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名譽院長厲以寧（新浪財經 陳鑫 攝）

　　新浪財經訊 2011年11月26日，中國經濟學家年度論壇暨中國經濟理論創新獎(2011)頒獎典禮在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隆重舉行。圖為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名譽院長厲以寧。

　　厲以寧：最近一年我在六個省進行了考察，云南、貴州、重慶、山東、山西、內蒙，考察了什么問題呢？縮小城鄉制度差距，調查結果和觀點講一下。三種資本，按照經濟學、基本分三種，第一種物質資本，形成廠房設備生產資料等，這是傳統的。第二種資本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后又出現的人力資本，人力資本就體現在人身上的文化、教育、技術和智慧等，這個觀點出來以后，大家都認為，物資資本和人力資本共同創造了財富，人力資本比物資資本更重要，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德國政府被炸得一塌糊涂，人力資本沒有受到損失，所以經濟很快就起來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現第三種資本理論，就是社會資本。和報紙上所說的社會資本不是一個概念，報紙上民間資本稱之為社會資本，經濟學理論社會資本是無形資本，主要是講人際關系。比如說，廣東為什么改革開放發展這么快，有雄厚的社會資本，海外華僑、華人、港澳同胞都是社會資本，浙江經濟為什么發展這么快？因為浙江有雄厚的社會資本，因為家庭關系、家族關系、同鄉關系非常厲害，走到哪個地方都有這個，于是形成三種資本結合創造產生的。

　　城鄉一比，三種資本都是城市占優勢，農村占劣勢，物資資本來說，城里面的土地是國有的，和祖傳的房子有產權，有房產證，買商品房，土地是國有的，有產權，有產權證，可以用于抵押、轉讓，投資的話，一抵押錢就到了。可是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農民的土地祖傳的房子是沒產權的，沒房產證的，農民蓋的房子蓋得再高沒有產權證的，不能抵押的，只能夠空手進城，不能夠帶資進城。

　　人力資本，農村是最弱的，農村的學校差、教師差、教學設備差，農民的孩子學不會什么東西，而城里相對來說，城里教育資源配置是好的，所以人力資本農民就差。城里，多多少少認識一些關系和朋友，在農村，特別是山區的農村找誰啊？周圍都是窮人，誰也沒有社會資本可以利用，三種資本都占劣勢。

　　第二，二元勞工市場。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后所興起的，勞工市場分兩個等級，上等勞工市場、次等勞工市場。上等勞工市場被稱之為好職業，次等勞工市場職業稱之為壞職業，區別在哪兒？四個區別，這個工資高，那個低，福利那個多，這個少，那個有提升的機會，這個沒有。可以繼續學到本領和知識，而這個沒有，簡單的重復勞動。所以二元勞工思想，中國就形成特有的現象，或者說不應該有的現象，社會階層固定化，和職業的世襲制，父親干什么，兒子干什么，沒有另外的路子，收入差別怎么不擴大呢？

　　第三，二次分配。按照經濟學理論，初次分配是市場調節下的分配，初次分配肯定是有差別的，二次分配來補，二次分配是補一次分配不足，然而在中國現實情況下，二次分配擴大了差別，社會保障就不一樣，現在才開始改。城里人看病公費，農民是合作醫療，得花錢，根據一些材料，二次分配擴大了一次分配的差距，而不是縮小這個差距，這就是一個現實問題。部分地區的調查，不是全部的，在一次分配結果城市和鄉村的收入差距是2.9：1，二次分配達到3.4：1，全世界哪有這樣的情況？

　　第四，能人外遷，弱者沉淀。在農村的情況就是這樣的，凡是有本事的，有點手藝的，就走了，就到城市里自己創業也好，謀求好的職業也好，留在農村就是弱者，差距怎么不擴大？這就是現實情況的分析。

