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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力平
5月下旬以來，美元對日元、歐元的匯率分別出現了下降，這是多年以來很少見的情況。在這之前，美元有時對歐元貶值，有時對日元貶值，但對這兩大主要貨幣同時貶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出現，而且在對這兩大貨幣貶值的同時，對一些較小的貨幣也有貶值。美元匯率出現了一些非常值得關注的情況。
最近這次美元匯率變化的情況有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即不是由一個單一事件引起的。有好幾個來自不同方面的因素不約而同地對美元匯率走勢產生影響。
從國際層面上看，歐洲和日本的經濟走勢分別出現了變化。歐洲經濟增長率在去年第四季度和今年第一季度比較微弱，但從第二季度開始進入了復蘇，而且這種復蘇可能在今年下半年連續加快，這使人們對歐洲經濟復蘇的信心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強。國際經濟界5月初作出的預測還認為日本經濟衰退會持續到今年第三季度，但很快又改變了看法，認為日本經濟已開始出現穩定跡象，在第三季度就可能擺脫衰退局面。歐洲和日本這兩大地區的經濟走勢對國際貨幣市場的影響比較大，國際投資者對它們的敏感程度也比較高。這是投資者調整投資方向，從而影響美元匯率的一個重要因素。
從美國國內方面來看，從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美國國內經濟一直處于比較復雜的局面中。首先，美國經濟雖然在今年第一季度取得了非常高的增長率，但在第二季度很快發現這種高速復蘇存在脆弱性。6月份披露的5月份美國零售額指標比去年同期下降了0.9%，這對人們評價美國經濟復蘇前景的判斷是一個很大的沖擊。一些人士開始調整對美國經濟復蘇前景的判斷。應該說零售額只是眾多經濟指標中的一個，難以據此認為美國經濟復蘇已經逆轉。但這畢竟也說明美國經濟復蘇帶有不穩定性，人們需要比較謹慎地看待其前景。
其次，上半年美國國內大公司丑聞接連不斷。從安然公司宣布破產到隨后暴露出的安達信公司做假賬問題，以及美林銀行事件(該證券公司被指責為以其分析者的報告誤導投資者)，削弱了投資者和公眾對知名大企業的信任。這些事件發生后，美國許多政府部門都行動起來，立法和監管體制上的調整在相當快速地進行。但不管怎么說，人們對美國企業信心的恢復還需要時間，還有待于一些政策的進一步完善。這些事情的出現可以說不利于美國經濟復蘇，它們對美國資本市場，尤其是股票市場，帶來了顯著的不利影響。美國股市自去年以來基本上沒有復蘇，這并不是意味著美國上市企業都不行了；很可能，這反映出相當多投資者對企業股票價值的走向持觀望態度。美國企業業績去年下半年出現過滑落，其原因多種多樣，包括9.11事件(該事件引起許多航空公司及服務業企業的市場需求急劇收縮，并導致虧損或利潤減少)。今年一季度，隨著經濟的高速復蘇，企業業績應當也出現復蘇情況。顯然，這種業績復蘇尚未被投資者認同。而這就可能反映出安然一類事件的影響。
美國政府一年來逐漸暴露出其在貿易保護政策上的態度，這也不為美國國內消費者和國際經濟界所認同。貿易保護主義的傾向也使人們對美國經濟增長的長期評價不再那么看好。人們開始懷疑美國經濟是否能繼續成為世界經濟的火車頭。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美國的貿易赤字繼續在高位運行。美國經常項目赤字占GDP比重現已達4%，有分析者認為今后可能還升高到5%。這當然引起人們對美元匯率走勢的擔憂。這種擔憂過去就有，只是因為其他因素而未成為流行觀點。經濟學教科書反復說明，一國經常項目平衡與其貨幣匯率之間存在因果調整關系，長期處于經常項目逆差的國家其貨幣匯率應該是下調。這種因果關系的一端在美國已有多年，另一端卻遲遲未出現。根本原因是同時還有別的一些相關因素在發生相反方向的作用(例如，外國資金持續大量流入美國)。現在，這些“其他因素”也開始出現變化。所以，古典因果關系將可能重返美國。
外國對美國直接投資是美國吸引的所有外資中的一個重要部分。上世紀90年代的一個特點是，外國對美直接投資逐年持續增加。90年代前半期，每年流入的外國直接投資平均為400億美元左右，到1999年，這一水平上升到2950億美元。那時人們都認為，在其他經濟指標都不利于美元高匯率的情況下，正是這種長期性資金的流入導致了對美元的高需求，從而維持了美元匯率的升高或維持在高水平。但是，2000年以來，情況開始出現一些變化。當年外國對美直接投資比前一年減少了幾十億美元，2001年則減少得更多。根據聯合國貿發會議發布的數字，2001年1-9月，外國對美直接投資是1440億美元。如果據此估計當年全年，2001年水平可能為1800億美元上下。如果是這樣，那么，2001年外國對美直接投資就比2000年減少了1000億美元。顯然這是一個重要變動。
布什政府為刺激經濟復蘇，采取了擴大財政開支的政策。這使美國回到赤字財政的局面。連同貿易逆差，這又使人們想起上世紀80年代美國的“雙赤字”，經常項目逆差和財政收支逆差同時出現的宏觀經濟格局。美國國內經濟學者當時普遍認為，正是這種雙赤字是導致美元匯率波動的禍首。
上面所分析的各種因素，有的是短期性的，有的可能反映了中長期因素的變化趨勢。因此，可以得出一個判斷，美元匯率的這次變動，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當然，從目前的世界尚未有可取代美元國際貨幣地位的競爭者這一點來看，美元不可能像一些中小國家貨幣那樣，一旦情況有變就發生一路下滑的情形。所以，比較可信的看法是美元開始進入一個新的動蕩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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