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保護價為何失靈，以及產業自然淘汰升級的可能

　　柯丹

　　“太可惜了，一頭成年奶牛(泌乳牛)才賣3500多塊，放在前幾年怎么也得賣到15000塊以上的。”山陰縣古城鎮胡疃村老支書喬九根搖著頭說。

　　喬九根所在的古城鎮是山西有名的奶鄉。山西的奶一半出在朔州，朔州的奶一半出在山陰，而古城鎮的奶牛占了山陰的四分之一強。山西著名乳制品企業——山西古城乳業集團，就是從胡疃村一步步走出來的。

　　可是，自去年底以來，一場“賤賣奶�！钡娘L潮席卷了朔州乃至整個山西，古城鎮所在的山陰縣也未能幸免。

　　半年來，山陰縣的奶牛存欄數已減少了7000頭，占全縣奶牛總存欄數的10%。“現在飼料太貴了，鮮奶的價格又上不去，養奶牛幾乎沒有賺頭。”喬九根告訴《第一財經日報》。

　　據了解，隨著玉米供需結構的變化和工業需求的增加，自去年下半年以來，山陰縣的玉米價格一路走高，由往年的每公斤1元上漲到目前的每公斤1.55元。

　　一路走低的奶牛價

　　胡疃村260戶人家就有180多戶養殖了奶牛，去年年底該村養殖的奶牛就有2400頭。自上世紀80年代起，喬九根一直就是村干部，前幾年為了全力從事奶牛養殖才從村支書的崗位上退下來。

　　進到喬九根家的院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約200平方米的飼養區，內有18頭奶牛。穿過飼養區就是喬家的生活區，一些供奶牛食用的玉米秸稈就露天堆放在院墻邊上。由于日曬雨淋，不少看上去已經霉變了。山陰縣畜牧獸醫局局長王國忠曾告訴記者，這樣的環境是不利于奶牛成長的，食用了霉變的秸稈，奶牛也很容易患病。

　　喬九根告訴記者，自去年底以來，村里的一些養殖戶就陸續開始賣掉奶牛，半年來先后賣掉的奶牛就有五六百頭，而按照10%正常的奶牛淘汰比例，這個數字已經翻了兩三倍以上。

　　玉米價格的上漲直接影響了以玉米為主要飼料的奶牛養殖業。

　　目前，山西省每公斤(奶牛用)精料、玉米和麻餅的價格分別為2元、1.55元和1.74元，按照奶牛飼料三者2∶5∶3的配比，每公斤飼料的價格近1.7元。而目前各大乳制品加工企業執行的鮮奶收購價也為每公斤1.7元，這是2005年當地政府曾召集多方協商制定的保護價，旨在協調乳制品加工企業和奶農間的矛盾。按照1斤精料可產3斤鮮奶來算，扣除奶牛的哺乳期和幼牛的成長期，一頭成年泌乳牛每年也就能賺個一千五六百元，要是除去人工和草料，那就得賠錢了。

　　喬九根尚沒有加入賣牛行列。他專門聘請了一個人來喂養奶牛，每頭產奶大多在40斤以上，這是當地畜牧部門測算出的奶牛盈利基準線。

　　“奶源大戰”后遺癥

　　隨著媒體的報道，奶農賤賣奶牛的現象引起了當地政府的關注。

　　就在記者往朔州采訪前，朔州市政府就奶牛養殖業的困境已經開過兩次市長辦公會議，朔州市市長田喜榮也通過當地媒體表示，希望廣大奶農能夠冷靜面對暫時的困難，不要盲目拋售奶牛。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朔州市畜牧局副局長陳廷榮介紹，目前奶牛養殖業的困境主要表現在飼料價格一路攀升，而一些加工企業卻不愿意提高鮮奶收購價格。

　　對于目前市場上成年泌乳牛每頭3000多元的價格，陳廷榮副局長認為這的確有些偏低，合理的價格應該在每頭8000至9000元。陳副局長認為，造成眼下奶農賤賣奶牛的原因除了飼料等生產資料價格的上漲，更是“前些年奶牛養殖業超常規發展的后遺癥”，是國內眾多乳品企業“非常規競爭”催生的結果。

　　自2000年以來，蒙牛、伊利等乳制品加工企業先后在當地建廠，在朔州這一帶進行“奶源爭奪大戰”，導致當地鮮奶收購價格一路攀高，最高峰時鮮奶收購價一度達到每公斤2.3元。

