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財經訊 2011年12月24日，由中國經濟周刊主辦的“第十一屆中國經濟論壇”在北京召開，本屆論壇的主題是“全球衰退與中國機會”。圖為著名經濟學家成思危發言。

　　成思危：各位朋友，很高興和大家交流中國經濟問題，一個論壇辦十一屆不容易。

　　我聲明三個觀點：

　　第一個，經濟學家的觀點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講的都是一家之言。

　　第二個，預測都是不準的，但沒有預測也不行，看不到方向。

　　第三個，我對事物的發展總是相信它是波浪式前進，螺旋式上升的，我們多想問題，多看問題，分析問題，從問題上看出機會。

　　我今天講三個問題：

　　第一個，國際經濟形勢。

　　第二個，國內明年形勢。

　　第三個，我們怎么辦。

　　大家知道，國際經濟形勢現在悲觀論調比較多，確實也是，今年已經到了12月了，世界經濟的表現也已經比預測的差，原來最初預測可能是今年增長4.8，最近調整到4%，今年世界經濟增長大概4%。發達國家看起來是2.2，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是6.4，大概是這樣一個預測。

　　從發達國家來看，美國美聯儲最近預測是2.7，歐洲央行對歐洲的預測是1.6，日本是0.3，大概是這樣的情況。

　　新興經濟體總體來說還是比發達國家要高，中國前三個季度是9.5、9.1，第一季度是9.2、9.3，印度是7.3。

　　發達國家的問題都看到了，一是在全球金融危機沖擊之下，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美國失業率還是高起的，9%，美國經濟增長總體來說還是相對比其他強勁一點，但是不穩定。美國地方政府的債務和國家債務還是比較高的，再就是美國自從中期選舉以后，共和黨人控制了眾議院，這對執政民主黨的奧巴馬制訂和實施政策方面有一定的牽制。

　　從歐洲來看，大家看到歐債危機很明顯，歐債危機的發展也曝露了歐元區的一個重大問題，就是歐元統一使用以后，它的貨幣政策是統一了，但是它的財政政策沒有統一，所以有些國家大膽欠債，大膽花錢，反正我可以借到新債來還老債。像這種情況，就會造成比較嚴重的問題，當然主權債務危機有以下幾種類型：

　　葡萄牙和希臘那樣是政府負債，政府借債來搞高福利，投資搞低效益投資，希臘失業津貼一個月就是600歐元，這個就太高了。投資效率問題也不成功，這就造成了它的危機，等它發生危機以后，新債沒人愿意借給他，發債券收益率要很高，人家才可以買你的。就歐元區來看，要救的話就是歐元區的財政政策必須要統一，但是財政政策的統一又涉及到部分主權的讓渡問題，轉讓和過渡，所以這個問題比較復雜，最近歐盟開會17個歐元區國家都同意了，財政政策進一步統一。在歐元區國家里面只有英國堅決反對，另外有三個國家沒有得到議會批準，總體來看情況還是有點希望。我曾經說過六比四開，歐元區崩潰的可能性，還是低于它存在的可能性。

　　日本的問題就是連續20年的不爭，剛有起色，又遇到地震和福島核危機，國債收益率1%都有人買，說明它沒有別的大投資項目，日本還有一個大問題就是首選更換太頻繁，東京大學副校長說日本生產率是最高的，包括首相的生產率，20年內生產了15個首相，首相更換政策很難保持一致性，領導人和國際領導人很難建立長期穩定的關系，剛剛認識就下臺了，這也是一個問題。

　　從發達國家來看，美、歐、日，明年形勢特別嚴峻，但是也不悲觀，我認為美國經濟明年還是保持正增長，歐元區的債務危機問題明年有可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日本明年可能比今年的增長還要高一點，因為今年它遇到了災害。明年世界經濟增長率會下降，但是我認為不會低于3%，如果不低于3%，我認為還不是太差。我認為可能下滑比衰退更合適一些。

　　發達國家的這種情況對發展中國家影響是什么呢，以前有人說脫鉤理論，這是不現實的，發達國家的經濟下滑肯定對發展中國家有影響，影響表現在幾個方面：

　　一是它的需求減少，就影響發展中國家的出口，從貿易來看看的很清楚。

　　二是它實行了低利率政策，對發展中國家來說就造成通貨膨脹的危險。實際上通貨膨脹在新興經濟體里面都體現出來了，國家通貨膨脹最高到了6.5，今年整體上來看是5.5左右，印度、俄羅斯、巴西都比我們要更嚴重一些。

