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張小彩 工商銀行正在構建一個全國性的票據市場。去年11月9日，上海市天潼路133號的家化金融大廈門前掛出了“中國工商銀行票據營業部”的招牌，這是全國第一家票據專營機構。與其同時開業的還有北京、天津、沈陽、鄭州、西安、廣州、重慶等地的七個票據營業分部作為工商銀行系統內部在各大區域的票據專營機構，加上遍布全國可以辦理票據業務的9000多個網點，工商銀行總行資金部總經理徐志宏說，這就是他們正在構建的以上海票據營業部為龍頭，七個分部為依托，基層網點為支撐的票據市場。

　　徐志宏先生說，工商銀行的籌資能力非常強，目前在人民銀行的超額備付金一般情況下都超過800億元，最高的時候能夠達到1400億元。這部分未能運用出去的資金存在人民銀行按照備付金存款利率只有2.07%，而工行的籌資成本平均是3.1%，利率倒掛。但是，由于這部分資金需要較強的流動性，因而不能做長期放款；投入債券市場又受債券市場規模限制，工商銀行目前已經是銀行間債券市場的最大客戶之一，可以想象，如此巨大的資金涌入債券市場必定導致債券價格下跌。因此，為了提高資金贏利水平，他們正在努力打造票據市場。

　　這對于急需資金的企業，尤其是求貸無門的民營企業、中小企業來講，無疑是一個大好消息，票據融資可能成為非常適合它們的融資途徑。

　　工商銀行設在上海的票據營業部和七個系統內分部實際上是票據的二級市場，雖然也直接對企業作銀行承兌匯票和商業承兌匯票的貼現，但主要是對金融機構作銀行承兌匯票和商業承兌匯票的轉貼現、回購及向中央銀行申請再貼現；票據的二級市場針對的雖然主要是金融機構，但對企業的影響仍然非同小可。在沒有專業化的票券二級市場之前，企業手中持有的銀行承兌匯票可否貼現、貼現額度的大小，都要經過銀行信貸部門作為貸款審批，手續繁瑣，利率也不市場化，還經常由于銀行貼現規模的限制而不能辦理。由于有了二級市場，基層金融機構可以到二級市場轉貼現，企業實現貼現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票據融資——企業的金飯碗

　　票據是什么？“是一個可以用來融資的金飯碗”，中國人民銀行總行金融研究所的秦池江先生說。目前全國票據存量有1萬億元，相當于企業全部資金的15%到20%，如果充分利用起來，可以充分滿足企業的流動資金需要，尤其是貸款融資極端困難的民營企業和中小企業。然而遺憾的是，很多企業往往不收票據或把收到的票據當做債權憑證鎖在保險柜里，從未想到它可以作為融資手段，沒想過把它變為現金流。目前全國的票據交易量僅有7000億元，而存量一萬億元，開出量更多，可以推斷票據的換手率連一次都達不到。秦池江惋惜地說：“企業實際上是捧著金飯碗要飯吃”。

　　如何通過票據融資呢？

　　首先，當短期資金不足時，信譽好、被銀行認可的企業可以開出銀行承兌匯票或商業承兌匯票用以支付貨款。匯票實際上是一種到期付款的憑證。銀行承兌匯票是一種經銀行擔保的支付憑證，也就是說，銀行承諾在企業到期無法付款時保證付款。由于加進了銀行信用，因而很多企業都愿意接受，流通性非常好。商業承兌匯票由信譽良好的企業開出，雖然其中沒有銀行信用，但知名企業開出的匯票同樣具有很好的流通性。

　　企業賣出貨物有時收到的不是現款，而是對方承諾到期付款的憑證——匯票。對這些匯票可以有幾種處理方法：如果資金不太緊張，可以等票據到期后付款方按期付款。資金短缺的企業則可以充分利用票據作為融資手段，首先，在購貨時，可以把收到的票據背書后作為貨款支付給供貨方；如果供貨方要求用現款付款，則可以持票據到銀行辦理票據貼現，也就是說把票據賣給銀行，銀行會扣除貼現當天到票據到期日之間的利息，把剩余的資金劃給企業；能確定用款時間的企業還可以在賣出票據(即貼現)時和銀行簽署回購協議，在資金流回時重新購回賣出的票據，這樣可以少付貼現利息。

　　秦池江說，票據貼現其實是最大眾化的融資手段，因為企業持票貼現，只需考察票據的真實性及其交易背景的真實性，而無須考察企業本身的情況。徐志宏也說，票據貼現實際上解決的就是中小企業的融資問題，票據多是大企業開出的，中小企業收到票據后，按照票據的付款期可能是一個月、三個月甚至是六個月，通過貼現，也就是把票據賣給銀行，企業可以盡早實現貨款，取得資金。

　　實際上，在國外，票據融資不只是被作為金融操作手段廣泛應用，而且已經成為一種主導理論被學術界認可。美國有一個著名的經濟學家叫彼德羅夫，他在其著作《貨幣市場與資本市場》中明確講到，美國企業的融資方式已不只是通常所說的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兩種形式，還有第三種，就是票據融資，這在美國已成為普遍接受的主導理論。

　　一些精明的上海企業在上海票據營業部一成立就成了他們的客戶。上海聯景物資有限公司財務部經理鄧琦成先生說，他們收到的貨款中有30%是票據，作為支付手段背書出去的有6%，當急需流動資金時就向票據營業部貼現票據取得資金，平均每月都會有兩三筆。他說，由于票據營業部是專營機構，這里貼現手續非常簡單，一般兩天內即可辦妥，快的可能只需兩小時。鄧先生說以后他們可能會更多地利用票據。

