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曙光：政府在保障性住房上與民爭利
2011年5月28日，復旦大學主辦的“上海論壇”在上海召開。新浪財經圖文直播本次活動。圖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張曙光。(來源：新浪財經)
2011年5月28日，復旦大學主辦的“上海論壇”在上海召開。新浪財經圖文直播本次活動。圖為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韋森主持論壇。
感謝韋森教授，黃教授，受到邀請，我發言想從保障性住房這樣一個具體問題來討論今天下午我們的主題，我講五個問題，第一，先講為什么我要講這個問題，大家知道今年兩會上政府提出來了今年要蓋1000萬套保障性住房，“十二五”期間要蓋3600萬套保障性住房，聽了這個政府的話以后，兩會的代表是歡呼雀躍，所有的媒體一致擁護，我聽了以后是一喜一憂，喜的是我們政府最終承認了提供保障性住房是政府的職能和責任，這意味著房地產政策的一個調整，憂的是三個問題，第一，需要不需要1000萬套，3600萬套，我后面講，不需要，第二，既然不需要，政府為什么要提供這么多？二，政府能不能完成1000萬套，我看現在沒有保證，第三，怎么提供？我覺得可能變成一個政府與民爭利的一種方式，就是把一個讓利于民的方式變成一個與民爭利的手段，所以我比較擔憂，因而要討論這個問題，這是一。
第二個問題，我想講一下現在保障性住房的亂象，這個亂象表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方面就是政府現在做的，另外一個就是市場提供的，政府不承認，政府現在做的，咱們保障性住房，這一套制度恐怕包括很多內容，比如說保障的對象和范圍，保障的標準和水平，保障的方式，保障房的供地，土地，融資的安排，以及建設和運營的辦法，還有最后監管，就是怎么進入，怎么推出，這一套東西，我們現在政府提供的保障性住房有五種，一種叫做經濟適用房，第二種叫做兩限房，第三種叫做公有產權房，第四種叫做廉租房，第五，叫做公租房，很多，我只講一頭一尾，經濟適用房是1998年開始的，文件上明確規定經濟適用房的對象是除了最低收入和高收入階層而提供給中等收入的，不是保障房，到了2003年才是要保障性住房，到06年明確的提出來經濟適用房要給最低收入的階層，但實際運營的結果現在大概解決了，這些年解決了600萬戶，大概大部分是咱們的公務員和一些中等收入住的，因為經濟適用房居然有二、三百米的這種面積。
我就認識一個非常俗的人買了三百平方米的經濟適用房，再一個現在這個經濟適用房和商品房的差價很大，所以就變成很多人投資的一個很重要的方式，所以經濟適用房從這種，本來要解決公平的問題，結果變成一個制造不平等的手段，那么這是經濟適用房，現在的公租房這1000萬套是指公租房，公租房提供的對象是什么呢？拿深圳來說，深圳是明確的說了，那些引進的高水平的人才也要給他提供公租房，大家就看，我們現在保障性住房變成一個什么結果了，很多地方就把公租房變成引進人才，吸引勞動力各個方面的一種手段，而不是變成真正解決保障性住房的任務。所以我覺得政府這一塊是亂的。更重要的問題是咱們有大量的市場提供的廉租房，但是政府不承認它的合法性，這才是大問題。 為什么呢？