　　怎么辦呢？下一步改革，第一，必須給農民以產權，農民沒產權是沒有道路的。承包地沒產權，宅基地沒產權，自己蓋得房子都沒有產權，我們在下面調查，不能抵押，不能轉讓，出租都困難，我們就問了，出租有什么？沒產權，我租了房子出去，給外家人住了以后，他不交房租怎么辦，賴著不走怎么辦？不敢租，寧可一把鎖就鎖上了，老婆孩子就帶走了，于是在農村流行的是兩個老鼠的故事。什么叫兩個老鼠的故事呢？門上一把鎖走了，變成耗子窩了，老鼠在里面安家了。第一個耗子出來。進城以后老手空空，老婆孩子也去了，找地下室住，北京市的調查，一棟民用住宅樓下面地下室住了16戶人家，都是用紙箱子隔起來住的，形成了一個詞鼠族，這個問題一定得解決。

　　第二個就是教育資源配置一定要平等，要均衡分布。因為城鄉為什么學校差別這么大，農民受不到好的教育，學校差，教育資源分配不公平，教育資源分配不公正，引起就業的不公正，就業的不公正帶來了收入的不公正，收入不公正影響了生活的不公正，下一代又不公正，所以這個問題一定要改。怎么改呢？教育資源配置一定要平衡。在一些地方調查，開始有這樣的說法，財力比較好的縣，小學一律不在村里辦，有的地方村里只辦幼兒園，有的地方幼兒園加上一年級小學生，高年級的小學生和初中一律到鄉鎮所在地辦，可以住校，高中一律在縣城辦，必須住校。我們那時候不懂，就問他們，一個叫可以住校，一個叫必須住校呢？如果在鄉鎮有親戚朋友，孩子可以在他家住、可以住校、可以住親戚家，鄉鎮的孩子可以走讀也可以住校，高中必須住校，無論家住縣城還是不住縣城，所有高中生一律住校，主要是便于管理，便于對孩子的教育，這就是走向教育資源平等分配的第一步。

　　二次分配問題怎么辦呢？一定要加快城鄉社會保障的一體化。城鄉保障不一體化，就會造成二次分配彌補不了一次分配缺陷，反而擴大了。農民沒有社會資本，這個問題怎么樣解決呢？社會資本是靠闖出來的，溫州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改革開放之前，溫州農民跟大家一樣窮，溫州哪有資本，農民企業家沒有資本，都是闖，自己在市場上拼搏、闖蕩，最后社會資本就積累起來了，同鄉越多，社會資本越多。弱者沉淀又怎么辦呢？弱者的確土地利用率低，中國耕地有限，中國弱者不好好種地，這個問題得好好解決。

　　農民進城，土地流轉都是合理的，將來農業是誰搞？應該把土地轉讓給別人來搞，該社會承擔救濟任務就承擔救濟任務。散戶始終是有的，但是散戶只是一部分，將來是三種人在經營。第一，在一些省調查，土地向耕種能手集中，他是轉包的形式，用租賃的形式，在湖北的調查，種水稻都是賠錢的，湖北荊州地區一人承包20畝地，實際上不到20畝，就是10多畝，一畝地種兩季，每季產1000斤，已經很高了，一畝地乘以兩千畝稻谷，20畝地，40000多稻谷，賣40000多塊錢，去掉種子、化肥、農藥和塑料薄膜、牛的飼料，拖拉機用油沒剩幾個錢，自己的工資還不算，所以承包戶種水稻，一家一戶都是窮的，可是在湖北孝感地區考察發現，承包的土地，進城或者別人打工，轉包給我，200畝以上都賺錢，200畝地，一畝地種兩季，產四十萬斤，20萬塊錢，除了生產資料開支，雇兩個工人，錢也出來了。湖北隨州考察超過一萬畝地，全部是機械化的，產量還高。

　　第二，農業專業合作社，這是一個方向，在重慶我們調查，在梁平縣產西瓜的，就是西瓜合作社，產茶葉的就是茶葉合作社，包括種柑橘全賺錢，柑橘是不同的，反季節柑橘，柑橘是11月、12月開始收獲，每年五六月份收獲，銷路非常好，都銷到國外了。人無我有，你沒有的我種，人有我優，你有我也優，質量比你好，你優我反季節，人反季節我講誠信。

　　第三，農業企業，用高科技到下面種田。蘇北沿海灘涂現在在種水稻，改良鹽堿地，農業企業去的，也有資本投入，也有高技術，有些地方用滴灌方式在種莊稼，這也是高科技的手段，所以這樣的話，城鄉收入差別要有這樣的路子，可能是一個新路子，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