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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宮里的華爾街精英


http://whmsebhyy.com 2006年06月08日 17:13 南方周末

  孔笑微

  從百年前的“在野央行主席”J·P·摩根開始,到今年5月31日獲財長提名的亨利·鮑爾森,一代又一代的華爾街精英在綿綿不絕地演繹著“金融+政治”的權力傳奇,在如今這個動蕩不安的時代,這個“偉大的博弈”將續寫還是已近尾聲?

  “2006高盛畢業生峰會”

  喬治·W·布什的第二任期將半,在雙重赤字和匯率問題的黯淡寒云下,美國高層經濟班底又開始款款洗牌。

  年初送走了四朝老臣格林斯潘,這位輕攏暗抹利率琴弦、引領美國經濟優雅地舞蹈了18年的老紳士,被一位從沒有在資本市場工作過的普林斯頓學者———以痛恨通貨膨脹著稱的伯南克代替。像是一種有意或無意的平衡,5月31日,60歲的華爾街老王子、高盛集團現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亨利·鮑爾森被總統提名,接替斯諾成為美國新財政部長。

  這是10年來第二位出身高盛(Goldman Sachs)的投資銀行家出掌財政部,上一位正是克林頓時代備受矚目的羅伯特·魯賓。目前還有兩位高盛前任總裁在美國政界擔任要職:斯蒂芬·弗里德曼———布什總統的前任經濟政策顧問、現任外國事務智囊團主席;喬恩·科賽因———新澤西州州長。另外,就在鮑爾森被提名前不久,白宮任命了來自高盛歐洲區的喬舒亞·博爾頓為辦公廳主任。

  高盛巨頭政界再聚首,被戲稱為“高盛畢業生峰會”。華爾街奪回了在布什任期內短暫失守的陣地,方方面面自然都對鮑爾森頗有期許。有人推測他會秉承前輩魯賓的強勢美元傾向,加強財政部的獨立性;有人希望他控制政府開支,削減赤字;還有人指望他發揮對華聯系的優勢,在爭取

人民幣升值上有所作為。

  實話實說,美國政府面對的基本形勢(經常項目、政府開支的高赤字和美元疲軟),以及政策傾向(減稅、嚴格控制通脹),未必能給鮑爾森留下多少制定金融、外匯政策的空間,布什挑他當財長,更多還是倚重他在金融界的經驗、背景和聲望,給現行政策當個優秀推銷員。

  過去40年中,華爾街為財政部送去了6位財長,在職時間總共加起來超過20年。其中不乏濃墨重彩留下印記的人物,比如里根時代的里甘(Regan)、克林頓時代的魯賓,都可以成為一個特定時代經濟政策的象征。

  所謂金融精英神奇的影響力,一向是“美國傳說”中一個古老而眾說紛紜的部分。然而,如果耐心審視眩目的“高盛超級畢業生”們背后,審視百年來華爾街的權力杠桿戲劇性的擺動,相形之下,他們似乎更像一個明亮而不安的尾聲。

  把黃金鋪上山頂的人們

  金融史專家、《華爾街史》的作者查爾斯·基斯特曾說過:“華爾街歷史的主題是金融與政府之間的曲折關系。”現在看來,這個主題不僅適用于歷史,而且影響著今天;不僅貫穿著華爾街權力的消長興衰,同時體現在美國政府歷次經濟政策的轉折、體制的創新和人物的命運里。雖說至今還有不少人對此保留著“大亨勾結政客”的漫畫式印象,但是事實上,在漫長的合作與博弈中,它們不斷成功地改變了對方,這正是美國所以成為現在的美國的一個重要原因。

  財政部和聯儲分別是美國財政和貨幣政策核心執行者,相對來說,后者具有更大的獨立性。但美國直到1913年才有了這個正兒八經的中央銀行,在此之前,華爾街是美國一切金融力量的樞紐,精確一點兒說,這個樞紐就是約翰·皮爾龐特·摩根。

  身為華爾街最顯赫和傳奇的人物,J·P·摩根雖然沒擔任政府公職,但位于華爾街23號的摩根銀行,在聯儲體系成立以前,多次充當了實際上的美國中央銀行角色。

  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各種危機中,比如《謝爾曼白銀法》引起的黃金外流、1907年的擠兌恐慌,政府最后都不得不求助于摩根。據戈登的《偉大的博弈》中記錄:有人沖進交易大廳,報告說看到摩根和財政部長一同走下國庫臺階,正在泛濫的恐慌情緒立刻奇跡般地抑制住了。他用自己的財力和威望,一次次為解決危機提供充分的流動性,在事實上調節了貨幣供給。

  美國政府對摩根的依賴曾經達到過這樣的程度:雖然多次信用恐慌一再敲響警鐘———非得有一個作為最終信貸人的中央銀行不可,政府還是磨蹭了6年。直到1913年摩根去世,華爾街再沒有這樣深孚眾望一言九鼎的人物,聯邦儲備銀行才被手忙腳亂地建立起來。

