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經濟學家成思危（來源：新浪財經 陳鑫 攝）

　　新浪財經訊 2010年4月18日，由《投資與理財》雜志社和學習型中國促進會聯合主辦的“2010投資與理財年會暨第四屆學習型中國-投資理財論壇”在北京召開。圖為著名經濟學家成思危演講。

　　成思危：各位朋友，各位同志，這是我又一次到這個會場跟大家探討問題！

　　今天給我出的題目是宏觀經濟何去何從？我想對于去年的一句話就是“去年是最困難的一年”，對于今年的一句話就是“今年是最復雜的一年”，怎么來形容？溫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當中也曾經講到，為什么說是“最復雜的一年”，它是各種積極變化和不利因素此漲彼消，長期問題和短期矛盾相互交織，國內因素和國際因素相互影響，所以在社會經濟發展中的兩難問題眾多，我想這可能是對于“今年是最復雜的一年”的注解，下面我就個人的研究和思考談談我的看法。

　　大家知道，去年一年在黨中央國務院的領導下，在我們全國人民的努力下，我們是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這是世界公認的，再就是我們實現了保八的目標，另外就是我們的GDP接近日本，還沒有超過，據說今年二季度會超過日本。我們的外貿是2.2萬億美元，超過了德國，是第一位，大家都在下降，我們只是下降的比他們少，所以超過了他們。我們人民群眾的收入跟經濟增長保持了同步，我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我曾經講過又好又快發展，首先一條就是人民群眾的收入要跟經濟增長同步，否則的話你就沒有辦法讓人民充分享受經濟發展的成果。去年我們是經濟增長發展期，城市居民增長9.8%，農村居民增長8.5%，城市居民是17175的人均居民收入，所以基本上是增長保持了同步，但是城鄉的差距還是很大的，差三倍。我們的糧食還是保持了增長，糧食問題是中國的大問題，根據我們90年代的研究，中國糧食要保持穩定，應該是人均400公斤，如果我們的糧食產量下降了，不能保證供應的話，很難解決世界上的問題，有人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叫《誰來養活中國？》，我們去年糧食是5.31億噸，13億人平均下來是接近人均400公斤，這是去年的成績。

　　在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看到，去年成績的取得是花了很大的代價的，這些代價今年都會對我們造成不利的影響。我們花了哪些代價？

　　第一就是靠大量的投資。去年的投資增長了30.1%，達到了22萬億，也就是相當于占GDP的三分之二，去年我講過，在去年那種特殊的情況下，大量的投資是有必要的，因為可以增加就業崗位，還可以拉動鋼材、木材、水泥等生產資料的需求，有一部分投資會通過工資轉化為消費來拉動經濟，這是必要的。但是大量的投資造成的一些不利后果也在開始顯現，就是產能過剩、產品積壓、效益降低和污染的回潮。我們的鋼鐵產量世界第一，但是我們的產能過剩了兩億噸。從投資角度來看，投資總要拉動GDP的，只要投下去就會買設備、買原料、雇工人、建廠房，肯定會拉動GDP，但是問題是過剩的產能只能一次拉動GDP，不能起到再拉動的作用，每噸鋼鐵首次大概是5千元，兩億噸過剩能力就是一萬億的投資，這一萬億的投資在發揮了它拉動GDP的作用以后，就趴在那里不能繼續發揮作用了，這是很大的問題，所以大量的依靠投資的方式是不能持續的，這個問題在今年我們將會遇到。

　　第二個問題就是流動性過剩。也就是說去年我們銀行貸款增加了9.57萬億，政府在財政投資方面的支出增加了5千零83億，大數是10.1萬億這樣的流動性放出來造成了投資的迅速增長，沒有銀行貸款政府投資不可能漲，但是去年我們增加了10.1萬億的貨幣供應，投資增長了30.1%，大概漲了7萬億左右，還有3萬億左右的錢哪里去了？坦率地說，就是進入股市和房市了，上半年是進到了股市，下半年是進入到了房市，這么大量的錢進入肯定把房市抬高了，所以房價漲得這么厲害。再深入分析一下這些錢主要是借給誰了？主要是借給國有企業和地方政府了，國有企業拿了錢以后怎么辦？他們也要還款和盈利，所以他就要進入各種競爭性的行業。本來國有企業要從競爭性行業退出，現在由于有這種情況它又要進入競爭性行業。所以北京一塊地18億的底價拍到了40.6億，各地的地王紛紛涌現。所以這一輪的房地產上漲很大的因素是由地價通過招拍掛快速上漲的。從地方政府來說，因為銀行能夠借錢他們就成立了各種各樣的投資平臺，據統計大概有8千家，以前最多是市里有投資公司，現在到縣都設立了投資公司，這些投資公司就是向銀行借錢搞市政建設。地方政府借錢靠什么來還？主要靠兩種方式，第一是靠賣地，現在土地收入占地方政府財政收入的40%到60%，第二是靠收稅。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土地價格下降，稅收減少，地方政府還債能力就出現問題，還債能力有問題，當然有些地方政府可能不會，有些地方政府就會出問題，出了問題以后，我認為就是有中國特色的次貸，在國外是指把貸款貸給不符合條件的借款人，在中國來說是把貸款貸給沒有還款能力的地方政府。如果造成這種問題，可能要中央政府買單，中央政府買單實際結果是老百姓買單，因為如果填了這個窟窿了，因為改善民生等等方面的支出肯定就會減少。另一個更大的危險就是通貨膨脹，因為大量貨幣的供應，從理論上說本身貨幣供應超過實體經濟需要就會造成通貨膨脹，實際上去年我們就講過這個問題了。

