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調查泰明案惹上官司8次被告上法庭 為求平安告誡兒子別說父親是楊劍昌

　　作為一名敢于為民請命的維權勇士，楊劍昌信仰的是“俯下身來做人民的牛，挺起身來為老百姓做事”。在深圳、在廣東以至于在全國一些地方，人們稱之為“平民青天”、“布衣青天”、“護法英雄”等，但楊劍昌說：“我不是青天，也不是英雄，我只是一頭‘人民的牛’。”

　　在他多年的維權工作中，他為維護消費者的利益無私奉獻，不怕不法分子的利誘、威嚇，不畏維權路上的艱難險阻，他曾因調查泰明案惹上官司，8次被告上法庭，他也因這場官司一頭黑發變成了滿頭白霜。

　　在3·15來臨之際，楊劍昌向本報記者講述他的維權經歷，在這段故事里，呈現著一個敢于向強勢者挑戰的維權斗士在重重壓力下的堅強信念。

　　人物背景

　　楊劍昌，廣東深圳市羅湖區消委會副主任科員，1994年進入羅湖區消委會工作，1997年中消協“全國受理投訴十佳工作者”，2001年國家工商局等六部委“全國維護消費者權益十佳”，中消協3·15金質獎章，曾獲得首屆中國“十佳維權衛士”。2009年，候選由新浪網和中國質量萬里行雜志社聯合舉辦的首屆網絡3·15十大杰出維權人物。

　　“集體利益大不過國家利益”

　　新法制報：你在1994年進入廣東深圳市羅湖區消委會之前，在一家裝修公司工作，因為舉報所在單位偷稅漏稅200多萬元被逼下崗，你當時為什么要這么做？

　　楊劍昌：1989年，我發現單位偷稅漏稅高達200多萬元，在當地紀委的鼓勵下，我向市紀檢、稅務、財政等4個國家部門投出了舉報信，當時署的是真名。但是沒多久，我在單位書記的桌上看到了我的舉報信，當時我就慌了，不是舉報人信息必須保密嗎？接著，單位炒了我魷魚，幾名同事也將我揍了一頓。

　　新法制報：舉報前有沒有擔心過朝夕相處的同事會因舉報成為仇人呢？

　　楊劍昌：當時我相信相關部門會對舉報人信息進行保密，我覺得集體利益不能大過國家利益，所以認真思考過后寫了舉報信。

　　“錢堆得再高也打不倒我”

　　新法制報：在你調查過的重大案件中，當以1997年那起涉案金額達20多億元的“泰明案”最為人們關注。

　　楊劍昌：那是我在深圳市羅湖區消委會工作的第四個年頭，80多名消費者來到工商局，反映彭氏兄弟的深圳泰明集團涉嫌欺詐。當時該集團旗下的泰明公司、粵民公司等三公司對外招租商鋪，在媒體上打出“每月幾百元就能當老板，第1年免租金”的宣傳。泰明公司開出的租金條件相當于同路段商鋪租金的八分之一，2天內該公司就賣出了5000張認租表，每張的定金是2萬元，整整1個億就進了他們的口袋。

　　新法制報：當時你怎么看待這一事件？怎么展開調查？

　　楊劍昌：“天上掉餡餅、地上出陷阱”，泰明公司廣告上宣稱國貿大廈有1萬平方米出租，實際上該公司物業僅僅擁有600多平方米的面積，且已抵押給了銀行，實際上每位租戶連1個平方米的面積都分不到。而粵民百貨公司不僅騙走了消費者的會員費以及供貨商的貨款，還騙走數百名員工的入職押金、培訓費。

　　新法制報：你調查時知道深圳泰明集團的老板彭海懷是廣東省政協委員嗎？

　　楊劍昌：不知道，調查進行了大約半個月，深圳泰明集團老板彭海懷找到我們工商局，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深圳泰明集團老板是那個賑災捐款20萬元的彭海懷。

　　新法制報：聽說你在調查時，對方除了開出500萬元的賄賂價碼，還準備送上兩名美女“攻關”？

　　楊劍昌：有一次去一家銀行調查深圳泰明集團貸款情況，一彭姓銀行負責人自稱是彭海懷的“摯友”，叫我不要搞那么多事，說彭海懷愿意給我500萬。美女的面我沒見過，當時他們來的時候我不在，我們局的人教科的同事告訴我，彭海懷帶著兩個美女來了。后來我才知道，彭海懷在辦理營業執照和貸款時，就專門聘請了一批“公關小姐”，對政府部門進行“攻關”。