咱們想一想，中國改革開放以后經濟發展的很快，城市擴展很快，大量的人口涌進城，結果沒有地方住，政府也沒有提供到保障性住房，于是市場提供了大量的保障性住房，那么市場提供的是兩種有互相關聯的方式，一種就是城中村，一種就是小產權房，這兩個有重疊，城中村以深圳最為突出，深圳大概在關外并進深圳市以前，大概深圳2007、2008年的數據，深圳總共有300多個城中村，有35萬棟城中村的樓，城中村的面積是90多平方公里，深圳是320多平方公里，大家看，有多少城中村的住房是1.06億平方米，住了多少人呢？500萬人，原來城中村是農民的兩三層小樓，一個小院兒，但是隨著深圳的擴張這些人涌進去以后要住房，于是就蓋成四五層，四五層政府一看以后限制，不準蓋，農民就搶建，蓋到七八層，最后政府要取締，農民蓋到十幾層，現在15層的樓都有，所以才有這么多剛才說的這個結果。其實深圳的秘密就在這個地方，那個一層全部是商業店鋪，我去考察過，二層基本上是住戶和當地的村民住，三層以上全部出租，租金收多少呢？我考察的時候一室一廳600塊錢就可以住，說是在那個底下15塊錢兩個人可以吃飽吃好，可以喝啤酒，這才是一個農民工生存的一個地方。深圳的秘密從哪兒來？從這兒來。但是我們現在不承認，要改造城中村，要拆掉重來，現在鋼砂的已經開始拆了，因為它是在深圳新政府不遠的地方，地價相當的高。
第二，小產權房，咱們政府是不準蓋，不準租，不準賣，反正最后農民蓋的小產權房連農民的住房也變成小產權房，那么小產權房是多少呢？據全國也是前兩年國土資源部的統計66億平方米，66億平方米是什么概念呢？大產權房120億平方米，就是這么一個結果。但是現在有這樣多的廉租房在這個地方，政府一律不承認它的合法性，要取締。前年我和任志強(微博 專欄)討論這個問題，我說如果說政府承認這些城中村和小產權房的合法性，咱們要不要蓋一千萬平方米，任志強給我一個概念，200萬套就可以了，不要一千萬套，所以我對此是置疑的，這是我想講的第二個問題。
第三個問題，討論這個東西變成一個與民爭利的，保障性住房讓利于民的東西變成與民爭利，我就想討論評價一下這個政府行為到底怎么去判斷它，咱們政府都說是人民政府，都說立黨為公，執政為民，但是這是一個口號，實際上盡管叫得很兇，沒有人執行，你比如說鐵道部長，還有鐵道部的總工和我的名字一模一樣，很多出了事兒以后很多朋友給我打電話，發郵件，說聽到網絡有不利于你的言論，大家想一想，那個是沒法判斷的，但是與民爭利，或者是讓利于民是可以判斷的，為什么呢？我覺得與民爭利是無限的，那么政府的手就伸得很長，官員的欲火也難填，直到把老百姓逼的沒有辦法，最后政府垮臺，歷史上的教訓很多，但是讓利于民是有限的，政府不可能讓利于一無所有，政府總是要提供公共產品的，這里面既然如此就有兩個標準，一個標準是說政府的收入要和政府提供的服務相適應，我們現在我覺得政府收入太多，韋森算了一個帳，去年八萬多億，人均的納稅額6200塊錢，而農村居民的收入是5919塊錢，大家想一想，人均納稅額超過了農民的平均收入，但是政府提供的服務，我覺得是不足的，就連提供產權保證來看也沒有，保護來看也沒有，而咱們現在的產權保護是一個政策變量，不是一個制度變量，官員說什么就是什么，可以變，于是出現了很多惡性事件，唐福珍事件大家知道，最近這兩天炒的江西的人也是認為拆遷，最后炸了政府，我覺得恐怕這個問題是一個，政府提供的服務是不足的，政府提供的當然是公共產品，你提供不足，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么黑社會盛行，那是政府失職，你要提供服務足了，不會有黑社會的事情。這是一個判斷的標準，另外一個標準，我就覺得恐怕在保障性住房，住房是一個私人產品，但是由于保障性住房具有社會公平和社會穩定的功能，所以它變成一個準公共產品，既非私人產品，也非完全的公共產品，那么在這類產品的提供上我覺得有一個東西，就是判斷政府市場不足的時候你去彌補它，市場滿足不了這個需要你去彌補，我們現在不是，因為不承認市場提供的合法性，政府就要壟斷這個東西，我覺得荒唐的問題在這個地方。這是我想講的第三個問題。
