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士丹利全球首席經濟學家在《財經》撰文，認為布什新經濟班子的首要任務，是應付全球性通貨緊縮威脅

　　□斯蒂芬·羅奇/文

　　美國布什政府即將建立一個新的經濟內閣。財政部長保羅·奧尼爾和總統經濟顧問勞 倫斯·林賽的離職很突然但并不能說出乎預料。新的繼任者財政部長約翰·斯諾和總統經濟顧問斯蒂芬·弗里德曼，將使白宮在面臨巨大挑戰的時候獲得一個極好機會來反思其政策。美國需要這種反思，全世界也需要。

　　今天，經濟和金融市場的氣氛與兩年前布什政府上臺時已經有很大區別。從那以后，美國經濟經歷了一次溫和的衰退，以及最近的微弱復蘇。金融市場一直被丑聞、令人失望的公司贏利報告以及“9·11事件”所引發的地緣政治緊張關系所困擾。

　　同時，全球經濟狀況業在向壞的方向轉變。南美發生的新一輪金融危機、日本持續經濟困境和歐洲重新陷入衰弱已經動搖了全球經濟。但是最大的和最令人擔心的風險是全球性通貨緊縮爆發的可能。多數亞洲國家，它們占全球經濟的30%以上，已經處于通貨緊縮的狀態。這也包括中國。美國離通貨緊縮也不會太遠。美國用于計算國內生產總值的廣義價格指數在2002年第三季度僅比前一年上升了0.8%，這幾乎是50年來最低的水平。通貨緊縮的風險在歐洲也在上升，尤其是德國這個歐洲最大的經濟體。

　　政策制定者面對這種危險最終清醒了過來。全球主要的中央銀行已經正確地將它們的注意力轉向應對通貨緊縮的危險。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和歐洲中央銀行最近已經積極放松了利率，以應對這種威脅。日本銀行已經用盡了其利率調控的彈藥——日本所謂的政策性利率目前為"零"——日本官員正在考慮其它選擇，即日元貶值。財政政策也已經轉向對經濟提供更多的刺激，尤其是美國和日本。更多的國家將會更隨美日的做法。不幸的是，歐洲沒有任何財政刺激的余地，因為歐洲穩定公約的限制非常嚴格制。該公約限制歐盟各國預算赤字的擴張。

　　盡管這些政策行動是值得贊賞的，問題是誰也不能保證這些政策將會發生作用。政策拉動——也就是刺激性的政策行動和實體經濟的聯系——在低通貨膨脹和低名義利率的情況下是難以奏效的，只要問一下日本就知道了。對美國經濟而言，財政和貨幣當局所謂的穩定政策通常著力于三個部門：耐用消費品(比如汽車和家具)、房地產以及企業投資。由于這三個部門在最近幾年已經走向過剩，它們對任何政策刺激的反應都可能相當微弱。在歐洲，貨幣政策刺激的作用被加強財政收支結構和揮之不去的經濟結構剛性(尤其是勞動力市場的剛性)的混合逆流所抵消。歷史告訴我們，通貨緊縮的治療必須盡早，并且力度要大。只有時間能夠證明這些措施是否還不太遲。

　　布什政府新的經濟政策團隊除了積極面對這些棘手問題外，別無選擇。一種不同的角度是可能的。現在，政策必須考慮更廣泛的全球環境，而不只是注意美國國內的考慮。這正是落在美國財政部長——美國經濟政策的設計師以及代表美國在國際金融事務上對全球其他國家的主要發言人——的使命。

　　到目前為止，考慮到國際事務，重新評估美國的“強勢美元”政策應該是任務清單的首位。這一政策是20世紀80年代早期的遺產，并在90年代被財政部長羅伯特·魯賓重新定義。強勢貨幣鼓勵購買便宜的進口產品，壓低了那些與外國生產的商品競爭的美國國內產品的價格。在通貨膨脹時期，強勢美元政策是好事；但是當風險轉為通貨緊縮時，就像今天這樣，強勢貨幣就不再有利。美元的繼續升值將惡化美國正在面對的通貨緊縮的力量。這種政策目前是危險的，而且已經不再有用。“中性美元”政策是一種好很多的選擇——它允許美元基于經濟基本面而波動，而不是基于口頭承諾。如果這意味這美元要下跌一陣子，就讓它下跌吧。

　　美國新任財政部長也需要關注美國與世界其他部分的貿易不平衡。美國的經常賬戶赤字——對美國與全球其他地區的國際金融關系最廣泛的測量指標——可能在2002年達到創記錄的占國內生產總值的5%。明年，這一比例可能會向6%攀升，這就要求外國人每天將20億美元投資于美國的資產，以為美國的經常賬戶赤字提供融資。

　　并不存在對美國國際收支問題的快速解決辦法。解決這一問題要求政策著眼于增加國民儲蓄，目前美國的國民儲蓄位于歷史的新低。美國需要外國資本以增加自身國民儲蓄傾向的不足，這是美國經常賬戶赤字問題的核心。與此同時，全球經濟已經變得越來越依賴于美國作為經濟成長的惟一發動機。自從1995年以來，美國占全球國內生產總值增加額的64%。這不僅反映了美國美國人的過度消費，也反映了世界其他地區需求的疲弱。布什政府新的經濟團隊必須在全球經濟增長中尋求實現更大的平衡。這方面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失敗將導致更加不穩定的全球不平衡。這種不平衡最終只能在眼淚中結束。

　　美國也必須以全球化的旗手身份，在全球化進程中扮演一個更加積極的角色。作為美國在經濟議題方面對世界的主要發言人，新任財政部長應該在這方面發揮帶頭作用。對貿易自由化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在經濟困難時期，總是存在著把保護主義作為保護國內工人和公司免受國外競爭威脅的誘惑。我們必須抵制這種誘惑。布什政府最近提高鋼鐵進口關稅和農業補貼的行動是令人擔心的倒退的征兆。新的經濟團隊應該著力于開放全球市場，而不是在國內關閉它們。

　　所有這一切并不是說新的財政部長應該放棄對國內政策事務的責任。在經過上世紀90年代的優異表現后，美國經濟現在正在停滯。巨大的資產泡沫的遺產——首先是在股票市場，最近是房地產市場——看起來在改變美國經濟的命運方面發揮了主要作用，最終導致美國經濟2001年的輕度衰退，接著是微弱的復蘇，以及不斷上升的通貨緊縮的風險。現在，新的財政刺激方案可能于2003年初公布，它要求總統新的經濟團隊的小心地操作。需要在短期經濟刺激措施與恪守長期財政穩健的紀律以重建國民儲蓄之間做出選擇。需要在稅收改革和簡化方面提出新的動議，來提高資本和其他經濟資源配置效率。

　　所有這些政策挑戰，無論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說最好聽也是非常艱巨的。美國體制的優點是不容置疑的，但是沒有哪一種體制是無敵的。有許多時刻要在處理經濟危險上發揮積極的作用。現在就是那些時刻之一。華盛頓新的經濟團隊有機會，也有責任在目前承擔這一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