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中國經濟前瞻論壇”于2014年1月11日在北京舉行。上圖為第九、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成思危。(圖片來源：新浪財經 梁斌 攝)

　　新浪財經訊 “第五屆中國經濟前瞻論壇”于2014年1月11日在北京舉行。上圖為第九、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成思危。

　　以下為演講實錄：

　　成思危：各位嘉賓、各位朋友，說實話我最怕參加的會就是預測性的會、前瞻性的會。我曾經講過兩句話，預測從來是測不準的，測準就神仙了，未來的世界充滿不確定性。而另一方面人們對未來世界的認識有局限，所以預測永遠測不準。

　　但是第二句話預測是萬萬不可少的，因為沒有預測，你就沒有方向，你就不知道怎么辦。所以做預測性的演講，有時候容易挨罵，因為你測錯了，人家說你誤導。有些經濟學家老說房價要掉，等著買房，結果房價在上漲，結果老百姓說你在忽悠我們，心愿是希望要掉的，但實際上預測確實是難。但是既然李偉同志要我來了，我也不能不做這個預測，我給大家談談我個人的一些看法，測準了，那算我運氣，測的不對，也請大家諒解，因為我不是神仙。

　　先看大勢，我研究我們國家的經濟周期，大概改革開放以后，我們經歷了三個經濟周期，現在進入第四個。

　　第一個經濟周期是83年到91年，這個經濟周期是改革開放之初，經濟還在摸索中國特色的道路。

　　第二個經濟周期是從92年到01年，這個經濟周期應該說是中高速發展的周期，很多改革措施在這個周期里已經推出了，鄧小平南巡講話以后，改革措施推出了，所以這個經濟周期基本上是中高速，但是波動比較大，上下的波動比較大，這是第二個。

　　第三個經濟周期就從02年到12年，這個經濟周期的特點，就是高速增長。我們參加WTO以后，再加上大量投資，屬于經濟高速增長，盡管那個經濟周期里發生了世界性的經濟危機，總體來說在這個周期里的平均增速還是達到了10%。

　　現在我們進入第四個經濟周期，就從13年開始，這個大概也是十年左右，這個周期的特點，我認為強調質量平穩地中高速增長。所謂強調質量，根據中央精神，十八大、十八屆三中全會的精神，還有經濟工作會議的精神，都是強調不要過分追求經濟速度，而要追求增長質量。而且還有句話“不會引起嚴重后果的增長”，這句話很有意思，我們的增長速度要合理，不然會引起嚴重的后果。

　　實際上GDP、CPI都是經濟活動的結果，而不是經濟活動的目標。為什么？因為它都是事后才能算出來，我們如果把它當成一個硬的目標的話，就會自己把自己套住，我先定一個目標，比如說8%，到了三季度一看到不了8%了，趕快采取措施，非得到8%不可。但實際上為了追求達到指標而做的那些措施，實際上它是有雙重性的，既有正的，也有負的，這點09年我們為了應對金融危機，保8%，8是保了，但是要看當年的情況，我們大量的投資。當年是投資了22.5萬億，當年GDP是33.5萬億，固定資產投資占了2/3，投資增長30.1%，銀行信貸增長了9.6萬億，這個數字大家都記得。保8保了，但是造成了一些負面問題，到現在我們還沒處理完。比如說產能過剩，庫存的擠壓、投資效益的降低，投資效益是用兩個指標來衡量，一個是用增加1%的投資拉動多少GDP。一個是一塊錢的投入，產生多少GDP。這兩個數字都遠遠低于我們在92到01年那個周期的數字。

　　環境問題大量增加，我們10年的環境成本我們計算過，因為這個數據要算，計算05年和10年。05年的環境成本要占GDP的13.5%，10年的環境成本，現在還在核算，昨天最新給我數據，以前給我的數據是11.6%，昨天給我的數據是12.5%，現在還在核算過程中，我們專門有個研究中心在做這個事。

　　但是不管怎么說，環境成本高于經濟增速，這說明什么問題呢？實際上我們對環境是負債的，就是把環境的債務留給我們的子孫后代。以前大家可能不留意，最近的霧霾大家可能都引起警惕了。實際上恩格斯說的，人們不能過分陶醉于對于大自然的勝利，大自然就會報復我們。你過分地不注意綠色發展，不注意人和環境的協調，最后的結果是大自然會報復我們。

　　過量的信貸增長造成的問題，大家也看到了，地方債務的增加，原來是10.7萬億，現在地方債務是18萬億了。通貨膨脹的危險，最高的一年超過了5%，當然最近在下降了，去年2.56%左右。