　　在今年看來，通貨膨脹的預期已經非常明顯了，現在買了房的人就是怕鈔票和存款貶值，所以才去買房，通貨膨脹如果發生，受到最大損失的是老百姓的存款，就像剛才說的十萬塊錢鎖保險柜里面7年時間，購買力就喪失很多，今年這些問題都會顯現出來，這是投資過剩造成的產能過剩，流動性大量增加造成的地價上升，再就是通貨膨脹的危險。今年很多人對通貨膨脹估計的比較樂觀，所以在政府工作報告當中提出今年控制的目標是3%，我實際上早就講過，3%夠嗆，因為2月份已經達到了2.7%，一季度的數據是2.2%，但是一季度的PPI已經到了5.51%了，所以二季度總體來看現在是上升的趨勢，這個問題是我們必須要注意的。

　　我們接下來應該怎么做？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和溫總理的報告實際上也都提出了主要的措施，我不想把這些措施全部重復，我歸納成三個外轉內。

　　第一個外轉內就是我們要靠外需轉為更多的依靠內需。

　　去年我們8.7%的增長，投資占了8%，消費占了4.3%，凈出口(外貿)-3.6%，也就是說外貿對我們經濟的增長是起到了拉后腿的作用，去年外貿下降了13.6%，其中出口下降了16%，進口下降了11.2%，這種下降最終的結果就會造成我們企業減產，有一些外向型的企業減產甚至關門，導致工人失業等等問題。因為外需的下降必須要靠內需來彌補，而這種外需的下降看來還不是短期的現象，因為發達國家遇到金融危機以后他的模式將會有變化，因為以前他實際上向我們發展中國家借錢，杠桿化運作之后賺了錢再買我們的資源和產品，現在他遇到了金融危機要去杠桿化，要多儲蓄少借錢，這樣的話他的需求肯定減少，需求減少所以就影響到了我們的外貿。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外貿短期內想恢復是比較困難的。當然大家看到今年一季度的數據還很好，外貿比去年同期增長了44.1%，但是要看具體數據，具體數據今年一季度外貿是6千億多一點，如果再乘4的話就是2.4萬億，去年是2.2萬億，所以增長的并不是很多，不能單看一個季度的數據，所以我們面臨的形勢還很嚴峻。當然我們并不放棄在外貿方面的努力，比如我們要提高產品的檔次，像浙江紹興是出產紡織品的，一般的像越南、墨西哥也生產很多的紡織品，如果紡織品再出口就要提高產品的檔次了，特別是產品的后整理，因為我們的絲綢很多，但是我們絲綢的后整理比不過意大利，所以我們要在技術上引進加創新，提高產能檔次。

　　另外是改善我們的外貿結構。因為低端產品我們勞動力比較便宜的優勢是逐漸喪失的，隨著我們國家經濟的發展，隨著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這肯定要喪失，喪失了以后就是靠我們提高產品品質，向高端發展，當然這有一個過程。外貿里面減少加工貿易。為什么要介紹？因為來料加工貿易是兩頭在外，訂單在外，市場也在外，主動權很小，另外受國際形勢的影響很大，下了訂單到時候他脫產了你拿不到錢，你的貨發出去了他不給你錢等等。再就是擴展外貿的領域，我們原來在歐美日占主要的，以后要更多的向亞非拉去擴展�，F在我們在亞非拉外貿的增長率比較高，向我們對拉美外貿增長每年都是20%，到現在總數才1500億，在總共2.2萬億美元當中占到10%還不到。所以外需我們還是要努力的，但是更多的要靠擴大內需。

