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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6月1日，紐約商品交易所原油期貨收于每桶42.33美元，盤中一度觸及42.38美元的歷史最高價格，與此同時，倫敦布倫特期貨收盤上漲6.8%，創下歷史新高。顯然，上周末在沙特阿拉伯發生的恐怖襲擊事件，令歐佩克為安撫惶惶不安的石油市場所進行的種種努力黯然失色。

高油價也牽動著中國經濟，這種油價高企的局面會否很快結束?中國經濟將受到什么樣的影響？相關行業是否需要重新評估？為此，本報記者采訪了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牛犁先生與經濟觀察研究院院長清議先生，一起探討高油價問題。

　　□本報記者 水木

　　記者：近期油價迭創新高，會否引發新的石油危機?或者只是一種暫時性的陣痛，就像海灣戰爭時的表現一樣，油價在40美元左右持續大約6周后開始回落？

　　牛犁：油價持續居高不下并不意味著會引發新的石油危機。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發生的兩次石油危機均是石油供給出了問題，推動油價大幅飆升，并直接導致世界經濟陷入衰退。目前，美國經濟強勁復蘇，今年一季度GDP增速高達4.2%，已公布的二季度各項經濟指標表現良好；日本經濟扭轉了以往的頹勢，出現明顯的好轉勢頭，GDP連續八個季度保持正增長；歐元區經濟也出現回升趨勢；尤其是中國等東亞經濟快速增長。因此，油價高企尚不足以阻擋世界經濟復蘇的步伐，更不會導致全球性衰退。

　　目前的高油價，供求關系之外的諸如接連不斷的恐怖襲擊等地緣政治沖突、國際資本投機、歐佩克限產等因素的影響較大。根據我的觀察和分析，今年夏天季節性用油高峰過后，受供求關系、美元逐步走強以及地緣政治沖突緩解等因素的影響，初步估計國際油價將從高位回落，至年底甚至有望回落到每桶30美元左右。

　　清議：國際市場油價在上一次突破每桶40美元后的確僅維持了短短幾周的時間，隨后便迅速回落。但目前的情況與十幾年前相比大不相同。

　　首先，世界石油供給與需求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活躍，在需求激增的同時供給亦持續保持高水平，其中確實有中國經濟崛起的因素，當然還有俄羅斯石油出口增長方面的因素。其次，石油消費大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擁有良好的消化油價上漲對宏觀經濟負面影響的能力，比如說由于存在對“中國制造”的依賴，高油價并沒有導致美國出現高通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十幾年前的核能轉換效應，或者說因停止核電投資并限期關閉核反應堆而導致傳統礦物能源消費比例提升進而引發石油貿易量增長的效應尚未形成，但如今伴隨核能比例的持續下降，這一效應對石油市場的影響日趨擴大。

　　如此說來，年底前油價將回落到每桶30美元以下的可能性不大。應當說，即使發達國家重新審視核電政策，但受核能安全問題的困擾，重新啟用的核反應堆所提供的能源未必是廉價的。另一方面，由于發達國家在過去十年中對新能源的投入遠遠不足，在未來十年內指望新能源填補核能轉換形成的缺口難以實現。因此，對待高油價，中國必須有長期的心理準備，當然也要有與此對應的長期能源政策。

　　記者：作為難以替代的重要資源，石油價格的波動足以使整個世界面臨挑戰，石油消費國與石油生產國、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各自的經濟發展進程無不受石油價格的深刻影響。這次油價高企對中國經濟將產生多大的影響？這對正在經受CPI節節攀升壓力的中國來說，會否形成雙重壓力？

　　牛犁：石油是現代工業經濟的血液，油價的每一次劇烈變動都牽動著世界經濟的神經，甚至會改變其發展軌跡，國際能源署、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權威國際機構在測算高油價對世界各國GDP的影響程度。新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拉托警告說，根據IMF的統計，如果石油價格在未來12個月內每桶上升5美元，會蠶食全球經濟0.3%的增長，國際能源署負責人曼迪爾警告，油價飚升可能會對全球經濟復蘇構成威脅。

　　高油價對中國經濟的負面影響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油價上漲會增加石油進口開支，導致貿易盈余減少或赤字增加，對保持經常項目平衡、償還外債、投資建設等帶來不利影響。如果油價保持目前的價位并持續到年底，2004年中國進口石油就需要多花費70多億美元。根據需求法計算,油價上漲因素將導致今年GDP大約少增0.5個百分點。另一方面，油價上漲還將抬升物價，帶來通貨膨脹壓力。2003年我國石油對外依賴度上升至35%左右，今年估計原油進口將突破1億噸，石油對外依存度繼續提高。國際油價居高不下肯定將對國內通脹形成一定壓力。進口油價上漲將會推高以石油作為能源、原材料相關行業產品的出廠價格，而且會帶動汽油等成品油價格的上升，直接影響居民消費價格。