　　新法制報：你如何抵御這些糖衣炮彈？

　　楊劍昌：當時我直接告訴那個銀行負責人，就是彭海懷把錢堆到帝王大廈(1997年深圳最高的26層高樓)那么高，我也不會被他打倒。

　　新法制報：在將調查結果向深圳媒體反映時，你不擔心因為舉報再一次丟掉這份工作？

　　楊劍昌：當時有5家媒體與我一同進行調查，調查結果一出，我就將結果向中央相關部門反映，同時媒體也進行了相關報道，這時投訴深圳泰明集團的消費者人數從最初的80多人上升到了2000多人，其中部分都是我們在調查過程中爭取過來的消費者。這次調查是職務行為，我不需要像以前那樣考慮那么多。

　　“對方就是想壓倒我，我也想壓倒他”

　　新法制報：調查結果報道后，深圳泰明集團作出了什么反映？

　　楊劍昌：繼續騙！不管是我進行調查時，還是新聞媒體報道后，深圳泰明集團還在以商鋪招租等各種名義向外收集資金，很無奈的是，在做了那么多調查和披露工作后，還有官員站出來替深圳泰明集團做擔保，被騙的人數還在直線上升，這也導致了深圳泰明集團涉案詐騙金額高達20多個億。媒體對調查結果進行報道后，深圳泰明集團把我個人告上法庭，要求我賠償經濟損失1734萬元。

　　新法制報：對方是一個非常有勢力的集團，你當時面對的壓力一定非常大。

　　楊劍昌：對方將我起訴后，領導面對的壓力比我更大，我記得彭海懷通過種種關系對我的老領導施加壓力，老領導都被逼哭了。8次坐上被告席，家人反復接到恐嚇電話，這時心臟病、糖尿病全來了。我知道，彭海懷就是想壓倒我，我也想壓倒他，在應訴的時候我也沒有停止調查，我還在向中央相關部門遞交調查材料。

　　新法制報：彭海懷頭上頂著省政協委員、深圳市警察基金會名譽副會長、中國最高檢察官教育基金會理事、深圳市工商聯常務理事等一個個頭銜。但最后都被你“打倒”了，你靠的是什么？

　　楊劍昌：憑我個人的力量根本斗不過彭海懷，他背后有很多人撐腰。

　　當時，一位國家領導人在我的調查材料上批下了四個字，“嚴查徹查”，轉機就出現了。

　　“告誡兒子別說父親是‘楊劍昌’”

　　新法制報：對于你來說，維權不僅艱辛，還隨時面臨著各種威脅。聽說你從來沒去開過家長會，還告誡兒子別說父親是“楊劍昌”。對于你的工作，家人是否支持？

　　楊劍昌：是的，不過我老婆、兩個兒子很尊重我，他們知道我的性格，不會在家里提我工作上的事，現在兩個兒子都大學畢業了。回想起來，我和他們說話的時間特別少，即使是兒子在假期時回到家后，他們也很少與我交流。不過我感覺他們還是支持我的，至少，他們能接受我這種做事的方法。我有時會告訴兒子，不要提自己的父親是“楊劍昌”，我希望他們平安。

　　新法制報：有老百姓把你叫做“布衣青天”，維權路上，什么事情讓您最頭痛？

　　楊劍昌：布衣就是普通人，也要面對生活的壓力，兩個兒子找工作的事情讓我很頭痛！但是相比之下，腐敗最可怕！往往奸商勾結腐敗的官員，維權路上我永遠在明，暗處就是那些與奸商勾結的官員，我現在想起來都后怕。腐敗官員就是一顆顆地雷！誰來為我們這些人所走的維權路排雷呢？

　　新法制報：你最近在忙些什么，作為深圳市的“議案大王”，今年主要提出了哪些議案呢？

　　楊劍昌：物業與業主之間的矛盾一直存在，所有社會矛盾中，物業管理糾紛已占38%的相當大的比例。我提出建議，要求相關部門對《深圳經濟特區物業管理條例》進行修改。同時，我也在與專家、相關部門協商，推動《業主委員會法》盡快出臺，因為我覺得現有的業委會委員、候補委員候選規定存在很多問題，必須有一個專門的法律來規定。

　　□點評

　　面對壓力要有不屈的信念

　　在楊劍昌的故事里，令人感動的不僅是“正義終于勝利了”，更是他面對壓力時的不屈信念，在中國維權者的代表中，讓我們看到了一種堅強的力量。

　　□文、圖/記者賀于周、實習生雷密密、張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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