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些比較貧困的國家才會勉力實行改革,世界上最繁榮的地區一律都滿足現狀,極度保守,固守現狀已成為左派和右派共同奉行的公共哲學,這也就是歐洲和日本遲遲不愿推進改革的原因
域外新論 薩繆爾森
有時候,最重要的真理最顯而易見,也最容易受到忽視。以下就是其中一例:繁榮的社會都極度保守。這種保守主義沒有黨派特征,與意識形態也毫無關系。它帶有個人色彩,體現了這樣一種心理——不要橫加干預,讓一切保持原狀。這個真理不斷得到驗證。只有那些比較貧困的國家(中國、印度、俄羅斯和墨西哥)才會時斷時續地勉力實行改革。與此同時,世界上最繁榮的地區(美國、歐洲和日本)基本滿足于現有的一切,固守現狀已經成為左派和右派共同奉行的公共哲學。
從總體來看,這也許是有益的。它不鼓勵可能造成混亂、也許毫無結果的嘗試。但是,當這種保守態度妨礙國家采取行動解決無可辯駁的問題時,那就是自拆臺腳了。在美國,國會和白宮無法削減毫無必要或缺乏成效的計劃項目。人們覺得自己有這個權利,有些人可能會受到損害。日本和歐洲甚至更是緊抓保守主義不放。
日本的經濟表現十分糟糕,如今已經把過去的10年貶損為“失去的10年”。1990年的失業率為2.1%,現在卻已經接近6%。如果采取果斷行動(迅速注銷銀行壞賬,加強諸如農業、建筑、零售等受保護部門的競爭),可能會最終促進經濟增長,然而日本人對此卻缺乏熱情。
哈佛大學的政治學家蘇珊·法爾寫道:“經濟數據顯示的情況與人們日常的生活方式嚴重脫節!鄙虉隼镂跷跞寥痢J杖氩灰姕p少。大多數人有工作!皩Υ蠖鄶等毡救硕,失去的10年美好得令人吃驚。也許正因為如此,領導人和公眾都遲遲不愿”改善經濟狀況。
的確如此。歐洲的局面十分相似。那里的普遍繁榮使得高失業率(當前在“歐元區”已經超過了8%)變得易于容忍。歐洲人拒絕對有礙創造就業機會的政策(高就業稅、解雇工人的限制條款以及高額的最低工資)作出重大修改。
從一個層面上講,沒有什么可抱怨的。如果日本人愿意多享受閑散生活,減少為提高經濟增長率而展開的競爭,那是他們的自由!缎侣勚芸穪喼薨孀罱黄诘姆饷婢妥プ×诉@種情緒:《日本從容不迫:從前的世界主宰似乎注定將成為亞洲的瑞士——富有、愜意、漠然》。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說,1990年,日本雇員每年平均比美國人多工作212小時。時至1999年,他們卻比美國人少工作31小時。
同樣,大多數歐洲人抵制美國以市場為基準的經濟模式。他們希望得到更多的社會保障。如果失業工人(他們都享受相當豐厚的失業福利)增加2%或3%,那似乎只是為其他90%以上的就業者能得到更多保障而付出的小小代價。如果這些都是自主選擇(反映了大家的意愿),那有什么可指責的呢?只有一點:這些選擇可能會違背自身利益,甚至會招致自我毀滅。
如今,日本經濟依賴的就是巨額政府赤字。但是,任何國家都不能讓政府債務的增長速度持續超過收入的增長速度,而日本恰恰就在這樣做。經合組織預計,2002年的政府債務總額將達到國內生產總值的142%。1990年的債務是國內生產總值的65%(2002年,美國的政府債務是國內生產總值的58%)。
除非日本能加快經濟增長速度,并且消除對負債的依賴,否則遲早會發生重大危機,包括債務拖欠。債權人可能會拒絕借貸,因為他們擔心債款收不回來。這可能會導致那些業已承擔著政府債務的金融機構最終破產。日本比阿根廷富庶,但這并不表明它能抵御類似的金融崩潰。歐洲的政策具有毀滅性,因為增高的失業率并沒有均衡分配。2000年,法國15歲至24歲青年的失業率為21%。在意大利,這一年齡段的失業率為32%(美國的數字則為9%),從而部分地解釋了歐洲為何難以吸收比較年輕的移民。
這里體現了保守主義的最大弱點:不愿針對不可避免的變革和顯而易見的危險作出調整。美國不應感到沾沾自喜,因為我們的制度也處于相似的癱瘓狀態。繁榮變成了麻醉劑,讓人們沉湎于現有的愉悅,使他們對未來的問題毫無覺察。以下這個問題最能說明這種集體逃避態度:拒絕因應人口老齡化和政府退休計劃費用的問題。在發達社會,這項費用最終會過于高昂。
在美國,政府不愿考慮逐步適度提高退休年齡,或者削減社會保障和醫療福利。歐洲的逃避態度十分相似,但是,由于出生率更低,福利更高,退休更早,所以面臨的壓力更大。戰略和國際問題研究中心說,法國男子的平均退休年齡為59歲。德國和意大利男子的平均退休年齡為61歲。這些退休人員通常還有20年或25年的壽命。
歐洲政府已經付出了國內生產總值的40%到50%。根據官方估計,退休計劃將大幅度增加這些費用。但是,理查德·杰克遜為戰略和國際問題研究中心撰寫的新報告表明,官方的估計數字也許過低。在對預期壽命、出生率和醫療開支作出比較嚴格的假定后,他認為這項費用在今后50年內可能要增加70%。無論怎樣,總有一天,重大的變革將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那一天不是今天。人們的直覺反應是到時候再說!敖窈蟆贝嬖谟谶b遠的未來,不要著急。錯覺是值得尊重的,甚至帶有強制性。我們如今也許都是保守派,而且可能還都是傻瓜。(葛雪蕾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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