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黃繼新／文

　　尤科斯牽動市場

　　超過了45美元一桶的油價已將俄羅斯政府對尤科斯的整頓變成了國際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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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科斯供應了全球2%的石油，其產量甚至超過了歐佩克(OPEC，石油輸出國組織)11個成員國中的3個。與恐怖活動不斷的中東、處于內亂的委內瑞拉和生產癱瘓的尼日利亞等國家相比，尤科斯事件更直接地調控著世界油價的漲跌。

　　7月14日，俄稅務部手持法院強制執行令，凍結了尤科斯44%的銀行賬戶和所有資產，限其補繳2000年稅款加罰金994億盧布(折合34億美元)。尤科斯表示，既無法從現金收款賬戶中提款，又不能讓油田開工生產，還款顯然就成了不可能。尤科斯對外發表聲明，公司手中的現金只有7億美元，一旦用完了就可能隨時破產。

　　于是，7月22日，尤科斯說自己要破產。全球油價上升。

　　8月4日，尤科斯宣布，俄司法部官員同意尤科斯使用被凍結賬戶的資金，用于維持運營和補繳稅款。全球油價略微回落。

　　5日，俄司法部聲明，表示并未許可尤科斯動用已凍結資產。全球油價再升。

　　6日，尤科斯宣布，莫斯科仲裁法院裁定稅務部門應停止凍結尤科斯的生產設施。全球油價又落。

　　11日，尤科斯宣布，公司有16億美元的貸款已逾期未付。全球油價又升。

　　這一切都沒能讓莫斯科股市上的尤科斯投資者們失去平衡的心態。俄羅斯人似乎已經知道，現狀是不會改變了。但西方社會已經受不了這一番起伏跌漲了。但是俄羅斯總統普京顯然不會因此罷休。

　　美國一反常態地采取了和中國一樣的低調手段向普京政府表達愿望。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賴斯曾致電俄總統辦公廳主任梅德維杰夫，對俄政府處理尤科斯的混亂方式和該事件對石油市場的影響交換了意見。接下來，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商務部長埃文斯和能源部長亞伯拉罕都將要分別致電其俄羅斯同行。

　　作為繼美國之后的世界第二大石油進口國，中國政府自然也會跟這個巨大的、擁有共同和特殊利益的鄰居好好說話。據俄政府官員透露，中國領導人已向俄總理弗拉德科夫去信，希望俄方保證能源供應不中斷。尤科斯每日提供了中國7%的石油消費量。

　　但是大家都沒有大肆聲張。白宮認為，俄羅斯國內對普京的公開批評會更有可能導致普京的一意孤行。當然，美國需要俄羅斯這個朋友在伊拉克問題上說好話。而且，美、中等國需要保障的是穩定的石油供應，對尤科斯本身并不關心。

　　美國甚至表示，霍多爾科夫斯基也許是犯了幾條罪的。這實際上已與以往國際社會對此事的態度不符。在此番油價因素介入之前，普京的外國批評者強調的是，普京把公開反對他的俄國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投入大牢，是對民主和法制的踐踏。

　　普京難以停手

　　在俄羅斯國內，越來越多的俄羅斯人對普京當局對擁有高達80億美元財富的霍氏進行處治而拍手稱快。根據莫斯科的列瓦達分析中心所做的調查，認為霍多爾科夫斯基肯定有罪的人在五六月份時還分別是28%和29%，到七月份這一數字便上升到了34%。

　　同一時期，認為霍氏得不到公正審判的被訪者比例逐漸從49%降到了45%，再到40%。

　　霍多爾科夫斯基遭憎惡也許情有可原。他的大部分巨額財富，是在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俄羅斯私有化過程中取得的國有資產。

　　和其他幾個通過同樣或類似的方法在俄羅斯私有化過程中變得超級富有的寡頭一起，霍多爾科夫斯基開始把自己在經濟上的影響力向政治上滲透。俄羅斯的六大寡頭，就“著名”地用大量灰色資金和私人媒體帝國的宣傳，幫助垂垂老矣的葉利欽獲得了連任，同時也幫助自己獲得了更多資源。

　　過去三年里，普京成功地將古辛斯基和別列佐夫斯基兩大寡頭手中的私人電視臺奪取過來，二人的抗議沒能阻止他們丟掉媒體的控制權，更令他們丟掉了俄羅斯國籍。此外，普京也加強了聯邦政府對司法體系的介入，和聯邦對地方的控制。

　　強硬的普京上臺后抵擋住了這群野心家對新政府的繼續控制。因此，接下來抵擋他們對重要行業的控制也就成為了當務之急。

　　石油和天然氣工業給俄羅斯貢獻了1／4的GDP。不管是不是反對派，這個國家的最大石油企業的擁有者如果是私人，就不能阻止它的總統擔心石油安全問題。

　　過去幾十年來，石油巨頭們和西方石油消費國，都在通過非歐佩克的油氣資源來制約歐佩克對世界經濟的控制。然而，分析師們相信，分布在阿拉斯加、北海等地的石油生產即將進入一個急劇下降的時期。

　　因此，西方石油巨頭尋找替代資源的急迫心情便不難理解。西伯利亞便因此成為了一片熱土。

　　事實上，過去兩年來，俄羅斯也在有意扮演起了世界石油供應大國的角色。2003年，俄羅斯的石油產量已經躍居為全球第二，僅次于沙特阿拉伯。

　　2003年8月29日，英國石油(BP)與俄羅斯秋明石油公司成立了雙方各占50%股權的合資子公司。而這家取名為秋明BP的新公司擁有的油氣儲備高達350億桶當量，這個數字本身就幾乎是BP當時全部油氣儲備的兩倍。

　　BP首開了西方石油公司入資俄羅斯石油業的先河，此舉令其他石油界巨頭躁動不已。2003年9月便傳出了埃克森-美孚和雪弗龍-德士古準備入股尤科斯的消息，而且其比例將有可能達40%，甚至更高。通過出售資產給外國公司，霍氏將能從未來不可預知的俄羅斯抽身而出。而讓外國人掌控自己的戰略產業，并非僅僅是俄羅斯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普京敢下重手，同樣重要的一點是，打擊尤科斯并不會對俄羅斯經濟帶來重大打擊。國際能源署7月份的月度報告甚至表明，就算尤科斯真的破產，也不會影響俄羅斯的產油能力。

　　高油價顯然是有利于俄羅斯的。俄羅斯經濟發展部部長捷爾曼·格列夫8月12日對外宣布，如果油價保持在現在這個水平，那么俄羅斯的GDP今年可能會增長7.1個百分點。而此前，這個預估數字已經調高過一次，達到了6.7%。

　　高油價給俄羅斯帶來的惟一不利就是更難抑制通貨膨脹。俄羅斯經濟發展部的經濟師安德烈·克列帕奇警告，石油收入增加將導致現金供給的增加，這將令通貨膨脹率很難被壓低到10%以下。

　　此外，西方觀察家擔心，過多依賴石油收入，會導致俄羅斯政府放慢改革步伐。但也有不少專家們認為，尤科斯事件究竟會否令俄羅斯的投資環境惡化還不可知。

　　至少，通過打擊霍氏，既排除了異己，又收編了戰略資源；既提高了GDP，又鞏固了自己在石油世界里沙特阿拉伯替代者的角色。對普京來說，他顯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利弊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