　　三是由于發達國家實行了低利率政策，為了應對通貨膨脹，就導致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利率的上升。我們國家因為人民幣沒有自由兌換，所以上升不多，其他國家利率上升比較多，俄羅斯是8.25，印度是8.5，巴西在9月份的數據是12，最近是11，這樣高的利率，對經濟肯定是有影響的。

　　四是由于發達國家要去杠桿化，就是要減少債務，就要從國外調回資金，包括從中國，美國的那些銀行也是賣掉股份，從中國調回資金，這樣就會對這些國家發展有進一步的影響。最近人民幣連續貶值，實際就是這樣的結果，因為它需要美元。

　　這四個影響都是會造成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經濟下行，明年總體來說是世界經濟下行。下行的程度怎么樣，現在預測不準，預測方向下行，下行的怎么樣，取決于美國的選舉結果，實際上是美國選舉前兩黨競爭的結果，取決于歐元區財政一體化的經濟，取決于日本經濟的恢復。

　　對發展國家中包括中國在內，明年是一個很嚴峻的形勢。

　　明年中國的形勢怎么樣，大家對經濟下行的意見是一致的，至于下行多少，意見不一樣，最悲觀是7%，最樂觀就是9左右，我個人預定明年下行肯定低于9，但不會低于8，大概8.5。根據就是中國來說總體實體經濟還是占非常主導的地位，我們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比例大概是1：1，最高的時候是1.6：1，相對來說實體經濟基礎還是比較穩固的。

　　中國經濟的發展由于過去這些年積累的基礎還是在的，盡管國際情況對我們有很多不利的影響，但是我們明年的經濟增長不會下滑的太多。至于其他國家不好說了。

　　就大家比較關心的就是通貨膨脹明年怎么樣，我看到的是這方面樂觀情緒比較多，有人估計明年大概就是3到4，我個人沒有這么樂觀，為什么呢？因為我們分析一下通貨膨脹的幾個影響因素：

　　一是貨幣供應，我們今年實行了穩健的貨幣政策，從適度寬松到穩健，明年中央基調還是穩健，但是我認為比今年穩定從緊會松一些，因為收的太緊，對中小企業特別是微型企業的發展造成困難，地方政府的債務也會增加，另外許多在建和續建的項目沒有資金繼續投入，成為半落子工程，發揮不了效益。從這些角度來講，貨幣政策不可能收太緊，當然也不可能像09年那樣大放松，那樣放松造成的問題就很多了，資產泡沫，通貨膨脹，地方政府債務增加等等。貨幣不能收太緊，利率不能提太快，這對抑制通貨膨脹來講，就有點力不從心。

　　二是從國際上來看，大宗商品除了石油以外，其他的商品價格是在下行，但是大家知道石油是很重要的一個商品，現在還是維持比較高的位置，100美元左右，下跌也就是95美元。我們國家是石油的重要進口國，進口量是2億噸，就是14億桶，如果石油價格每桶增加10美元，每個中國人民就得拿出10美元，這不是小數，石油現在最不穩定的因素就是伊朗，現在伊朗核問題弄的很熱鬧，伊朗也說了，如果一制裁，不出口石油，國際石油價格會上升到一桶250美元，這個有點夸張，但肯定會猛漲。伊朗控制著霍布斯海峽，如果霍布斯海峽由于沖突被封鎖了，咱們石油進口就更有問題了。所以對石油的價格也不容樂觀。

　　三是從國內來看，由于我們要拉動內需，人民收入要增長，勞動力成本要上升，勞動力成本上升會帶動各種原材料成本的上升。

　　從這三個因素來看，我對明年的通貨膨脹還沒有那么樂觀，當然可能因為今年通貨膨脹高了，同比可能高，但是從環比來看，特別從季節調整的環比來看，11月份環比降了0.04，降的趨勢并不是很明顯，這是經過調整的。沒有經過調整的，上個月就是正的，這個月是0.2。