第四個問題，政府在保障性住房上怎么與民爭利，我先講一個故事，大家知道北京有一個唐家嶺，唐家嶺就在中關村上地產業園區的中心，離13號地鐵線很近，周圍很多企業，所以這個地方，這個村兒只有3000個村民，但是現在住了多少人呢？住了5萬，這5萬人大部分都是北飄，80%是大學生，這個村兒，因為住了這么多人，有些房是簡易房，一排一排，中間只有這么寬的一個過道，18平方米，五六百塊錢的租金，但是有一樣東西很全，不管房子再差，都有寬帶，正好政府要拆，拆的時候先只和農民談，村民談，政府只給補償一層，但是這個村兒現在最高蓋到8層，于是老百姓不同意，政府把48個村民代表去區政府簽字畫押，結果老百姓知道炸鍋了，就簽名上訪，正好簽名那一天我去考察，和農民聊，也到大學生住的地方去看，和他們聊，結果這么一個較量以后，老百姓一上訪以后，最后政府承認四層，按四層來補償，達成了，最后是多少我說不清，但是四層是中間一個談判的結果，談成以后現在拆了，原來政府要蓋北飄公寓，現在拆了以后不定了，有的說是要賣給五礦公司蓋商品房。
我這個消息是從誰那兒聽來的呢？是寫蟻族那個組長，叫廉思的，他對北京的這些唐家嶺經常去，非常了解，他告訴我的，前天我問任志強，任志強說現在還沒定，到底蓋什么沒說，所以通過這個事情，我想政府與民爭利在保障性住房上有三種方式，一種就是不按實際面積補償，你為什么不給他按實際面積補償，就是說我的面積已經蓋到那個地方了，先占原則，你為什么不承認，你按四層、按八層就吃虧了，政府就賺了一些，第二，就是土地出讓金，因為這些地方價很高，賣給一些公司，政府可以賺一大筆，第二個辦法，第三個辦法是什么呢？蓋了商品房以后政府可以收取大量的建筑業和房地產的稅收，這三個方式都是政府取締非常重要的方式，這是我想講的第四個問題。
最后一個問題，怎么來治理這個亂象，我想有四種辦法，一種辦法就是政府融資，政府供給，我主要指國有房地產企業，應該承擔政府的職能，去蓋經營廉租房，但是現在我們提出1000萬套，政府給任何一個國有企業都沒有任務，所以這個問題要說，政府要解決首先第一條解決這個問題，如果這一點解決不了，那么其他的免談，第二個解決的辦法叫做政府融資市場供給，咱們現在解決這個問題政府能不能融到多少資，據說1000萬套要1.4萬億資金，那么政府現在說有明確規定的就是土地出讓金的10%要給保障性住房，咱們算一個帳，去年27000億的土地出讓金10%是2700億，但是2009年土地出讓金明確規定了，是多少呢？1.5%，如果按1.5%來算去年只有4000，算下來1000萬套每一套4050塊錢，一平方米的價格，所以大家可以看這個資金問題是政府拿不了這么多錢的，這是第二個辦法，要政府融資市場供給。
第三個辦法，政府規劃，市場融資，市場供給，那么政府現在要吸收民間資本進入，但是民間資本是要盈利的，政府你再怎么安排讓他能夠進入，比如說土地按什么價格讓他，再比如說真正蓋了保障性住房租金按什么，政府怎么補貼他，一律沒有辦法，所以這個問題也解決不了，這也是一套辦法。最后一個辦法就是我剛才講的，承認民間市場提供的廉租房為保障性住房，然后你限制租金給他補貼，我想這是一個解決問題的最根本的一個辦法。但是這幾條辦法到現在我看到政府還沒有一個象樣的安排，所以這個問題還值得進一步討論。
好，謝謝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