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24日，由《環球企業家》雜志社主辦的“2009環球企業家高峰論壇”在北京舉行。圖為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管理學院院長成思危演講。（來源：新浪財經 陳鑫攝）

　　2009年10月24日，由《環球企業家》雜志社主辦的“2009環球企業家高峰論壇”在北京舉行，本次論壇的主題是“顛覆與新生——低迷時期的全球化機遇”。新浪財經全程直播本次論壇，圖為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管理學院院長成思危演講。

　　成思危：各位嘉賓、各位朋友，我非常高興有機會到這兒來跟大家就中國經濟形勢和企業的戰略問題做一點探討，我想講20分鐘，有20分鐘請大家提問題、互動。

　　大家知道由美國次貸危機引起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它的發展是從次貸危機到戰略危機，到流動企業危機，到信用危機，從美國向世界各國擴散，從虛擬經濟向實體經濟蔓延，所以導致了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可以說全球的實體經濟受到很大的影響。今年是負的增長，發達國家基本上全是負的，發展中國家總體上基本也是負的。這次金融危機對我們國家來說，對金融系統的影響相對比較小，它的原因有四個。

　　第一，我們的老百姓對政府、對金融系統有比較強的信心，大家知道政府最后會買單，所以沒像國外那樣出現問題就拋售，沒出現這種現象，反正真正出了問題可以到政府面前去靜坐，不怕。

　　第二，我們的銀行存款58萬億，外匯儲備2.3萬億美元，不缺流動性。國外的救市是向銀行注入流動性，我們是要銀行加強往外貸款。

　　第三，我們的金融系統不夠發達，我們沒有投資銀行，沒有金融衍生品，沒有信息機構，我們的杠桿率很低。美國金融危機前商業銀行的杠桿率是8到12，投資銀行的杠桿率是25到40，兩房有政府的支持，用832萬美元的資本發行了5.2萬億的債券。這從另外一個方面也說明風險高，如果你的回報率高于利率一個百分點就賺大錢，如果你的回報率低于利率一個百分點，你就出大問題了。

　　最后一點，是我們的監管部門比較慎重，一旦出現問題就停，比如IPO暫停，創業板推遲到今年才開板，昨天晚上我在中央電視臺說了一些，期貨已經籌備了一年多了，現在還沒有開。實體經濟受到的影響是相當大的，我們的經濟是十年一個周期，這個周期從2001年開始，2003年開始進入兩位數的增長，到2007年是13%的增長速度，可以說是到頂峰了，2008年即使沒有金融危機我們也進入了經濟的向下階段。

　　如果從季度數據來說，2008年我們是從13%掉到9%，這是一個很大的下滑，如果從季度數據看也可以看到問題情況的嚴重性。2007年四季度是11%，2008年一二三四季度分別是10.6%、10.01%、9%、6.8%，這個是經濟周期的轉變，下半年加上金融危機的作用，所以迅速下滑。在這種情況底下，中央啟動了四萬億一攬子刺激計劃。到今年一季度，下滑的速度是6.1%，二季度開始上升了，到了7.9%，三季度剛剛公布的數據是8.9%，所以中國的經濟探底回升向好，大體是這樣，但是認真地分析一下，可以看到我們的回升是不夠穩固的，基礎也是不夠牢固的，還存在著很多隱憂，這是我多次呼吁的一個問題。

　　從今年三個季度的數據看，大家知道拉動經濟是三架馬車，就是消費、投資和凈出口。在正常情況下，比如說2007年的時候，我們消費占5.0%，投資5.1%，凈出口2.9%，組成了13%。但從今年一二三季度看，一季度是4.3%，消費占4.3%，投資2.0%，凈出口負的0.2%。二季度上半年達到7.1%的增長速度，投資消費3.8%，投資6.2%，凈出口負的2.9%，一到三季度總和我們現在增長是7.7%。上半年我們是7.1%，一到三季度加起來是7.7%。它的構成就是，消費是4%，凈出口是負的3.6%，所以投資是7.3%，大概是這么一個構成。這個里頭我們可以看到什么問題呢？

　　第一就是我們的增長主要是靠投資，靠大量的投資，大量的投資刺激經濟的增長，而這大量的投資很大一部分是投在基礎設施上，那么有一個經濟學家提出質疑，投基礎設施回報慢、效率低、效益差、回收期長，但是我認為特殊情況下投基礎設施還是有必要的，為什么？一個可以減緩就業壓力，第二拉動生產資料的需求，還有一部分投資通過工資可以轉化為消費，所以在特殊情況下有必要。但是我們也要注意在大量投資情況底下會出現產能過剩，產品積壓，效益降低和污染回潮的問題。所以我一再強調，在刺激計劃的同時，一定要注意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防止出現我剛才說的那些問題。