　　再一個資產泡沫形成，特別是在一線大城市里頭的房價，這些大家都看到了。所以說你追求GDP指標采取的措施實際上是帶有負面效應的，既確保經濟增長，又不會有嚴重的后果，這個是非常重要的，否則的話，我們不可能實現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

　　第二個評論，從我們個人想，這十年之內，經濟的波動率91到11年要小的多。經濟波動的幅度可能是在7%到9%這個范圍內，窄的這個范圍內波動。也就是說，總體趨勢是緩慢地上升，有可能是波浪式的，但是總體波動是小的多，這樣經濟發展平穩地發展。

　　總的GDP經濟的發展范圍是7%到9%這樣一個范圍，個別年份，甚至有可能稍低一些，這個有可能，但是總體上是平穩地、緩慢地，有質量地增長。

　　再一個就是從經濟周期的規律來看，大概到19年是會到本次周期的頂峰，原因有兩個。一個三中全會確定的改革措施在逐漸地發揮效應，新一任的領導人逐步取得了更高的治國理政的經驗，各個方面群眾也更加深入理解中央的發展政策，所以在總體來說，這個是緩慢上升。而到19年，正好是18年換完第二屆，一批新的干部上來，都希望有所作為，所以我的分析到19年，可能是達到一個比較高峰，這個高峰可能會達到9%，甚至更高一點。但是總體平均大概是7%到8%。

　　通貨膨脹在中速增長情況來看，通貨膨脹率不會太高，但是它有一個因素，就是要看好你的通貨率、供應量，還有看你虛擬經濟的比例。我估計的通貨膨脹應該是能夠控制在5%以下，所以最理想的情況就是這個經濟周期以后，7到8的增長速度，5%以下的通貨膨脹率，當然這個是理想。

　　前提第一就是國際上沒有出現新的危機。第二國內各項改革措施在逐步地落實，這兩個前提下，大概我就預測估計不會差太多。

　　現在我們要分析一下，影響經濟發展當前擔心的問題是什么？我覺得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講到了，三中全會也講了，我覺得影響經濟發展的問題，一個是地方債務。當然現在說地方債務還是可控的，但是你要想，我曾經講過，美國的次貸是把錢借給沒有還款能力的個人，中國的次貸是把錢借給沒有還款能力的地方政府，現在看來地方政府要想按照原來的約定期限還款，大概有一部分政府是做不到的。因為地方政府的還款能力，一個是靠賣地，一個是靠稅收。在這兩個東西，如果說受到限制的話，還款能力肯定會受影響。這樣就可能會造成要展期、延期，或者是造成借新債還老債，借新債有可能向銀行債，或者發行債券等等。結果政府資金并沒有真正盤活，而作為一個沉默的基金，到什么時候還了，這資金才能真正使用，所以地方債務中央特別強調要注意這個問題，現在等于是沒能夠發揮它促進經濟發展的效用。

　　而且這里頭還可能有水分，它投入的時候算GDP，垮了再建還算GDP，但這種GDP是有害的。再一個由于產能過剩，沒有市場，不能投產，建的時候有GDP，投產以后沒有GDP了。

　　第三就是過度超前，建成了以后，不但沒有利潤，還要政府財政去補貼，這些現象都會造成我們整個地方債務不能及時解決。中央要下定決心，但是要消化這些債務，可能還要一定的時間。

　　第二個擔心就是環境�，F在大家都看到環境的問題，是威脅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問題了，當然在環境問題上人人平等，大家呼吸的是同樣的北京空氣，不管領導和群眾。但是要改善這個環境，要下很大工夫。因為它形成很簡單，要改善很難。在改善環境方面真的要下很大的決心，要有壯士斷腕的精神�，F在雖然是提出了要改善，我覺得從措施上來看，可能還要再加強。

　　你比如說我們的汽車，現在油的標準就比較低，柴油的標準和人家的標準比，我們是500克PTM，人家的標準是10個PTM，所以在城市里要真下決心，你就搞電動車，電動車大家知道續航能力不強。但是城市公交和出租車起碼可以用，減少一些污染的排放。你在能源上推廣太陽能，這個在歐洲、日本都是這樣做的，現在太陽能特別是在一些城市鄉村，不但能夠解決取暖問題，現在連格力空調都生產出了用太陽能直接驅動的空調，所以真的要下決心解決環境問題，就要投入，真的把這件事情放在更重要的位置，這是第二個擔心。

