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首席記者 鄭若麟

　　引言

　　最新一期法國《資本》雜志揭出一個“秘密”：法國最富的50位大老板平均一年的收入，相當于一個領取平均最低工資的法國人316年的收入。貧富差異本來是資本主義的一個“正常”現象，競爭是市場經濟的發動機；而競爭的結果就是差異。

　　問題在于這一差異在法國社會日益富裕的大背景下不僅沒有縮小，相反正在急劇拉大。這就形成了今日法國日益明顯的社會磨擦。

　　很多法國人目前關心的是他們日常生活的菜籃子：1根黃瓜，1歐元；1公斤

　　法國國家統計局發現，近20%的法國人已經“不吃或很少吃新鮮蔬菜和水果”，因為對于40%月收入不到1200歐元、特別是13%月收入不到700歐元的法國普通人來說，新鮮水果與蔬菜已經變得“太貴了”。這是

　　企業高管越來越富

　　與此同時，法國財富的積累卻是空前的，特別是法國的富人在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如此富裕過”。法國首富貝爾納·阿爾諾已經躋身世界巨富第七位。據最新一期經濟月刊《資本》雜志披露，2006年法國收入最高的50名大老板平均入帳380萬歐元，其中包括他們的工資、獎勵、購股特權增值等帶來的收益(其他收入如股息、買賣股票、退休或解雇金等尚未計算在內)。據該刊透露，他們調查到的2006年薪水收入最高的人，是雷諾汽車公司總裁路易·施威特澤：1193萬歐元。也就是說，與法國目前大約200萬領取最低平均工資的人(年薪12000歐元)相比，施威特澤一人一年的收入，相當于平均最低工資者要干994年才能拿到的數額。

　　該刊記者私下透露，其實真正收益更高的，很有可能是阿爾諾·拉加代爾——多家傳媒集團和其他產業集團的總裁，歐洲航空防務和航天公司(EADS)的主要持股者之一。他擁有的頭銜以及復雜的以參股形式控制的各家公司眾多，使得《資本》雜志記者最終無法調查出拉加代爾2006年的薪水總收入。

　　這僅僅是上述大老板們的工作報酬，還沒有算上他們的其他收益，比如股票分紅。法國大老板和企業高層一般都擁有大量企業股份。與股息收入相比，工資只是一個小小的“零頭”。再加上企業上層有限的一批人士擁有以“友情價格”購買股票的特權(相當于原始股)，盡管一般都規定購買之后在一定年限以內不能轉讓，但其增值空間很大，帶來的收益亦很高。因此這些大老板實際擁有的股權才是他們的真正財富所在。如法國首富、高檔奢侈品公司LVMH總裁貝爾納·阿爾諾今年收到的2006年股權分紅高達3.26億歐元。而他的工薪收入僅“區區”405萬歐元。

　　除了這些“正常收入”以外，其他入帳則是很難計算的。如拉加代爾等EADS集團的高層在獲悉空客A380將因設計錯誤而不得不推遲交貨、從而將引發對公司股票的沖擊時，他們便秘密在空客股票狂瀉26%之前將手中的股票盡數拋出，從而大賺一筆。僅當時空客母公司EADS集團總裁諾埃爾·弗爾熱一人就拋出了近30萬股，收入高達250萬歐元。而拉加代爾將手中擁有的7.5%股權拋出后，收入以億計算……順便說一句，購入者是法國國家擁有的法國儲蓄和信托銀行。一進一出，大老板們大賺而國家大虧。

　　收入分配方式不公

　　那么誰決定公司總裁和高層的收入情況呢？比如他們的工資是否應該漲、漲多少？他們有權購買多少以“友情價格”計價的原始股？他們如何控制股市來拋出或購入股票從而贏取暴利呢？老板們的工薪當然是與企業的業績相關聯，但問題在于如何才能科學地計算出總裁和其他高層人士對企業的真實貢獻及其價值呢？這些都是比“國家機密”保護得還要好的絕對秘密。記者們使出渾身解數，也只能了解一些“外圍”的情況。

　　比如公司如何決定總裁的工資升幅。《資本》雜志調查了PPR公司總裁弗朗索瓦—亨利·畢諾的例子：由公司內部各個部門的干部組成一個“薪金委員會”，由他們來決定總裁和公司高層人員的收入。當然，畢諾本人也是委員會成員。唯一可以說明的是，在決定畢諾本人的收益時，他本人“回避”討論。結果是今年畢諾的薪金上漲20%。另外一家“家族企業”JCDecaux公司，執行總裁是德戈兩兄弟，而“薪金委員會”主席則是他們的父親、企業的創辦者讓—克洛德·德戈。于是公子倆的年薪超過200萬歐元。