　　從消費角度看，一季度實際是消費唱主角，到了上半年一到三季度是投資唱主角。一季度的消費唱主角是有原因的，一個是春節，另外一個是政府利用家電下鄉、發消費券等等措施，用財政來拉動消費。第三是流動性的信貸的大量擴張，我們全年的信貸目標，今年3月份人大定的是五萬億，而一到三季度已經將近8.9萬億，所以這樣大量的流動性釋放出來，而它沒有完全進入實體經濟領域，有一部分進入虛擬經濟領域，就是房市和股市，造成房市和股市的上升。房市的上升對消費的拉動是最顯著的，股市的上升也會產生消費，我們看消費基本上沒有大的增長。這就說明我們老百姓真正的消費的潛力沒有調動出來。剛剛我說的三個因素都不屬于這個。所以要真正調動老百姓的消費，就必須要提高老百姓的購買力，增加他的工資性收入、財產性收入，加強社會保障、減少他的后顧之憂，增加低保補貼的級別，推進系統消費，因為我們國家在個別系統消費占整個系統貸款的13%，而在國外是70%以上。最后還要轉變觀念，西方人是把明天的錢借到今天來花，我們中國人是把今天的錢存到明天來花，所以要真正刺激消費，必須要提高老百姓的購買力。

　　現在來看，金融危機的時候要想大幅度提高可能有困難，今后我覺得應該建立制度性的辦法，一個就是隨著企業效益的提高，提高工資，提高勞動占整個分配中的比重。第二，隨著物價CPI的情況來調整工資。

　　最重要的是出口，出口在今年是起著拉后腿的作用，一到三季度是負的3.6%，為什么？有幾個原因，國外因為遇到金融危機，需求減少了，所以我們的外貿下降了25%，一到三季度平均下降了將近20%左右，這是一個很大的下降，因為這部分生產能力不能出口了，又不能內銷的話，必然造成工廠減產關門、工人失業。

　　第二是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現在很多貿易壁壘都是針對我們中國的，最近的美國輪胎特保案，就不用說了。

　　第三是信用，包括銀行信用、商業信用和主權信用。銀行信用是本來發了一筆錢，銀行給你開了信用保證，但是銀行一倒閉也就沒有保證了。包括美國，所以我們溫總理在人大會閉幕時候的記者招待會上說了一句很重的話，說我們買了美國將近八千億的國債，希望美國守信用。奧巴馬說我們肯定會守信用。但是美元現在貶值的趨勢是肯定的。整體來看外貿的形勢還是比較嚴峻，而且短期內很難恢復。這是我們當前面臨的情況。

　　今年很多外國機構預測中國GDP是7.2%、6.87%等等，我說你們說的都不對，中國政府說它8%，肯定就是8%，因為任何數據都沒辦法測量中國人民的信心和中國政府的決心。所以我一再強調保8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要保一個什么樣的8，我們是要保一個踏踏實實、實實在在的8，我們要保一個可持續發展的8，不要今天為了保8，把資源都用光了，明年我們怎么辦？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提高經濟發展的質量，不要單純看經濟增長，要調整結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國家重視民生等等，要在這方面努力。因為8從數字上看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我們更進一步看在金融危機以后這個世界的格局會有變化，你們今天講到叫顛覆，當然顛覆可能說得重了一點，但是肯定會有變化。

　　我在今年5月份華盛頓經濟會議上就講了，按照中國的古典哲學的觀點看我們要注意六個方面，第一個是儲蓄和消費的平衡。

　　第二個是內需和外需的平衡，因為在原來的格局下是依賴金融為主的國家，像美國、英國，向依賴產品為主的國家和依賴資源為主的國家借錢，通過金融去賺錢，再向這些國家來支援。但是由于發生了金融危機，它要去杠桿化，他這樣一做必然造成我們的去產能化，就是我們的產能生產能力過剩，所以內需和外需之間要進行更多地調整。

　　第三個平衡就是金融監管和金融創新的平衡，在金融創新和金融監管是互相制約和互相促進，就是所謂魔和道的關系。金融創新從一個角度來說，它是為了提高競爭效率，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它也會帶來很多的風險，國際上是金融創新過度，金融監管不足。在中國是金融創新不足，基本上我們沒有太多的創新，而金融監管在某種程度上也還有缺陷。

　　第四是要處理好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的平衡。國外虛擬經濟，就是股市市值加金融衍生品大概是500多萬億，而全世界GDP只有不到60萬億美元，所以將近10倍，這樣龐大的虛擬經濟依然會帶來大的風險，今后國外是虛擬經濟的規模適當地縮小，特別是金融衍生品。中國來說，我們的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規模基本上是一比一的關系，所以我們還需要發展。所以對國際金融危機的問題，我們要根據中國的情況來分析。