　　當然，目前在中國能源消費結構中煤炭消費占近七成，石油僅占23%左右，比重較小；2003年中國企業利潤增長42.7%，今年前4月份又增長了45.7%，對高油價尚有一定的消化空間。同時，中國經濟的實力在穩步提高，而且也積累了一定的應對高油價的經驗。因此，油價高企對中國經濟的負面影響在可控范圍之內。

　　清議：總體上講，高油價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不是負面的。不難發現，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凡是高油價的年份，都是中國經濟高速增長和大部分企業盈利情況明顯好轉的年份。這與中國經濟的整體能源結構和中國企業包括工資支出在內的可變成本對油價的彈性比發達國家較小有密切關系。

　　對于高人工成本經濟體來說，高油價不僅對原料成本有十分敏感的彈性，對人工成本的彈性同樣敏感。在中國，油價對人工成本的彈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就決定了中國可以在高油價的年份擴大出口，以進出口激增以及與此連帶的外國直接投資推動經濟增長進入活躍期。

　　所謂高油價導致中國出現通貨膨脹的說法也不能成立。不能僅僅由于高油價帶動生產資料價格上漲就得出通貨膨脹的判斷，經濟學所指的通貨膨脹是在一個獨立經濟體系中存在的供不應求狀況。中國目前在生產資料領域存在的供不應求主要是進口造成的，但生產資料的供求狀況就一個獨立經濟體而言只能說是局部的，能夠反映一個獨立經濟體整體供求狀況的是它的終端產品。但是，中國有多少終端產品供不應求呢？

　　記者：油價上漲拖累了美元大幅下跌，美元/歐元扭轉前期漲勢，從1.17一跌跌向近期低點1.21元，高油價會否沖擊匯率政策？

　　牛犁：國際油價上漲拖累美元是短期現象。從理論上講，油價高漲將在一定程度上給美國經濟復蘇帶來負面影響，而油價對美國經濟基本面的沖擊自然影響到美元的走強。但是，當前存在的問題并非高油價拖累美元，恰恰相反，美元疲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油價上升。兩年多來美元對世界主要貨幣不斷走低，而全球原油交易大都以美元計價，因而美元貶值導致產油國石油出口收入大幅縮水，美元走貶也就成為歐佩克竭力通過限產抬升油價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貨幣價格與石油價格之間存在博弈關系，石油進口成本上漲可以導致美元價格弱勢，美元價格強勢同樣可以導致石油進口成本下降。日前前創出的高油價記錄未必不是美元升值之后出現的油價補償漲行情。與中國相反，印度對本國貨幣價格的態度頗為靈活，過去一年印度盧比對美元的價格上漲9%以上，但這不僅沒有抑制印度的經濟增長，反而實現了前所未有的快速增長，第四季度的增長率甚至超越中國。

　　記者：作為最基礎性的原料，石油廣泛應用于國民經濟各個行業，因此，油價波動對國民經濟的影響十分廣泛，哪些行業將受到較大影響？

　　牛犁：從行業來看，原油價格上漲肯定會通過價格傳導機制體現在生產資料上面，將對以石油作為能源、原材料的行業造成沖擊，高油價直接抬升石化、交通運輸、冶金、漁業、輕工以及農業等相關行業的生產成本，壓縮這些行業的盈利空間。同時，國內汽油、液化氣價格上漲，機票價格上升等影響到國計民生。不過，油價上漲各行業苦樂不均，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等經營石油的公司利潤將會大增。

　　清議：高油價打擊的主要是高耗能產業，比如航空業、鋼鐵業、合成纖維業等。最近發生在鋼鐵產品領域的價格下跌令人對該產業今年的業績走向捏一把汗，原因是在鋼鐵產品價格下跌的同時，進口鐵礦石、廢鋼以及煤炭價格在高油價帶動下繼續呈上漲趨勢，這必然縮小鋼鐵公司的邊際利潤空間。

　　換一個角度講，高油價打擊的主要是產品面向國內市場的產業。上述航空業、鋼鐵業、合成纖維業統統符合這一情況。相反，那些產品主要面向國際市場的產業在高油價的年份業績情況會明顯好轉。比如，中小企業板首家上市公司新和成，其產品以出口為主，過去兩年凈利潤持續增長，而且以2003年油價高于2002年為背景，公司2003年的業績增長幅度大于2002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