　　擴大內需怎么辦？首先就是要提高人民的購買力，讓他能夠消費，沒有購買力我們怎么擴大內需？當然提高購買力一是提高工資，但是工資的提高目前來看有困難，但是我覺得逐步要建立制度化的安排，首先就是人民收入和經濟增長同步，應該做到這一點。二是要做到隨著企業效益的提高來提高工人的工資，企業效益不提高，工人工資要想提高沒有可能，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企業效益提高了，職工的工資不提高，那實際是降低了勞動在分配中的比重，也是不合理的。我檢查工會法的時候到沿海地區看，有些企業農民工的工資基本上多年沒動，就是600到800元，這樣的話也不公平，另外招工也會遇到困難。三是建立CPI調整的制度，因為物價漲了工資不漲就等等降了工資。所以這三個制度我們應該建立起來，要有一定的規定，這個在國外隨著CPI的調整，工資也有一定的方法。隨著我們還要通過個稅的調整增加購買力，像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從800到1000再到2000元，對提高個人所得稅起征點是完全有空間的，這個提法不一樣，有的人建議提到5000元，這樣就提到了購買力。再就是信用消費，我們現在個人信貸占的比例很少，大概不到15%，85%是貸給企業的，特別是國有企業的，所以在信用消費上還有很大的潛力，國外基本上都是60%到70%是個人信貸消費。再就是讓他要敢消費，就是建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解決看病難、看病貴，小孩上學和擇校費的問題，另外對于符合條件的低收入者要給他住房，當然不一定是他個人擁有的住房，居者有其所，不一定是居者有其屋。如果這些問題解決了，就會把一大部分消費，把人們原來存的錢準備預防這些事的潛力動員出來。還要讓他愿意消費，提供他愿意消費的產品，我們過去講三大件是自行車、手表、縫紉機，文革以后80年代、90年代我們講三大件是彩電、冰箱、洗衣機，現在城市里基本上都普及了，農村也逐漸的普及。

　　所以新的經濟增長點在哪里？如果從去年的情況來看，去年消費拉動4.3%，一個是汽車增加了46.2%的銷售量，另外就是房屋商品房消費增加了42.1%，這兩個產品都是高值產品，所以對消費的拉動是相當明顯的。我個人看來，這兩部分消費大概還會增長，當然大家對增加汽車有不同的看法，包括污染等等問題，從世界各國的情況看，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汽車的銷售量是增加的。我們去年的汽車銷售量甚至超過了美國，當然也是由于我們人口多的關系。從住房來看，我現在中央提出要合理有序的轉移有條件的農村人口到城市，這也是工業化實現城市化所必須的，每年大概1千多萬人從農村到城市，要解決他的住房問題，解決社保問題，解決子女上學等等問題。所以住房的需求是長期存在的，但是我們提倡的是中小戶型和保障性住房。

　　除了這兩個以外，我覺得還有幾個是值得我們注意的，第一個是消費電子產品，消費電子產品現在在國外也是一個消費的熱點，大家看蘋果，蘋果從他推出Iphone，到最近推出平板電腦，就不斷的推出新片，這些東西的推出造成了很大的新的消費熱點，我們中國的手機也是年輕人基本上一兩年就換一部，今天馮軍還要為大家演講，他們的品牌就是愛國者，他們就是不斷的推出各種消費電子產品，所以這是能夠讓老百姓愿意掏錢買的，這是非常主要的。第二就是文化產品，文化產業，包括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在我們國家占的比重還是比較低的，從08年看占我們GDP的2.6%，但是從09年的情況來看，文化產業逆勢而上，而在發達國家文化產業基本上是在10%以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文化產業發展是很有潛力的，一個是從國內來看能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對于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的需求，有利于提高人們的精神文化境界，有利于構建和諧社會，另外就是通過文化產品的出口，有利于世界人民更多的了解中國，這樣也有利于構建和諧社會，有利于中國和世界各國關系的發展，減少誤解，增加理解，這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現在的對外宣傳工作，主要最多就是到海外的華人，真正到外國人那里的并不多，所以中國的太極拳在國外沒有印度的瑜珈吃得開，這就是一個例子，所以文化產業的發展也是非常重要的。

　　除了個人消費以外，從整個國家的發展還有兩個方面是值得我們注意的。第一個就是新能源，隨著整個世界現在開始重視氣候變化問題，另外化石能源，就是煤炭、石油、天然氣總有用完的一天，所以對于新能源現在世界各國都相當重視，我3月在英國參加新能源財經峰會，也是探討了這個問題，我認為第四次產業革命將是新能源引領的能源革命，這里面新能源如果從狹義來說是包括風能、太陽能、潮汐能、地熱能等等，以前沒有用來作為能源。廣義來說還包括核能、水能，甚至包括潔凈煤氣水，就是減少二氧化碳排放或者不排放二氧化碳的能源。這個在我們國家是有后發優勢的，我們國家現在非常重視新能源，根據國外的統計，去年新能源方面我們的投資是世界第一位的，所以這是一個方面。第二個就是現代服務業，包括現代金融業、現代信息業、現代物流業、現代會展業、現代咨詢業和現代管理業。

