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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愚謙
最近在中國，到處感到中國經濟的強勁與活力。在有的人嘴里，每談一次撥款或投資，如果不達上億的數字，好像都覺得太小家子氣。口氣之大，令我張口結舌。中國真的這么闊嗎？不久前，又有人找到筆者，希望探聽一下，在歐洲有何好的投資對象。一聽這話頭，筆者就吸了一口涼氣。筆者是個文化人，在經濟方面，理論上只略知一二，實踐上更是一
竅不通。不過，身在歐洲整整三十年了，或許能提供一些參考資訊。
值得鼓勵的二手貨設備投資
我過去只是聽說，國家有關部門曾向歐洲投資過，巴黎、巴塞羅那、法蘭克福，以致漢堡都有，都是小錢，多半是買飯店或開公司做生意，結果國家投的錢，賺錢的不多，血本無歸的不少。追其原因，問題相當復雜，總的來說，錢反正是國家的，丟了錢心不痛。想想人家德國的企業，向國外投資，深思熟慮，至少想到五年十年以后。
當然，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中國方面想在海外找投資項目的金額，少說七位數，八九位數的也很平常。為了對國家的資金負責起見，筆者專門做了一個調查，一般是，如果把德國的即將倒閉的工廠買來，搬到中國去生產，只要有市場，準賺錢，就怕事前調查得不全面，給人坑了。據筆者所知，德國人在轉讓工廠時比較負責，不但技術資料全部公開，而且派專家到中國去幫助設計安裝。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好幾起了，據說效果很好。
別以為工廠要倒閉是因為設備已壞或過時，不一定，有時是企業經營不善或勞動力成本過高所致。即使有的機器設備在德國已相對落后了，但拿到中國去，勞動力便宜，技術掌握相對簡單，還照樣可以用它十來年，甚至更長。因為勞動成本低，市場競爭力就強。就拿德國牙醫設備來說吧，我的私人牙醫，他的舊設備雖已用了十多二十年，但仍相當先進和好用，但是他又換了新的，舊的就撂在倉庫里了。筆者心想，這些二手設備如果拿到中國農村或小城市醫院里去用，還是一流的，比起那里的設備來，還不知好多少倍呢！我把這想法告訴一個中國經商的朋友，他說，“中國海關有規定，不準二手貨進口。”這又讓我納悶了。中國的廣大農村，牙醫的條件非常簡陋，又買不起新的設備，德國的牙醫，布滿全國，換下來的設備，不計其數，如用便宜的價格買下來，運到鄉鎮醫療所，豈不是給廣大農民做了大好事？
需要當心的幾個問題
當然，要想在歐洲投資企業，并在歐洲經營賺錢，需要小心從事。即使再有名、生產名牌貨的德國大企業，他們想把企業賣出去，絕對有難言之隱，一定要調查清楚，不能聽信一方之言，防止上當。德國這十年來經濟不景氣，原因甚多，而且，作為一個外國投資商，對歐洲的法律和人們的思想習慣知之不多，想在歐洲辦企業，困難重重。這里筆者想提供一些具體情況：
首先，國家機構的官僚主義極為嚴重，給企業所立下的條款，厚厚一本書，外來人不懂德文，比看天書還難。尤其在老歐洲國家，工會勢力相當大，要想深入了解，最好親自在里面打過三五年工才行。世界上最容易對付的就是中國勞工，他們聽話，外國人來開廠，作威作福，他們逆來順受。第三世界的人，想到歐洲來做老板，如果沒有足夠魄力和能耐，想擺平當地的職工，難上加難。
其次，歐洲的法律法規多如牛毛，你何時觸犯了經營法、稅收法，連自己都不知道，即使請了律師來，他如果不和你一條心，你有理也說不清。哪像在中國那么方便，只要你有關系，上面一拍胸脯，處處給你開綠燈。
第三，目前歐洲出現了一股排外潮流。一個荷蘭的對伊斯蘭宗教有批評的導演被一個極端分子刺殺了，保守主義乘機抬頭，其排外影響蔓延到整個歐洲。從國家層面來看，政府為了本身的經濟利益，歡迎你來投資，可是，有的辦事官員不一定配合。在這方面已有很多例子可尋。德國人還好一些，英、法、西這些老殖民地國家，想法更復雜。美國和歐洲不一樣。美國是移民國家，大家都是外來人，只不過早一點晚一點而已。而在歐洲，不管你外國人在歐洲住了多少年，甚至你在這里出生，你的容貌告訴你，你永遠是外國人。
第四，老歐洲國家的工資特別高，福利很多。在德國，你的企業聘請一個勞工，如果工人的工資是2000歐元，企業主還要為他付部分健康保險、工傷保險，此外還有度假補貼、福利補貼、失業和養老金補貼等等，少說也要幾百歐元。因而，2003年全德共有39470家企業破產，2004年的破產企業數目還會增多，估計超過40000家。中國投資者如果只看營業額，不注意那些零星支出，那么投資結果很可能讓你背上債務。
第五，中國有些私人企業家以為，只要在德國注冊一個有限公司就可以享受永久居留權，這也是一廂情愿。最近德國頒布了《移民法》，條條框框使不少外商卻步。
以上種種困難，并不是想勸說大家不要在歐洲投資。相反，正因為歐洲經濟不景氣，正因為有許多企業需要清理債務而倒閉，在目前中國經濟大好的情況下，可以考慮投資。但絕對不要以國家的名義收購，這在將來會出現很多麻煩。最好鼓勵私人企業來投資。投資者一定不要急功近利，眼光放得長遠些，多了解情況，充分估計市場的綜合競爭力，充分做好市場調查和風險預測。
(作者為德國漢堡大學教授，歐洲華人學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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