　　第三個最大擔心就是我們投資的這種依賴癥能不能改變。這個問題有爭論，有些人認為中國發展就是要靠投資，靠投資沒錯，投資是拉動經濟發展重要的因素。你只有投資才能夠拉動生產資料的需求，拉動由于投資轉化成工資，拉動消費，投資可以促進教育、科技等等的發展，沒有人否認投資的重要性，但是有句話十八大提了，保持投資的適度增長。

　　什么叫“適度”？這個是問題。我們比較過92到01年那個周期，和02年到12年這個周期，最大的不同，就是92年到01年的時候，我們的投資增長應該說還是合理的，因為當時平均下來的話，我們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增長的速度沒有高于GTP增長速度的1.5倍。這個是比較合理的，但今天不是講理論，大家從發展方程式可以推算出來，假定你的生產要素貢獻是2到3的話，大家可以推算出來。

　　而在02年到12年這個周期，遠遠超過兩倍以上，剛才我講了09年更是，09年我們投資增長30.1%，GDP增長9.2%，你算算看，這個比例太高了。正常的話，我們1%的投資應該拉動0.6%到0.7%GDP的增長，但實際上我們現在如果拿09年的數據看，只拉動了0.3%的增長。再一個剛才我說，一看現在投資有多少轉化成為GDP。在前一個周期，在92到01年的時候，大概是平均一塊錢的投資轉化為五、六毛的收入，現在只有2毛多。所以投資的依賴癥現在看來還沒有能夠解決。由于有投資的依賴癥，所以你的貨幣供應就得要增加，銀行信貸就得要增加。投資建了新項目沒建成，你還得繼續投，不投了，它不成了半拉子工程，GDP水分形成以后，第二年的投資，為了要把第一年的水分彌補回來，你也要增加�，F在人民日報的論壇上專門講過這個，所以我覺得最擔心影響增長的是這三個問題。

　　但是也有好消息，就是我們在這一段期間里頭，我們也有正能量，有好的因素。這好的因素是三中全會的《決定》。三中全會的《決定》可以說是改革開放的再出發，里頭充滿了制度創新，我在08年講過，制度創新是改革的核心，改革是什么？就是要有制度創新。去年3月，我們出了一本書，改革是中國最大的紅利。其中第一篇就是我寫的，制度創新是改革的紅利之源。大家仔細讀讀三中全會的《決定》，里頭充滿了制度創新的內容，所以這一個我覺得在中國經濟改革，不但是經濟，三中全會報告很全面了，應該說政策上是非常明確的。而且我認為也是到位的，關鍵的是要認真貫徹執行。

　　現在看來，這個在逐步深入人心，在貫徹執行，所以這是一個最重要的利好因素。

　　第二個利好因素，就是大家剛才談的新型城鎮化，有的學者提出來什么叫新型城鎮化？因為中央講了，這是一個以人為核心。但是我認為新型城鎮化應該不同于以前的模式，我是中國智慧論壇的主席，我認為新型城鎮化要有四個特點，和以前不一樣。

　　第一個特點就是以人為基礎，以人為核心，真正地使得進城的人都市民化。現在我們實際上說是城市化、城鎮化率是52%，7.1億人口在城市，其實4.4億人口有戶籍，2.7億人口里沒有戶籍，長期留在城市的四千萬，流動的三千萬。實際上城鎮化本身統計就是這么一個情況，將近有2.7億在城市里的人沒有市民化，這里就是一個我們需要進一步解決的問題。而且市民化以后，還要解決就業、解決社保，解決住房，解決他子女上學的問題，這個是必須的，所以中央提出以人為核心這一條是新型城鎮化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第二，就是土地合理的集約使用，這條和以前不一樣。防止城市的擴張大于城市人口的擴張，關于這個問題，我有一個印象，我們前些時候的城鎮化，是土地的擴張速度超過人口的擴張速度，我們有數據，前兩天辜勝阻[微博]同志告訴我，他做了一下計算，我是引用他的，不是我的數據。他算的是改革開放以后，城市人口增加三倍，土地增加了八倍，這是他算的結果。他告訴我這個數據值得我們注意，等于我們城市土地的攤大餅式的增長，遠遠超過城市化率，我們一定要集約、合理使用土地。

　　第三個新型城鎮化的特點，我們一定要有信息技術來促進城市發展。因為現在無論是城市的管理，城市的建設等等方面，應該說信息技術是起著重要作用的，包括電子政務、綠色發展，遠程的教育、智能交通、和諧社區、多彩的文化，合理的醫療，都是可以通過信息化的手段來大大改善的。