　　第二個外轉內就是從外延性的增長轉為內涵性的增長。

　　所謂外延性增長就是做加法，你要增長就增加投資，本來兩個輪子，現在投資增加四個輪子，內涵性增長就是靠挖掘內部潛力做戰略性的調整，第一就是加強管理，大家到企業里面都知道，我們要向排頭兵看齊，要趕上他，我們現在發電300克煤能發一度電，有的企業是200克就能發一度電。第二就是調整產品組合，把精力集中在市場增長率高而又有競爭優勢的產品上，還有就是市場增長率雖然不高，但是市場占有率比較高的產品上，調整產品組合，不要以為什么都賺錢。有的短期內賺錢，但是沒有競爭力，很快就會喪失優勢。第三就是通過集成，我們講的集成是面向市場，所以縱向集成化，所謂向前就是向市場推進，向后就是向原材料推進。給大家舉一個例子，英利集團是生產太陽能組件的，去年他們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因為太陽能電池的價格大幅下跌，所以他們就采取了縱向集成的辦法，也就是說硅料自己做，而且采用了比較先進的硅烷法，另外他不出口太陽能電池和組件，他出口太陽能電場，整個電場出口在葡萄牙等，現在應該說差不多投產了，所以通過縱向集成化把增加值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橫向集成化是利用現有的條件來發展新的類似的產品，最近我去南通，南通中遠船塢工程公司，原來是做修船的，做船舶修理、改裝和海洋工程產品的公司，由于金融危機，貨運量大量的降低，所以他們的業務很少，實際上他們兩年前就看到了這個危機，從瑞典引進了人才，自己在這方面做努力，轉向做海上采油平臺，海上供應駁船這一類高檔的海洋工程。在去年金融危機當中，它不但沒有賠錢還賺了31億，賺這31個億不容易，我聽中遠的老總魏家福告訴我，這個沒有辦法，去年整個行業都是降低，但是他們去年集團賺了10億，我想肯定這31億的補貼了他20多億的虧損，還賺了10個億，所以我們要變成內涵性的增長。

　　第三個外轉內就是從外生型的發展轉為內生型的動力發展。

　　所謂外生型的動力發展是靠投資，靠勞動力的增加，靠政府的優惠政策等等外部因素來促進發展的。所謂內生型的發展靠的是綜合要素，就是教育、科技和管理，教育就是要提高工人的素質，利用機會來培訓工人，提高職工的水平。在國外也有人問老總，說我培訓了半天他走了怎么辦？老總就反問他，如果你不培訓，他老賴著不走怎么辦？你想想這個道理。所以培訓人才非常重要，我們要通過職業教育和終身教育等方式來培養人。而且我們最近提倡到企業大學，總而言之就是通過各種方式來提高職工的水平，剛才有人說人口也成為了我們的優勢，人口要想成為優勢必須要有素質的提高，日本就是這樣，他們沒有多少資源，但是他們能發展就是依靠人。所以人口在一定程度上是發展過程當中遇到的困難，但是從另一方面，如果你能力提高人口的素質，還可以把不利因素變為有利的因素。所以我希望大家同樣要把教育放在非常重要的地位，我曾經講過，經濟可以保證我們的今天，科技可以保證我們的明天，但是只有教育才能保證我們的后天，通過教育我們能夠提高人民的科技、文化和思想道德水平，提高全民族的素質。另外培養有創新型能力的人才，所以這是內生型增長的第一個重要方面。最近國務院原則通過了中長期教育發展綱要，這是非常重要的方面。通過科技創新，科技創新方面我在中央電視臺講過了，今天就不多講了，有跟隨創新，有集成創新，還有原始創新，通過管理和制度創新來推動企業的發展。

　　今年是復雜的一年，在復雜的一年里，我們要靠變來對付這復雜的一年，怎么變？就靠三個外轉內，就是從依靠外需轉為更多的依靠內需，從主要靠外延性增長轉變成內涵性增長，從依靠外生動力發展轉為依靠內生動力發展。當然今天我講的可能不解渴，大家可能想聽股市、房市和投資理財的內容，下面由別的專家來講，我今天就是給大家開個頭，供大家對于整個經濟形勢有一個參考，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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