  除了“在野的央行主席”J·P·摩根,美國歷史上最有權勢的財政部長之一安德魯·梅隆、早期聯儲主席本杰明·斯特朗,也都是華爾街在政界巨大影響力的直接代表。梅隆是著名的《1924年收入法案》奠基人,任期貫穿整個1920年代,其空前的影響力被同時代人戲謔為“三個總統在梅隆手下工作過”;斯特朗曾是信孚銀行主席,聯儲成立初期,由于成員中很少有人懂得金融業務,斯特朗幾乎掌控了美聯儲的全部權力。正是梅隆的減稅政策和斯特朗的低利率政策互相配合,造就了美國1920年代的空前繁榮。

  華爾街精英在政界中的權力,來源于金融業里正在生長著的前所未有的力量。迅速便捷的融資喂養了偉大的新產業———汽車和航空;經濟在一只戴著高貴白手套的巨手下重新整合,前所未有的龐大托拉斯、辛迪加浮出了水面。J·P·摩根操縱的合眾國鋼鐵公司并購,資本額達到了當年聯邦預算支出的將近三倍,接近當時美國制造業總資本的1/6,今天任何激動人心的兼并收購都完全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在金本位、高關稅、產業革命的古典布景下,歷史舞臺上演出的各種情節,都能找到華爾街改動劇本的痕跡。從幫助協約國融資到插手蘇俄內戰,從支持羅斯福總統競選到為納粹上臺鋪路,戴著禮帽打著精致領結的華爾街銀行家們,作為美國的代表,出沒在各種歷史關鍵時刻。摩根的合伙人愛德華·斯特蒂紐斯被視為美國軍事工業之父,在戰爭中的作用“超過一個協約國軍團”;而向歐洲資本輸出,影響德國未來政局的“楊格計劃”談判代表名單上,則寫滿了小摩根、萊曼兄弟這些顯赫的姓氏。

  神話的破滅與權力的偏移

  然而,像世界上所有的強大勢力一樣,市場崩潰和大蕭條都沒能摧毀的華爾街神話,遇到的真正敵人卻是來自于內部的停滯與腐爛。隨著繁榮消失,大蕭條開始,冰山掩蓋下的欺詐丑聞不斷被揭穿,華爾街精英突然驚覺,他們一直努力滲透和控制的政府要反過來監管他們了。

  隨著《1933年分業法案》、《1934年證券交易法》的頒布和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成立,高貴的銀行家們發現,晚宴餐桌上的小小談話就能解決問題的年代過去了,監管者要求的不是“紳士的正直”,而是繁瑣的、一五一十的報表。

  《分業法案》導致投資銀行業務與存貸業務分拆,更是使金融巨無霸們大傷元氣,從此之后,任何一家銀行都不可能再具有摩根1901年并購美國鋼鐵公司的那種實力。監管、保護小投資者、反壟斷,這些新詞兒在華爾街不斷回響,頂層的投資銀行家第一次感到政府的手變得討厭了,可這還僅僅是開始。

  從戰前到戰爭期間,羅斯福政府對經濟嚴格管制的做法使資本市場十分清淡,即使戰爭刺激生產的幾年里,華爾街也并沒分享到多少其他行業的繁榮。證監會主席位子上坐著的不再是金融家,而是一位嚴格而強硬的律師威廉·道格拉斯(此人后來在最高法院當了近30年大法官)。財政部長連續十多年都來自于建筑、農業、法律界,提高稅收、增加福利支出的同時保持平衡財政、削減國債構成了這個階段政府經濟政策的主流,可想而知,這些清湯寡水的健康菜譜,讓華爾街倒足了胃口。

  華爾街的權力式微,雖然有各種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源于市場對壟斷金融資本深刻的不信任。市場在短期可能是盲目的,但在長期一定是理性的,這是所有投資理論的基石。那些蝌蚪似的、看上去可憐而無足輕重的小投資者和他們的親友,不僅是構成市場的基礎,而且還是投票給政治家的選民,他們的利益終歸會被市場和政策表達。這一點,恰恰是華爾街精英無論怎么交游顯要,或者變身高官,都沒法相提并論的。

  喧囂與嘩動中,總歸有體會風氣之先的人覺得漿過的硬領扎脖子了,于是解下領結,脫掉白手套,開始重視高貴的家族們不屑一顧的業務。他們不再花大量精力與政府要人周旋,而是面向普通投資者,將大規模的經紀業務普及開,把經紀人培訓統一起來。從1950年代開始,以美林公司(Merrill Lynch & Co.)為代表,連鎖店式的經紀代理方式廣泛地建立起來,金融經營方式走向了標準化和現代化。

  華爾街在不知不覺中變化。

  這個時代沒有貴族

  平民化消解了華爾街的神秘,但的確擴大了它的影響,從而為它贏得了新的權力。從1960年代開始,市場幾起幾落,但總的趨勢是迅速擴張,它容納了柜外交易的挑戰、接受了電子化的洗禮、頂住了石油危機和海灣戰爭的影響。作為一個整體,華爾街可以說是當今世界上最有權勢的群落,但是傳統意義上的精英權力,卻正一天天地慢慢被融解。

