，但在舊的精英和新的精英階層中，領導人都認為有必要采取一些做法來讓這場轉型得以非常平穩地進行。

　　經濟觀察報：在波蘭，政治上的左派在社會主義體制終結后似乎陷入了困境，你認為現在左派正在復興嗎？

　　舒姆斯基：波蘭共產黨徹底消失了。現在也許還有一些老年人是共產主義者，但這個政黨已經徹底消失了。現在黨的名字不同，而其性質基本上是社會民主主義的政黨。從1989年開始，這個黨已經有過兩次為期四年的執政經歷。現在因為是中右翼政黨掌權，他們的力量相對較弱。但我認為這些社會民主主義者未來必將在波蘭扮演重要的角色。現在他們的處境似乎比較困難，但幾年之后，左翼政黨也許會卷土重來。如何給市場經濟加上更多的團結、社會正義和有利于勞工的因素，幫助那些在市場經濟中處境不利的人群，這將是左派分子的主要挑戰。在我看來，左派政黨在波蘭是有前途的，這將取決于政府的政策。如果政府非常右翼的話，也許會產生相反的作用，也許左派的力量會上升。如果政府比較溫和的話，左派力量的增長也許會慢得多。

　　快速的轉變

　　經濟觀察報：你是否認為當時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的政策也對波蘭的轉型有所幫助？

　　舒姆斯基：是的，當然。戈爾巴喬夫在俄羅斯并不很受人歡迎，因為很多人認為就是因為他，俄羅斯才失去了超級大國的地位。而我認為，他當時確實是處在非常困難的環境中，他做出的一些決定也許是蘇聯無論如何都會做出的決定，而他在正確的時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現在俄羅斯仍然是一個大國，而最終俄羅斯的變革也是很平穩的。我想，盡管現在俄羅斯人對他感覺不是很好，但從歷史的角度來看，他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也許他犯了一些錯誤，但最終他的政策是對的。

　　經濟觀察報：是不是在蘇聯解體后，波蘭和俄羅斯的關系反而更好了？

　　舒姆斯基：我們一直都和俄羅斯有良好的關系。而在改革的時候，我們思考新的波蘭將采取什么樣的政策，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我們必須加入歐盟，也許以后還可以加入北約。而后來發生的事情是，我們在1999年就加入了北約，到2004年才加入歐盟。這表明加入西方世界的軍事聯盟并不是那么困難，反而加入政治組織較為困難一些，因為我們不得不調整經濟、法律法規、加強環境保護、改革勞工法制和其他制度等等。這是我的結論，當時加入歐盟是很困難的，但現在波蘭人對歐盟成員國的身份感到非常滿意。

　　經濟觀察報：對于加入北約是不是也感到同樣程度的滿意呢？

　　舒姆斯基：北約是個軍事組織。我們認為它對我們很重要，我們也希望成為其中一個良好的成員。但如我所說的，加入北約比加入歐盟容易。但民眾中親歐盟的感覺要比親北約的感覺強烈得多。北約被認為是我們必須加入的，但我們希望成為歐盟中非常積極的一員。

　　經濟觀察報：其他處于轉型期的東歐國家是否向波蘭提供了某些經驗教訓？波蘭如何從這些經驗教訓中學習，進而得以實現更好的轉型？

　　舒姆斯基：在這個問題上，與其他中東歐國家一樣，我們其實并不是從自己的經驗教訓中逐漸學習的。其原因是，在社會主義體制終結后的轉型是一個迅捷無倫、大刀闊斧的過程，在當時的中東歐國家和前蘇聯國家幾乎都是同時進行的。不過，在當時實施的各種政策，其產生的任何效果都將在長期里為人們所覺察和感受。

　　另一方面，如果說一個國家可以從其他國家的失誤中吸收到很多經驗教訓的話，那么中國可謂是一個絕佳的例子。中國人對其他國家的國內政策與改革措施非常重視，也非常關注這些政策和改革措施是否可以以某種方式應用于中國自己的轉型過程之中，我一直都對這一點感到印象深刻。如要實施改革，這確實是一種絕佳的做法。

　　經濟觀察報：你如何評價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波蘭轉型過程中發揮的作用？你認為波蘭的轉型主要是波蘭本國尋找各種新路徑，還是主要從西方接受指導？西方一直都能為波蘭的轉型提供良好的理念和方法嗎？

