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財經觀察：美國房地產動蕩攪動世界經濟

　　美國房地產泡沫的破滅所產生的直接后果，不僅僅導致美國消費者消費的減少，更將改變依賴出口拉動經濟增長的東亞國家經濟結構

　　—— 美國房地產與世界經濟系列報道之三

　　文| 李凌峰

　　前兩期《美國房地產與世界經濟系列報道》分別探討了美國房地產泡沫的存在和成因。美國房地產變化的趨勢與世界經濟之間究竟存在何種關聯？梳理過去5年世界經濟變化的脈絡，我們就會發現，如果美國房地產泡沫破滅，全球經濟結構也將隨之改變。

　　過去5年全球經濟增長的脈絡到底如何？在過去的5年中，全球經濟存在著兩個增長源：一個是美國引擎——美國的消費；一個是中國引擎——中國的經濟增長。

　　就美國的消費而言，消費勢頭的形成主要有三大政策驅動力：從2000年布什政府實行減稅政策開始，美國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呈增長勢頭，國會也在增加支出， 美聯儲一直在進行歷史性的減息，實行寬松的貨幣政策，其結果就是造就了美國房地產的日漸繁榮和美國人負債率的迅速上升。有經濟學家估計，在過去的5年中，大部分消費者消費支出的增長實際上來源于負債。消費水平的增長是倚賴于借貸的支持，而不是收入的支持，負債率攀升。這是美國這個經濟引擎的特點。

　　就中國這個經濟引擎而言，雖然中國經濟增長率很高，達到每年8%9%的速度，但整個經濟的規模仍然比美國小得多：如果用匯率來計算，中國的GDP是美國的15%左右；如果用購買力平價PPP來計算，中國是美國的40%。不管怎樣，中國這個引擎與美國的消費引擎相比要小得多。而且更重要的問題是，中國有一大部分的經濟增長依賴于出口——出口到美國去的商品。最終還是依賴美國消費的增長。中國的經濟開放程度相當高，出口與進口的總額與GDP的比例大概是70%，而以貿易立國的日本這一比例也只有25%。況且中國已經超過日本，成為美國最大的貿易赤字國。換句話說，中國的經濟增長模式就對外部的依賴度非常高。綜合以上幾點，我們可以發現，這個小引擎仍然受益于大引擎的拉動。

　　就日本經濟而言，在過去幾年中有所復蘇，開始有正的增長，但其增長仍是主要依賴于出口，其經濟增長中來自于國內經濟復蘇的動力實際上還比較弱，仍然依賴于外部需求的拉動。比如中國大型建設對機器儀器儀表等投資產品的需求，是日本過去幾年經濟復蘇中的支柱。還有如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家，最近幾年經濟表現都不錯，主要就是依靠其自身自然資源的豐富。美國或者中國的采購為其國內經濟增長帶來動力。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發現在過去的5年中，主要還是美國消費的購買在拉動著全球經濟的增長。

　　在過去5年中東亞經濟圈的經濟增長以及美國貿易赤字的增長，為東亞及相關國家帶來了大量的好處，積累了大量的外匯儲備。但是貿易順差國的經濟模式又決定了它們積累的外匯儲備不能直接用于消費，現實又需要它們實現外匯儲備的保值增值，而這些錢最穩妥的保管辦法是放回美國市場中去，于是這些東亞國家紛紛在美國買國債，結果是直接降低了美國利率的壓力。美國的政府和居民要舉債，誰來放債？就是這些在美國賺取了大量貿易順差的國家又把錢拿回美國來放債。放債的結果是降低了利率，刺激了美國房地產市場的繁榮。美國政府一邊打仗，一邊減稅，年度財政赤字占到GDP的5%，老百姓也要借錢，來了一批黃皮膚黑眼睛的放債人似乎成為大受歡迎的事情。