　　你看看那醫療，現在北京大醫院排隊那么長，為什么？地方人都跑到北京來看病，看病排隊，還有號販子，如果我們把信息技術用好了，在社區里就有診所，你有病先到社區看看，社區診所有問題可以請專家遠程會診，專家遠程會診不行，替你掛號，你到時候到北京大醫院去看，這完全是可以提供的。像教育資源短缺，其實美國的教育也遇到了資源缺乏，所以搞了一個MOC條例系統，像MIT都可以用，而且可以給你正式文憑，你只要經過考試。所以信息技術在城市發展這和以前城鎮化不一樣。

　　最后一點新型城鎮化的特點，就是資金主要靠市場，而不是靠政府。以前城鎮化是政府投資拉動的城鎮化，我要帶城市了，一個領導來了，就考慮這個城市要怎么建，分功能區。新型城鎮化資本要靠市場，要靠你的城市能夠吸引更多的資金進入你的城市，就你的投資環境，你的生活環境，你各方面的設施能夠吸引更多的人來這兒居住。

　　所以我認為新型城鎮化如果真的是按照這樣四個特點來進行，我認為是拉動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力量。因為大家知道，我們按照國際的標準，最終基本實現城市化是70%的城市，現在要達到70%的人口，可能還要到2023年間。

　　城市的戶籍，小城市放開了，中等城市逐步放開，大城市大概還要等等，總體來說這四個特點，我認為新型城鎮化非常重要的一個方面。

　　第三個利好是給農民財產權，我認為這個是這次三中全會一個非常重要的制度創新，中國二元結構非常嚴重，城市和農村發展水平不均衡，城市居民的收入是農村的三倍，城市居民的購買力是農村的四倍，城市居民享有的公共服務、醫療、教育等等服務，比農村好的多，這種情況下如果要解決二元經濟結構，按照劉易斯最早提出的理論，城市化是農民轉入城市，農村富余勞動力轉入城市，自然可以解決。一方面是轉移到城市，另一方面農村的勞動生產力也要提高，否則的話，你解決不了二元經濟結構的問題。

　　這次我覺得中央對于這次問題作出的決定是非常重要的，有的人甚至說這是第二次土改，我看這個評價也是可以這么說。因為什么呢？大家知道解放初期是分田到戶，農民有了土地財產權，那當時生產資料是比較少的。但是一集體化以后，財產就沒有了，變成集體了，農民的權益又沒有明確，所以等于他沒有財產權，沒有財產權何來談財產收入，所以多年以來這個問題沒有解決。這次中央三中全會的決定四條，我認為都是非常重要的。

　　第一條就是農村的經營性建設用地進入市場，同地同價。以前農村經營用地是政府低價征收、高價賣出，農民即使賣出地了，這個錢主要是集體。我專門到陜西也做過調研，就是這個情況�，F在提出來經營性的建設用地要同地同價，而且要兼顧國家、集體和個人的利益分配，這是第一點。說明集體所有權里頭，是有個人的一份在里頭，這也是很簡單的道理。

　　第二，就是農民的經營承包權這次也明確了，要長期的確權，這個權可以出租，可以轉讓等等。正因為農民到了城市，這樣他有了財產權，財產權給他帶來一定的財產性收益。

　　第三，就是農村集體的事業農民享有股份，這個股份要嚴格地按照股份制的原則，你既然是農村集體辦的事業，當然享有分紅的權利。

　　最后農民的宅基地用地股權，當然我們的利潤是不能給個人土地，但是它的宅基地是有用地股權，也可以進行抵押等等。所以大家可以想一想，這樣一個制度創新可以解決兩部分問題。

　　一個問題農民到城市不是一無所有，他有一定的財產權和財產性收入，不是要靠政府解決。

　　第二個農村在進一步發展過程中，就有條件進行適度規模經營，就有條件機械化、電氣化、大規模適量地使用化肥、農藥。這無論是對城市化的發展和對建設新農村，都是一個很大的鼓舞。當然這個不是說一下子就改變了，辜勝阻說了，確權需要五年，工作量很大，但是我覺得方向是明確的。中國只有農民不管他進城還是在農村，農民的收入提高了，收入差距縮小了，這是最大的不公平才能消除。

　　今天我想給大家做這么一個預測，當然股市、房市不再講了，太敏感了。但是我的看法就是新的一個經濟周期，將是注重質量的、平穩的中高速的增長。我們擔心的問題，要處理好地方債務，保護好環境，同時要解決投資依賴真正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我們好的動力就在于新型城鎮化，在于三中全會制度創新，在于農民的財產性收入的增加，我是一個審慎的樂觀主義者，要平穩地、比較快地發展，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