　　據我估計，明年通貨膨脹率可能還會在5%左右，當然這是一家之言。

　　那我們怎么辦呢？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很明確，實際上從去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到今年全國人大很明確，就是轉變經濟發展方式，這是采取唯一最重要的政策。我曾經在人民日報上發表文章，就是三個外轉內實現經濟方式的轉變：

　　一是依靠外需轉變依靠內需，更多依靠就是人民群眾的消費，這樣就要提高人民群眾的購買力，提高人民群眾的購買力，讓大家有能力消費，提高人民群眾購買力就要有制度性的安排，人民群眾的收入和經濟同步增長，不要再減少國民經濟分配中人民收入的比例，工資和CPI掛鉤，現在30個省市都掛鉤了，隨著生產力的提高勞動者的報酬，還有提高個人所得稅起征點，適度推進信貸消費。完善社會保障體系，讓人民敢消費，通過創新，讓人們愿意消費，這樣才能真正做到外轉內，不是不重視外貿，外貿還要努力，明年下降是肯定的，商務部明年要很努力，還要提升產品質量，我們不追求過大貿易順差，但是要盡可能努力做好外貿工作。

　　二是從外延型增長轉向內涵型增長，外延型增長就是靠投資，要增加生產能力就建新廠，內涵型增長就是靠提高效率，最重要就是提高勞動生產率，同樣的人員少量的投資就可以生產更多的產品，當然效益就很明顯，我們要再三強調重視提高勞動生產率。我們制造業是世界第一位，超過了美國，是從量來說，但是我們勞動生產率相比之下還是低的，美國的全員勞動生產率，每人每年18萬美元，我們全員勞動生產率大概不到20萬人民幣。如果按增加值算的勞動生產率，第二產業去年增加值是18.75萬元，我們就業人員是2.2億，整個生產率是20萬，這還是很低的，要提高勞動生產率。

　　還要提高投資的效率，投資增長過快，也造成投資效率的降低，我們要提高勞動生產率和提高投資效率來實現經濟內涵型的增長。

　　三是從外生動力轉為內生動力，所謂外生動力工業靠國家政策、補貼、支持，更重要是靠內生動力，就是靠全體職工的積極性，靠全體職工的創新精神，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我曾經講過，沒有一流的員工不會有一流的企業，我們對員工實行以人為本的管理，最重要要把員工看成是企業最主要的財富，而且要鼓勵員工愛崗敬業，并且努力創新。這一點上要加強職工的培訓，用統一的價值觀來統一員工的思想認識，這是非常重要的。

　　實際上我們要不通過內生性動力發展國家，是不能持續的。像美國，它確實在創新方面做的比較好，就像蘋果，它不斷推出新產品，從iPad到iPhone，不斷推出新產品，讓你購買它的創新，所以我們還要按照中央的要求，努力建立創新型國家。

　　更重要的還是按照錦濤同志講的，堅持改革開放，這點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改革開放是一場偉大的革命，停頓和倒退是沒有出路的，當前來看，應對這些問題最終還是要靠改革開放。

　　我在北大光華論壇改革開放30周年的時候講過，現在改革進入了一個關鍵時期，要處理好四方面的關系：

　　一是法治和人治的關系，要進一步推進依法治國，依法治國首要就是依法治慣，就是行政。

　　二是處理好公平和效率的關系，沒有效率的公平是低水平的公平，沒有公平的效率是不穩定的效率。

　　三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政府是看得見的手，市場是看不見的手，要密切配合，不要互相較勁。政府的作用是宏觀調控，宏觀調控不要違反市場經濟三個基本規律，包括價值規律、供求規律、競爭規律。

　　四是處理好集權和分權的關系。

　　處理好這四個關系，就是今后改革重要的問題。

　　我今天就講了我對世界形勢的看法，是審慎樂觀，還有很多不確定因素，如果明年世界經濟保持3%的增長率就不錯了，對國家經濟增長預測大概是8.5%，不確定性比較大。我們還要靠轉變經濟增長方式，推進改革開放解決我們的問題，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從依靠外需轉變到依靠內需，從外延增長到內涵增長，要從外生動力轉向內生動力，還要處理好法治和人治的關系，公平和效率的問題，政府和市場的關系，集權和分權關系，這樣才使得我們經濟更加平衡，更加可持續。

　　我就講這么多，時間到了，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