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許旻
武漢就在長江邊上,沒有霧霾,沒有沙塵暴,也沒有泥石流,車道兩旁晚熟的丹桂還能偶爾飄出一縷縷的香氣,第89屆糖酒會就是在這座愜意的城市舉辦。它有堪比西子的東湖,也矗立著有“天下江山第一樓”之名的黃鶴樓,卻惟獨沒有能吸引一線酒企來糖酒會的魅力。
開幕式現場冷冷清清,一家酒業咨詢代理公司告訴我,參加的人數至少比去年同期減少了四成以上。幾乎沒有年銷量超百億的一線酒企亮相,汾酒成為了這次糖酒會贊助的絕對主導。明明只是秋天,卻不得不用“史上最冷”來形容這屆糖酒會。
三公消費“禁酒令”,就像一場北京的霧霾,撲面而來的壓力讓高端酒企都喘不過氣來,僅今年一季度的高端酒銷量就下降了四成,讓他們灰頭土臉的,前途的可見度極低,連糖酒會都讓他們提不起興致來。
相比之下,沒有了一線酒企搶風頭,二三線企業倒是尤為活躍。先是金種子酒的張向陽和茅臺叫板:“若茅臺降到同樣價位,將不是我們對手!”再是安徽迎駕貢酒、洛陽杜康、山東景芝等六家“歷史上的名酒”湊在一起,共商復興大計。就連面對媒體鏡頭的時候也是,那些今年銷量依然漲得開懷的二三線酒企,毫不避諱談數字,比如周文貴,一上來就告訴我,新疆第一窖上半年的銷量是5億多。
最讓人感到詫異的是,就連談到“禁酒令”的時候,這種活躍的氣氛也沒有散去,二三線酒企老總們反而還有越談越興奮的趨勢。周文貴就是一個,他很愛笑,講話中氣十足,言語之間有滿滿的自豪感透出來,新疆白酒20多億的市場,他們占了1/4。他一直覺得,“限制三公消費”是好事兒,本來高端白酒就被那么幾家企業壟斷了,新疆政府宴請也經常用的是茅臺,中低端企業插不了手,只能白白看著別人咬肥肉。現在好了,不讓喝茅臺,但政府的正常宴請還是要有的,那么當地的酒就有了用武之地,自身便宜,還是本地名酒,招待起來也算是一方特色。這樣一來,區域性名酒也有了新的發展空間。
洛陽杜康銷售公司的總經理苗國軍也很開心。河南一直以來都是白酒殖民地,外來戶總比本地佬要吃香,杜康酒原來在省內的銷量連一半都不到,今年卻是翻身做地主了,省內銷量大漲70%,算是狠狠揚眉吐氣了一把。揚眉吐氣的還有當地主打年輕牌的宋河酒業,和今年剛推出新品的寶豐酒業。
“不務正業”是這些酒企賺錢的另一個法子。安徽迎駕除了貢酒之外,還忙著搞旅游,開了個國際旅行社,自己釀酒的地方就是風景區,把游客們統統拉倒自己的生產基地去旅游,省時省力。玻璃、光電材料、彩印、五金、塑料等等,幾乎把跟產酒、包裝有關的都收入囊中,儼然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小莊園,賺了個滿缽。山東景芝也是,造了一個生態釀酒園還不夠,另外計劃再建了個文化創意園區。
水井坊更是另辟蹊徑,據大米透露,他們這周在美國有一個重新上市的活動,將用水井坊的酒做雞尾酒給老外喝。
一線酒企就沒這么幸運了,近四成的財路被攔截,整個企業是愁云慘淡。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平時看著身強力壯的酒企大佬們,怎么一遇上寒流,就立馬病倒了,變得這么虛弱和不堪一擊?這說起來跟白酒行業的“虛浮”有關。
白酒行業的銷量是金字塔結構,利潤率反而是倒金字塔,也就是說,市場份額占的少的高端白酒卻能獲得最高的利潤,而低端白酒只能薄利多銷。這就讓好多酒企為錢“折腰”去“逐高”,就連本身定位中低端酒的企業也會趕時髦地賣上兩瓶奢侈酒。董事長周文貴告訴我,新疆第一窖的酒大部分都在100-300元之間,1000元以上的酒他們也會賣,算是分一杯羹。天朝上品的董事長黃永毅也這么說。
可仔細想想,賣高端酒的人多了,買的人多了嗎?中國的貧富分布也是個倒金字塔結構,10%的人占著近90%的財富,有錢人的需求就那么多,高端酒哪能都賣出去?于是,他們就往政務用酒上動腦筋。政府的宴請要好酒助興、政府的年禮要好酒撐場、政府的……這么一來,酒業的“腰”細了,“頭”大了,“腳步”虛浮了,那些高端酒的繁榮就是架在“政府需求”上的空中樓閣,“禁酒令”的臺風一來,這些浮夸的繁榮假象就吹走了。
說老實話,目前中國高端酒賣的就是個面子,包裝是面子,酒價是面子,品牌是面子,人情也是面子。面子是做得足了,那里子呢?宋河酒業的董事長王祎楊在展會現場就提到,現在白酒包裝存在過度包裝的問題,過于追求華貴,和酒的精神內涵不搭界。平時和朋友喝酒也是,價格高的,牌子老的,擺上桌面就覺得倍兒有面子,只是腰包有點吃不消。
做足了面子,也該升級一下里子了吧?一干企業圍在一起說是要升級傳統釀酒工藝,整頓行業亂象,可是我們連一絲酒的香氣而還沒聞到,倒是先聽到不少負面的事兒。就在這屆秋季糖酒會開幕前的9月份,茅臺還曝出與“塑化劑”有牽連;近日還查處了黑龍江黑河違規生產的特供酒;再看“賴茅”的商標爭奪,至今也還未落下帷幕。
和中國盲目發展起來的奢侈品市場一樣,酒業也是一個亂象叢生的地方。高端白酒也是奢侈品,龍頭老大們主要靠著賣高端酒為生,爭搶著那一尺見方卻利潤豐厚的油水市場,甚至不惜鬧出“塑化劑”、“勾兌”等風波。
現在一鬧騰,高端酒企的面子耗得差不多了。“限制三公消費”來得正是時候,剛好給他們一個當頭棒喝,掐滅了他們“還有政府大腿可以抱”的僥幸心理。高端酒企本來基數就大,面臨這么大的市場壓力,個子高的先倒,幾家一線酒企都忙著給自己救火,自然沒有心思來湊糖酒會的熱鬧。
沒有了大佬們的壓迫,其他酒企總算是得到了一些自由的空間,“動動手啊動動腳,我勤做深呼吸”,他們發揮起來不再束手束腳,做電商、做年輕人的酒、做體驗酒,亦或是做超高端酒……這次武漢秋季糖酒會上二三線酒企昂首挺胸,翻身做主人,發言明顯多了,笑容也變得情不自禁了。
不過,有人質疑一線企業布局腰部產品的思路是錯誤的,還有人認為二三線企業的增長并不能說明什么,做大酒業蛋糕才是關鍵。那么二三線企業能笑多久?誰會笑到最后?這個答案還是要等明后年或更遠以后才會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