　　第五，就是經濟增長和可持續發展的平衡，我們不應該過高地追求經濟增長速度，因為追求過高的經濟增長速度，必然會帶來生態環境、資源、能源等等的問題。我們測算過2005年資源環境成本，大概是GDP的13.5%，而我們當年的GDP只有10.7%，所以如果為了過高的經濟增長速度而忽視環境的話，我們也不可能持續發展，所以我們應該更多地重視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在當前來看，全球氣候變化是一個重大的問題，而且經濟的問題只有通過發展新能源才能解決。從世界產業革命的歷史看，第五次產業革命是蒸汽帶動的，第二是電力、第三次是電氣。

　　最后一個平衡就是經濟全球化和地區一體化的平衡，我2005年在首爾講過，這兩個過程也是相輔相成的，經濟全球化當然我們知道，地區一體化包括北美自由貿易區和歐盟都是有先例的。由于我們中國的經濟增長，很多人給我們戴高帽子，說中國應該擔當起領導的作用，我說不對，我們GDP只有世界的6%，我們怎么擔當領導？我們只能分擔責任，我們沒有能力去英雄救美、英雄救歐，我們雖然只有6%的GDP，我們對世界增長的貢獻超過20%。第二，我們跟周邊國家的互動，能夠動用10+1，明年就實現自由貿易區，我們現在積極地推進10+2、10+3，就是中國加法國、加日本，這還有比較大的困難，十年推進。最近中日韓三國領導人會議剛開過，還是繼續推進。但是如果能夠實現的話，東盟10+3GDP是世界的20%，美國是世界的28%，我們就能夠實現世界多極化對世界和平和發展做出貢獻。我們應該看到在金融危機之后，這六個平衡的變化。

　　企業戰略我簡單說一下，第一點就是企業在危機的情況下，首先就是要注意保住你的現金流的問題，特別是民營企業，因為在金融危機底下現金流是你最大的問題。第二就是要調整你的產品組合，你要把力量集中在兩類產品上，一類是市場增長率高、市場占有率高的產品，這種產品現在產量不大，甚至還可能開始虧本，但是它的發展潛力很大，這代表著企業的未來。

　　第二類產品是市場占有率高，但是市場增長率并不高的產品，這類產品發展一定不大，但是因為你有優勢，你市場占有率高，它可以給你產生現金流，這類產品叫金牛產品，你要下力量把這類產品做好，其他的產品不合適的要及早撤出，集中力量做好你的產品。

　　第三是延伸你的產業鏈，你要做縱向集成化和橫向集成化，縱向集成化是向前延伸、向市場延伸，向后是向原料延伸，比如說太陽能，因為硅料價錢下跌了30%，所以它很難生存，它只有采用新的技術，第二個是他不出口太陽能電池了，他把電池組建組裝好，做一個電廠，甚至我幫你發電，賣電。所謂橫向集成化就是生產類似的產品，這樣一來改變了產品的檔次，這個像我們現在紹興的紡織業一直很好，就是它原來的檔次不行了，它通過同樣的設備增加一些創新，這是第三。

　　第四就是并購，因為在當前情況下，并購是一個好的機會，當然我不贊成抄底這個說法，這是一個趁人之危的做法，并購一定要知己知彼才能夠雙贏。現在有人由于抱著抄底的心理，很多企業失敗了，但是也有成功的，我最近到德國看第一機床廠并購的案例確實是不錯的，銷售額增長了三倍，利潤增長了三倍，而且最大的好處是給它增加了二百個就業崗位。原來這個企業五百個人，現在七百個人，它是世界頂級的機床制造者。北京第一機床廠采取的辦法不是抄它的底，也不是拿它的技術，而是采取合作，就是高級的部件由它生產，一般的部件由北京第一機床廠生產，訂單由北京第一機床廠提供，這樣逐步把它的技術轉移過來，而不是要人家的圖紙、拿人家的技術。

　　最后一點就是企業一定要把人本位放在首位，人是企業最寶貴的資本，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是要盡量地少裁員，把大家團結住。另外一個加強進攻。我們在經濟好的時候容易忽略這個問題，我們很多鋼鐵廠進口了很多高級的軋鋼車，但只有寶鋼少數幾個企業能生產高級轎車的部件。我調查了一下，有些專家說話是比較刻薄的，說我們是一流的設備、二流的人員、三流的管理，你怎么能夠生產出高級鋼管。如果我們只有好的硬件，沒有高素質的人員，沒有高效率的管理的話，你再好的設備也發揮不了它應有的作用，所以企業利用金融危機的機會應該加強培訓，加強人員的培養，加強管理。

　　由于時間關系，我只能概括地講這些，如果大家有什么問題，我也愿意跟大家互動，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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