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

　　根據美國商務部的數據，2003年第三季度美國經濟增長率為7.2%，超過了原先預測的6%。這一數字創造了19年來經濟增長速度的最高紀錄，是2003年第二季度經濟增長率3.3%的2倍還多。在寒冬即將到來的時候，這個數字的公布，給持續低迷的美國經濟帶來了一絲暖意。

　　美國經濟真的已經走出隧道的盡頭了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仍然很難判斷。首先，我們注意到往年美國經濟增長的數字到年底都有調整，比如1999、2000和2001年年底的時候，經過調整的增長數字均比早先公布的低，今年年底是否還會調低，仍需拭目以待。

　　從長期來看，判斷美國經濟的走勢需要關注其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速度。整個20世紀，美國勞動生產率的年均增長速度為2%，1948-1973年為2.8%，1973-1995年為1.4%，1995-2000年為2.5%。2001年到2003年第二季度，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速度大幅度飚升，平均為4.1%。事實上，從1996年起美國的勞動生產率就已經出現了攀升趨勢，但是最近兩年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速度甚至比1996年之后的趨勢值還高。由于美國勞動生產率的高速增長出現在經濟低迷和技術進步低潮期間，美國經濟增長的前景顯得更加撲朔迷離。一種猜測是，由于經濟衰退之后，公司為了降低成本紛紛裁員，用更少的人做更多的活兒，導致了勞動生產率的急劇上升。

　　從理論上講，勞動生產率的增長率決定了美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如果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速度停留在2.5%，潛在GDP增長率應該為3%-3.5%。這樣，只要明年的經濟增長率能夠在3.5%以上，美國經濟就進入了良性循環：經濟增長的發動機一旦啟動，就會不斷地創造就業，提高收入。但是，如果勞動生產率的增長率上升到2.75%-3%，潛在GDP增長率應該為4%。強勁的勞動生產率增長在短期內反而意味著失業局面難以改觀，盡管從長期來看，對經濟增長和財政赤字會起到改善的作用。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趨勢是，據預測，美國勞動力的增長率在未來10年將從1%下降到0.5%，這也會減少潛在的GDP增長率，上個世紀末那個充滿了英雄主義色彩的“新經濟”高漲時期可能一去不復返了。

　　本輪經濟周期最突出的問題就是失業率居高不下。從2001年進入衰退以來，美國人已經失去了270萬個工作崗位。盡管政府公布的經濟數字一直在試圖鼓舞人們的士氣，但是美國學者大多認為，這次經濟復蘇是一種“無就業的復蘇”(jobless recovery)。芝加哥第一銀行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絲溫科說，只有當失業率降低到4.5%左右，才能讓人們感覺到經濟增長。財政部長斯諾則信誓旦旦地表示，隨著經濟增長勢頭好轉，明年每月能夠創造20萬個就業崗位。但是，9月份就業市場剛剛止跌回升，而9月份所增加的就業崗位仍然只有5.7萬個。失業問題，尤其是制造業的失業，是大選期間美國選民最關心的問題之一。根據克勒公司�烱iley＆Company�牭囊环菡{查表明，75%的人認為創造制造業就業崗位是總統國內政策的頭等大事；68%的選民會挑選把“創造制造業就業崗位”作為第一目標的總統，而僅僅有23%的選民會挑選把“減稅”作為第一目標的總統；在提供制造業就業崗位上，僅僅有36%的人給布什總統以肯定評價，55%的人對布什總統的表現持否定態度。

　　籠罩美國經濟增長前景的另一個陰影是逐漸積累的美國財政赤字。由于一方面減稅，一方面增加軍費開支，小布什已經將原來的財政盈余變成了財政赤字。為了刺激經濟增長，減稅計劃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盡管伊拉克戰爭已經結束，但是戰爭之后死亡的美國士兵反而超過了戰爭中的陣亡人數，這意味著軍費開支還會持續增加。根據美國國際經濟研究所的估計，美國的財政赤字將持續到2011年。巨額的財政赤字將提高利率、促使美元升值、使得貿易逆差惡化，并減少制造業就業。從目前的趨勢來看，美聯儲已經透露出明年提高利率的蛛絲馬跡，因為他們可能相信，這次經濟復蘇是強勁的，即使適當提高利率，也不會影響復蘇的步伐。

　　環顧世界經濟，歐洲經濟和日本經濟仍然舉步維艱。過去人們常常講美國經濟是世界經濟的火車頭，但是，同樣重要的是，在一個相互依存的時代，歐洲經濟和日本經濟的相對停滯也足以制約美國經濟的復蘇步伐。世界經濟的復蘇仍然充滿未知數：能源價格在短期內難以大幅度走低，這也將影響美國的經濟增長趨勢；誰也不知道薩達姆和本·拉登在什么地方，以及他們什么時候會發動新的恐怖襲擊，所有這些因素似乎都在提醒我們：冬天里突然出現的溫暖陽光并不意味著春天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