　　東亞國家的貿易順差降低了美國房地產業的借貸成本，直接或間接地刺激消費，雖然經濟行為沒有絕對的對錯，但一個原本良性的全球經濟格局卻可以因為過度而演變為惡性循環。中國的外匯儲備從2000年的1560億美元增長到如今的6600億美元，增長了3倍。日本的外匯儲備從2800億美元增長到8200億美元，增長了2倍。中國臺灣和韓國分別增長了150%。所有東亞國家和地區的外匯儲備增長加在一起是14000億美元。圖中顯示，美國從平均每月的270億美元的貿易逆差增長到540 億美元，累計為20000億美元。在其他國家順差不斷增加的同時，美國貿易逆差在積累逆差，其他國家再把順差拿回美國市場，美國全年GDP為10萬多億美元，5年的累計逆差相當于美國一年GDP的 20%。

　　這個惡性循環目前是積重難返，任何一方迅速退出都會造成全球經濟危機。據估計，如果中國強行減持外匯儲備1/2，那么美國的利率將迅速增加近2個百分點。如果借貸者以4%的浮動利率借100萬美元，如果增加2個點利率達到6%，貸款者每年的借貸成本會從4萬美元上升50%到6萬美元，這恐怕會超越很多貸款者的承受能力。如果國際金融市場發生恐慌，這2個百分點的增長很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完成，而無法給借貸人以喘息的機會，將直接加劇房地產泡沫的破滅。貸款利率上升導致破產的人將被削弱消費能力，即使沒有破產的人，也會感覺到自己比以前貧窮。為了減債，肯定要減少消費，一旦減少消費，對中國這樣出口占GDP比例40%、每年出口增長率大于20%的國家來說，要繼續維持高經濟增長幾乎是不可能的，對出口產業的沖擊自不待言，而依賴于出口的各種產業也會隨之萎縮。

　　目前的惡性循環有兩種解決方式：一個是逐步的調整，一個是急劇的調整。我們當然希望看到一個逐步調整的過程。在逐步調整發生之后，我們又將如何預測全球經濟？

　　美國的消費增長會明顯疲軟，全球經濟的引擎也會慢慢消失，中國對美國的出口也將放緩，日本和韓國這樣高度依賴于出口的國家經濟復蘇也將推遲。東南亞國家受到中國的競爭、但中國對原材料的需求又刺激了這些國家經濟的增長，其中的正負效應基本持平。一旦調整開始之后，競爭會加劇而需求的拉動會下降。

　　對人民幣匯率調整而言，一旦美國的消費減少，其貿易赤字也可能會逐漸降低。從經濟的角度講，人民幣對美元的升值壓力就會降低；從政治的角度看，結論相反，在日子難過的時候美國肯定會找一個替罪羊，當美國的經濟壓力減小 的時候政治 壓力反而會增加，人民幣匯率的調整是全球經濟調整中關鍵的一環，不管從內部需要還是外部需要看，人民幣的升值都不可避免。主要的壓力也會從經濟方面轉向政治方面。

　　房地產市場又會在這個調整中受到什么樣的影響？如果在逐步調整的環境中看待，美國、澳大利亞這種房地產狂漲的國家好日子將一去不復返，但這不等于房地產會崩盤，如果存在真正的需求支撐。

　　中國房地產應該不會受到太大沖擊，除了熱點城市之外，中國的房地產繁榮來源于真實需求，即住房條件的改善和新增城市人口，造成對房屋的需求還是要比供給大。以中國居民的居住情況為研究對象，我們似乎可以發現這個需求的大概情形：在4億城市居民構成的將近1億個家庭中(假設一個家庭由4個成員構成)，如果10年中有一半家庭存在換房需求——就是近5000萬套住房；在9億農民構成的將近1.8億個家庭中(假設一個家庭由5個成員構成)，如果未來10年中有30%家庭隨著城市化進程存在換房需求——就是將近5400萬套住房，平均每年住房需求1040萬套。應該沒有人會懷疑這個需求的巨大。

　　與投資需求相比，真實需求對風險的承受能力要高得多，當熱錢隨著借貸成本的升高洶涌而去時，市場的真實需求將會是最后的和唯一的支柱。

　　作者為耶魯大學經濟學博士、美國基金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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