　　奶牛的價格也一路虛高，質量好一些的奶牛市場售價達1.5萬至2萬元，剛生下的小牛犢竟也能賣到5000元。這刺激著當地農民紛紛擴大奶牛飼養規模，只重數量不重質量，為今天的奶業危機埋下伏筆。2005年，三家主要乳品加工企業聯手打壓鮮奶收購價格，后在朔州市政府的干預下，達成了每公斤1.7元的最低保護價。

　　據了解，今年以來，朔州市乳業協會和朔州市的相關部門先后兩次召集相關企業進行協商，但一直沒有結果。

　　陳廷榮副局長向記者介紹，據農業部有關部門的測算，飼料和鮮奶的價格比應為1：1.4。按照目前的飼料價格，鮮奶的理論收購價應為每公斤2.38元，而不是目前的每公斤1.9元(含奶站等中間環節的每公斤0.2元)。

　　目前，朔州市已投入1000萬元專項資金鼓勵奶農建立10個人畜分離養殖小區和1000個青貯飼料窖(每個窖可供10頭以上牛全年飼草)，推進奶牛養殖戶科學養殖。在采訪過程中，記者了解到，由于養殖戶過多，上述措施很難覆蓋，不少養殖戶將在一個較長時期內還得繼續以往的粗放式養殖模式。

　　另據了解，目前朔州市已向山西省有關部門匯報，計劃在兩年內幫助養牛專業戶建1萬個青貯飼料窖，加上原有的2000個青草貯窖，朔州市80%以上的奶牛將吃到青貯飼草。

　　“澳洲奶�！�

　　和趙廣珍的科學養殖夢

　　在“賤賣奶�！钡娘L潮里，也有逆潮流而動的。在古城鎮外一個尚顯簡易的養牛場里，記者看到了趙廣珍不久前從內蒙古引進的100頭優質“澳洲奶�！薄�

　　在當地人眼里，趙廣珍是個勤勞而精明的養殖能手。但這次的“精明”之舉卻讓鎮里人大跌眼鏡。

　　“這個時候買奶牛便宜呀，我這100頭優質‘澳洲�！�少說也便宜了一半以上�！壁w廣珍告訴記者。在他看來，眼下山陰人紛紛賤賣奶牛，實際上是當地奶牛養殖業的淘汰改良期。

　　山陰乃至朔州的奶牛大多是上世紀70年代通過黃牛改良而來，因近親繁殖致使品種長期得不到改良，產奶量不高，還容易患病。從內蒙古包頭市白靈廟鎮一個牛販子那里，趙廣珍了解到當地奶農正在低價出售“澳洲奶牛”，這批奶牛都是利用政府扶持性貸款購買的“澳洲奶�！毙缕贩N。

　　趙廣珍深知，只要喂養得當，一頭澳洲成年泌乳牛年產奶將高達8噸，遠高于本地奶牛年均5噸的產奶量，即便在目前飼料價格較高的情況下，每頭奶牛每年售奶帶來的毛利至少也有4000元。

　　一筆賬算下來，趙廣珍與他的合作伙伴立即以每頭3000多元的價格，購進了100頭優質“澳洲�！薄�

　　趙廣珍告訴記者，目前山陰縣奶農賣的奶牛多半是一些日產奶在40斤以下的低產奶牛和一些高齡奶牛，再有，就是不少奶農沒有科學的養殖方法，不舍得投入，導致產奶量上不去。據了解，好一點的朔州本土奶牛日均產奶在50斤左右，而一些現代養殖場引進“澳洲奶�！钡娜债a量卻高達80～90斤，而且脂肪、蛋白質、全乳固體等也明顯高于本地奶牛。

　　“其實，這是一個自然淘汰的過程，山陰眼下散養式的養殖方法已不適應目前的形勢了�！壁w廣珍說。

　　他告訴記者，正籌劃在養雞場后面建一個現代化的養牛場，并在養雞場和養牛場周圍種上玉米等莊稼，“這樣一來，牲畜糞便直接作為肥料養田，田里種的農作物反過來又可作為飼料喂養牲畜，既節省了運輸費用，又實現了科學養殖。”看著正在自家牛場內悠閑地咀嚼草料的奶牛，趙廣珍的眼里滿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