　　舒姆斯基：在社會主義體制終結、轉型時期開始之初，世界銀行和IMF發現它們處在一個非常特殊、非常困難的形勢之中。后社會主義轉型可謂是人類歷史上最為復雜的經濟進程和制度進程，而當時的人們也希望世界銀行與IMF能夠提出一套系統的方案來實施這一轉型。在上世紀80年代末，這樣的轉型還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故而當時根本沒有可資利用或實施的現成框架。一些國家在社會主義體制終結之后最初的一段時間里出現的經濟停滯甚至衰退的現象，這成為重要的論據，或許說明國際機構當時所建議的一些政策并不合理。

　　但另一方面，我支持這一觀點，即每個國家都應當走自己的轉型路徑。在這一過程中，不僅要考慮政治、經濟環境，而且要考慮社會與文化環境。同時還要認識到，對于各個國家的經濟體系中存在的缺陷而言，并沒有一種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解決方案。就你的問題的第二部分而言，我想波蘭既是一直在探尋適合于自己的轉型路徑，與此同時也從各國際機構里的合作伙伴那里傾聽各種建議。但歸根到底，制定和實施各種政策的人是我們自己。

　　休克療法

　　經濟觀察報：你如何看待波蘭在經濟轉型過程中采用的 “休克療法”？有一些人認為，在其他一些轉型國家，“休克療法”造成了嚴重的問題，例如貧富差距的拉大以及社會緊張的加劇等。你認為在實施了“休克療法”之后波蘭避免了這些問題嗎？

　　舒姆斯基：我很理解，在人們討論后社會主義轉型的理念與方法的時候，當時所實施的所謂“休克療法”直到今天都仍然是一個引起熱議的話題。就這個問題，我想把我的觀點分成幾點。

　　第一，在最開始的時候，人們將“休克療法”視為一種強勁的、而且據稱是有效的方法，認為它可以治療計劃經濟中存在的各種經濟痼疾。人們應當記得這一點，當波蘭開始體制改革的時候，波蘭經濟飽受惡性通貨膨脹和普遍供應短缺之苦。當時，我們的貨幣茲羅提每天都在貶值。另一方面，人們手上有錢也買不到多少東西，因為商店里面空空如也。人們當時之所以支持“休克療法”的實施，支持采取各種強有力的措施，或許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背景。現在回頭來看，當然也有人會認為“休克療法”或許是不必要的，其理由是，盡管采取了強有力的措施，但經濟還是出現了比之前預料的更嚴重的衰退。但無論如何，在當時“休克療法”被看作是別無其他選擇的辦法。

　　第二，所謂的“休克療法”并不能代表波蘭改革的整個過程。我不認為中東歐的任何國家曾經自始至終地遵循了“休克療法”的模式。在整個轉型期間，改革的整體力度、以及不同部門改革的力度，都是在不斷變化的。

　　第三，我不能確信“休克療法”是否應直接對收入差距或者貧富差距負責。中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盡管中國聲稱采取的體制改革是漸進式的，但中國就現在來看，不平等狀況加劇的趨勢卻要比波蘭嚴重得多。

　　經濟觀察報：也有一種觀點認為“休克療法”導致了寡頭的崛起，你怎么看？

　　舒姆斯基：關于寡頭崛起的問題，在某種意義上，這個問題可以與私有化進程聯系起來。就此而言，如果有人認為這是后社會主義轉型帶來的一種不良副效應，也許是有道理的。但是讓我強調一點，真正應當批評的事情，并不是有一些人變得極其富有，而是另外一個情況：他們并不是在一個透明的經濟環境中通過辛勤工作實現這一點的，他們能夠致富是因為他們接近權力中心，接近處于統治地位的精英階層。在法律與制度環境不夠健全、不足以遏制腐敗的情況下，他們通過非法侵占國有資產這樣的方式實現了富裕。也許我可以提醒你的是，寡頭問題也有可能成為中國的一個問題。中國當局必須保障以透明而有序的方式進行改革，從而在實際上使中國民眾變得更加富裕。

　　經濟觀察報：波蘭政府采取“休克療法”的做法，當時這是否是波蘭國民的共識？

　　舒姆斯基：我認為在當時那是國民的共識。也許當時有一些人并未意識到“休克療法”對他們意味著什么，當然也有一些人感到非常的失望。但最開始時人們都愿意接受這樣的做法。

　　經濟觀察報：你認為這些改革讓哪些人受損呢？

　　舒姆斯基：我認為是那些無法適應這樣的改革的人，尤其是教育水平不高的人，以及難以轉變生活方式的老人。那些在國有的農業企業中工作的人們，在這一新的情況下遇到了嚴重的問題。但年輕人是很有活力的一代，他們對這樣的改革感到非常開心，尤其是教育良好的年輕人。他們看到了更多的機會。與此同時，改革也是對歐洲的開放，這些都有利于年輕人。