　　一般來說，在總裁和高層人士的“薪金收入”中，最大頭的部分是根據“慣例”，總裁和高層人士優先以“友情價格”購買的那一部分股票(究竟是多少數量和什么價格，則無人知曉)的增值收益。這種股票一般需要在手中存放四年才能售出。但由于增值幅度很大，因此構成了企業高層的主要收入。《資本》雜志舉了達索軍工集團的總經理貝爾納·夏萊斯的例子：此君2006年僅此一項收入，就達到870萬歐元，占他全年收入的85%以上。

　　如上所述，薪金對于股票分紅——也就是說企業的擁有者——的收益來說，則是“小溪”與“大海”之比了。上述總裁和高層人士還只是“打工所得”，而實際擁有企業的大資產階級，那才是真正的收益者。法國最大的40家上市公司的主要大老板2006年平均股息收入為3000萬歐元，其中有三位上億(除上述LVMH總裁貝爾納·阿爾諾外，分列第二、第三位的是歐萊亞集團的利歷亞納·貝當古和春天百貨等大公司的擁有者弗朗索瓦·畢諾)外，最低者也達到660萬歐元。

　　員工工資增幅緩慢

　　這么高的收益，當然是建立在企業收益增長的基礎上的。法國最大的40家上市公司2006年實現了高達1000億歐元的利潤；其股票在股市也上漲了17%。此外，有的集團公司的總裁也確實是在公司利潤提高的同時才獲得自己薪水上升的。從表面上看，總裁和上層人士在企業創下營業和利潤新紀錄的時候，其收益相應上漲是相對合理的。但與此同時，也應觀察其增幅與普通職工工資提高之間的比例，那才是科學的。問題是，如何才能真正科學地計算個人在一個企業中的真正作用呢？

　　更嚴重的問題是，當企業虧損、特別是不得不大量解雇職工的時候，大老板的收益居然仍然是只增不減。最近幾年來這方面的例子越來越多：曾因并購美國幾家大影業公司而聞名于世界的法國Vivendi集團因決策錯誤，一度大幅虧損，但其總裁梅西埃在被解雇時照樣拿走了數百萬歐元的解雇金。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家樂福集團前總裁貝爾納身上。最令人吃驚的，是法國空客公司的母公司EADS集團公司前總裁諾埃爾·弗爾熱，因其決策錯誤導致空客出現危機、不得不大量解雇職工時，弗爾熱本人也被解除職務。但他卻拿到860萬歐元的賠償金——相當于700名領取最低工資者一年的薪水。

　　中產階級正在萎縮

　　根據法國國家統計局的統計，法國家庭購買力在2006年上升幅度僅為2.3%。然而根據《資本》雜志的報道，法國前五十名的巨富們平均收入上升幅度卻達到25%，最高者達到59%。這證明法國貧富差距在持續拉大之中。法國目前大約有700萬人生活在國家所定的貧困線以下，即月收入不到700歐元，占人口的13%左右。不知這些人在讀了《資本》雜志的報道后，有何感想？事實上法國僅有3%的人年收入在41000歐元以上，高達50%的法國中產階級年收入大約在14000歐元到41000歐元之間。也就是說，一位法國中產階級人士工作一年的平均收入，也就是27000歐元，與上述50位總裁和高層人士的平均收入380萬歐元相差140倍。更令他們心寒的是，這50%的中產階級當中，有望躋身收入超過40000歐元的未來資產階級的“候選人”僅占其中的8%；而大多數目前正在朝著社會下游“下滑”，這才是最令法國人恐慌的一點。

　　《資本》雜志的揭露，在法國引起了相當大的震撼，這幾天法國人議論紛紛。然而在法國，這類事究竟是否合理，自由討論是沒問題的；但大老板們的收益卻是完全“合法的”，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爭議可言。當然，在空客危機爆發前拋出股票大肆贏利，涉嫌“泄密”和投機，一批空客的小股東把EADS的二十多名因拋售股票而賺錢的高層告上了法庭。目前法國檢方已經就此丑聞立案調查。但據知情者告，這類案件，要找到實際證據、特別是能夠最終定罪的證據，是非常困難的。歷史上就有過多起類似的案件，最終大多不了了之。

　　(本報巴黎11月1日專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