  有人驚呼,最古老和著名的投資銀行們正在消失。的確,反觀前面提過的1940年來華爾街出身的六位財政部長:1960年代的狄龍是狄龍-瑞德家族之子(Dillon Read),1970年代的西蒙供職于威登(Weeden)和所羅門兄弟(Solomn Brothers),1980年代的里甘曾任美林總裁,布萊迪出身狄龍-瑞德;1990年代后到如今,則由如日中天的高盛送來了魯賓和鮑爾森。

  對投資銀行業有了解的讀者,不難看出這個名單的微妙之處,基本上每個時期出掌財政部的精英,都來自于前一個階段最成功、最富有朝氣的投資銀行。然而,今天這個頂級名單已經消失了兩個名字———所羅門兄弟1991年在國債丑聞中大傷元氣,終于在1990年代末被花旗收購;狄龍-瑞德1998年并入UBS,現在和華寶一起,是瑞銀投行業務部的一部分。

  威脅投資銀行的不光是丑聞,還有《分業法案》以來造成的資本問題,分業經營的后果之一是投資銀行雖然名聲顯赫,資本金卻難以和商業銀行相提并論——2004年高盛的市值只有420億美元,不過是花旗集團的1/6。當分業法案廢除,商業銀行開始通過混業經營向全能銀行發展的時候,原來的貴族們就被推上了危險的懸崖——并購這個他們玩得最純熟,曾帶來最豐厚利潤的武器現在懸在了自己頭頂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時移世易,“貴族”還是貴族嗎?不,真正的所謂藍色血液早已經在資本市場上悄悄換掉了。高盛的最后上市,意味著華爾街最古老的一個合伙人體制終結了,也意味著今天坐在CEO和董事位置上的投資銀行家們,實質上不過是職業經理人和股票持有者。

  華爾街的金科玉律“Business is business”有了新的含義,無論高盛這樣的古老投行再怎么推崇企業文化,終究不能要求他們像那些把一生鐫刻在招牌上的人們那樣忠誠。所以,當“高盛超級畢業生”走向政界謀求更大的人生成就之時,很難說到底是華爾街又把手伸進政府,還是政府選擇了一個更容易控制華爾街的辦法。

  鮑爾森能做什么?

  鮑爾森的任命甫一公布,媒體馬上翻箱倒柜找出他的各種信息———好在這倒不困難。現在我們知道他是華爾街年薪最高的人并且擁有數億股票,知道他是基督教科學派信徒,熱愛環保和健怡可樂,尤其高興地知道他來過中國不下70次,十分看好中國經濟的前景。我們還想知道鮑爾森能更好地在

人民幣匯率問題上發揮作用嗎?鮑爾森能緩解赤字壓力嗎?鮑爾森能拯救美元疲軟嗎?

  有人從鮑爾森的前任們身上總結出了規律,來自華爾街的財長通常會力挺一個強勢美元,來自實業界的則相反。但是也要看到,這些財長還都面臨減稅和削減赤字的雙重壓力,從1920年代的梅隆,到里根時代的里甘、克林頓時代的魯賓,莫不如此。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好不難煞人。

  梅隆和魯賓比較幸運,前者有繁榮留下的足夠盈余積累去填補赤字,后者在互聯網帶來的新經濟增長推動下,頂住壓力推行長期平衡財政,也曾成功使財政“扭虧為盈”。最具有可比性的就是里根時代了,不僅減稅的思路相同,布什龐大的反恐計劃支出,也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星球大戰”計劃,赤字政策的后遺癥,一直影響到1990年代的國債支付危機。不過,“星球大戰”好歹拖住了蘇聯、贏得了冷戰;布什的反恐政策,目前除了大把花錢,還很難看出效果。在經常項目與政府開支嚴重赤字背景下,如果選擇強勢美元政策,怎樣協調金融與實業界的利益、平衡政治目標與經濟周期的關系,對鮑爾森這位華爾街頭號畢業生將是嚴峻的考驗。

  無論光榮的希臘、偉大的

羅馬,還是慘淡的中世紀,對華爾街來說都已過去。在這個平民權力的時代里,華爾街的最大成就是:它把越來越多的人拉進來,一起玩這個“偉大的博弈”。與此同時它也越來越回歸它的本來面目———金融歸根到底是一種服務,使這個世界釋放出更多效率的服務。對“華爾街超級畢業生”們來說,服務、合作、創造、利用,都是他們的政界生涯中不可或缺的方面。

  華爾街和權力的博弈仍然在繼續,而且因為自己的發展而具有了新的砝碼,從90年代持續到現在仍難以塵埃落定的對沖基金監管問題上,依然可以說明金融—政治聯合的力量多么強大。尋找監管的邊界、活力與安全的平衡、產業發展與金融利潤的結合始終是華爾街永恒的主題,這些主題通過美國經濟政策的放大、折射、修正之后,將在這個全球化的世界產生什么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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