　　改革的未來

　　經濟觀察報：波蘭是如何處理國有企業的私有化的？波蘭如何保障私有化過程能夠平穩并且公平地進行？

　　舒姆斯基：國有企業的私有化應當服務于兩個目的。第一，它應當通過對管理、生產等過程的重組，最終帶來增強公司競爭地位的效果；第二，它應當成為國家預算中財政收入的來源，或者成為民眾收入的來源——如果私有化的過程涉及公司在

股票交易所的上市的話。所以我想有關私有化的問題其實并不在于其過程是否平穩，而是在于能否滿足前述的這兩個條件。只有嚴格遵守法律與規章，并且維持整個過程的透明性，才能保障私有化進程的公平性。

　　在波蘭，對于私有化進程的處理方式，人們有著不同的意見。一些人認為公司的出售太快了，而且出售的價格過低，但還有一些人認為私有化進程過于緩慢了。但我認為這樣的爭論并不能正確地反映問題的關鍵。讓我重復一遍我剛剛說過的話，私有化進程必須要滿足前述的兩個標準。

　　經濟觀察報：我們知道波蘭從西方吸引了許多外國直接投資(FDI)。你認為FDI在波蘭的轉型過程中發揮了什么樣的作用？

　　舒姆斯基：確實，波蘭是在吸引著數量越來越大的外國直接投資。這是因為波蘭有優惠的制度環境，有低水平的稅收、相對廉價的勞動力，以及以歐洲聯盟成員國身份保障的政治與經濟穩定。單在2006年一年，我們就吸引了價值超過110億歐元的FDI。我們希望今年的最終數字將能夠達到150億歐元左右。在國家轉型和社會經濟發展的過程中，FDI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這種作用不單單表現為資金的流入，隨之而來的還有新的科技以及新的管理與組織方法。

　　經濟觀察報：你認為外來并購是否會影響到波蘭的國內產業？

　　舒姆斯基：確實，有一些人認為，外來并購或許會影響到國內的產業。但與此同時，人們仍然相信，外國并購能給公司帶來必需的結構重組和必要的資金，往往能令公司在市場上變得更有

競爭力。也許我可以提醒你的是，波蘭從屬于一個遠較其本國大的制度構架之內。這個框架就是歐盟。在歐盟中，所有公民和公司享有相同的權利。因而理所應當的是，這些個人或公司如要收購波蘭的公司，將是完全自由的。因此外來并購就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但與此同時，波蘭公司也可以收購國外的資產。一些人聲稱外來并購帶來了損失，這往往不過是假象而已，歐盟成員國的身份給波蘭發展帶來的好處遠遠超過了所謂的損失，這是毋庸置疑的。

　　經濟觀察報：你認為波蘭已經完成轉型進程了嗎？未來波蘭面臨的主要挑戰是什么？

　　舒姆斯基：我相信波蘭已經成功地完成了轉型，建立了市場經濟和自由民主制。但這并不是說我們就不再面臨其他挑戰了。總體的目標是維持當前的經濟增長速度，從而使波蘭可以繼續追趕的進程，最終使波蘭與我們那些富裕的西歐鄰國之間的發展差距大大縮小。我們還應當對控制本國國內的社會不平等狀況投以很大的關注。通過加強與中國之間的經濟關系來繼續經濟的增長，這也是我們的目標之一。我們希望波蘭的高質量出口產品能夠在中國市場上享有盛譽。而且正如我之前所說的，波蘭已經成為中東歐地區重要的外國直接投資目標國，我們希望中國公司也能抓住機會，利用這樣的形勢。

　　經濟觀察報：波蘭的歷史始終充滿了各種挑戰，有時甚至是危機，你認為在當今的世界上，波蘭是否仍有一種挑戰感或者危機感？

　　舒姆斯基：我們有挑戰感。但坦率地說，所有的歐洲國家都面臨挑戰，面臨來自中國和其他國家的挑戰。歐洲有悠久的傳統，而我們必須動員起來面對這樣的挑戰。而我認為我們將能處理得很好，這將對世界有利。因為中國代表了一種東方式的發展模式，而我們也必須推出我們的模式。我們可以和平地競爭。我認為這對于世界的未來會產生積極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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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