　　票據融資對不同的企業的好處可能表現在不同的方面。中國工商銀行票據營業部市場部總經理郭曉愷先生說，在目前銀行的整個利率體系中，票據變現的利率是最市場化的，其浮動空間非常大，流動資金貸款利率可上下浮動20%，與之相比，票據變現要大得多，再貼現利率是1.8%，貼現利率的上限是6.15%，在這個空間中，由于銀行間的競爭，企業有更多的機會可以降低融資成本。比如企業流動資金貸款利率是4.65%，同期票據貼現利率可能只有3點多。因此一些企業在逐步使用票據融資來代替銀行借款，例如成都卷煙廠，流動資金貸款額達百億元，運用票據融資形式后每年節約財務費用上千萬元。

　　秦池江也說，鄭州工商銀行華信支行開辦票據業務試點時他做過一個調查，當時很多黑龍江、廣東、新疆的客戶持票到鄭州華信支行貼現，他曾經懷疑他們這樣做是否劃算。一位從首鋼去的客戶說“我手中有10幾億元票據，貼現后可以立即拿到現錢，用現錢采購商品時的價格要比其他付款方式優惠5%，采購成本可以降低5%，而貼現成本只有3點多，扣除差旅費仍然十分劃算。

　　對于跨國企業，這種融資方式好處也顯而易見。諾基亞[微博]在很多省做機站，做一個省的機站單筆合同金額往往都在10億元到20億元，很多時候付款方不愿過早付款。而諾基亞是跨國公司，總部在國外，必須考慮到匯率的變化，同時，他們也可能需要到國際市場投資。這時候就往往要求對方開出票據，然后持票到銀行貼現，雖然他們為此支付了3點多的貼現利息，但贏得了3個月或六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或六個月時間給他們提供的避險和贏利的機會可能比3點多的貼現利息可觀得多。

　　票據融資有如此多的好處，為什么很多企業不去利用呢？一方面可能是因為觀念問題，長期以來，票據更多的是被作為支付工具，其融資功能被人們忽略了。另一方面，以前票據業務沒有專營機構，只被銀行當作附業來做，辦理手續復雜，而且還受貸款規模限制。使企業“一朝受其煩，十年不再試”。人們不了解的是，目前票據市場正悄悄地發生著變化。

　　票據業務成為銀行的競爭焦點

　　銀行的商業化使贏利成為他們開展業務的基本沖動。徐志宏先生算過這樣一筆賬，如果把存在人民銀行的超額備付金拿出600億元來做票據業務，按比較保守的估計，票據貼現收3.5%的利率、轉貼現3%以上，那么收益率比現在存在人行至少提高1%，每年增加的收入就可能是6個億。

　　實際上，這項業務的贏利性在工商銀行票據專營試點鄭州華信支行就已得到了證實。據在華信支行工作過的郭曉愷先生說，當年華信支行用于票據業務的資本金最少的時候6億元，最多的時候也不過10億元，但一年的業務量最多可達到130億元，也就是說資金可以周轉10圈，毛收益是1億元，資產收益率達到10%以上，這是傳統貸款業務根本無法豈及的。

　　而且，小商業銀行可以運用這種方式擴大自己的籌資能力和放款能力。銀行簽發銀行承兌匯票時，一般要收取30%的保證金，可增加銀行存款。同時，按有關規定，只要有上級行授權，銀行的分支機構可以超過自身的能力放貸，比如，一個小分行可以簽發30億元～40億元的銀行承兌匯票，按30%收保證金，則由此而增加的存款是9個億，同時也解決了自己客戶的30億元～40億元的流動資金貸款。

　　誰都意識到了這是塊肥肉，因而各行都在搶占這塊市場，據說，廣東發展銀行、福建興業銀行、光大銀行[微博]、華夏銀行、中信銀行、深圳發展銀行、浦東發展銀行等銀行都在積極開展票據業務。據深發展和民生銀行的年報披露，兩行票據業務都在直線上升。一些外資銀行也在通過不同的方式進軍票據市場。

　　擁有強大資金實力的工商銀行又一次搶占了先機，率先開辦了一家票據專營機構，開業后火爆驚人，四方客戶蜂擁而至，開業兩個月就做了260億元的交易。總行資金部總經理徐志宏對這項業務很有信心，他說，他們正在制定一些內部的管理辦法，準備調動各分支機構的積極性，以便形成整體的競爭力，把票據市場做大。他相信，以工商銀行的資金量、客戶資源、網點資源，一年做幾千億元甚至上萬億元交易都不成問題。現在，一方面他們正在招兵買馬，為擴大業務規模做準備。另外，他們也在擴大所經營的票據范圍，原來主要做銀行承兌匯票的貼現、轉貼現，下一步在繼續發展銀行承兌匯票的同時，會擴大商業承兌匯票的占比。“票據發行便利”等新品種也在研究之中。據工商銀行辦公室副總經理王剛先生透露，他們也正在建立一個數據庫，開發網上票據業務系統。

　　所有這一切對打算利用票據融資的企業來講，可能意味著辦理貼現不再像以前那樣手續復雜了，對某個銀行網點來講，由于可以到票據專營機構轉貼現，也不會過多地受規模限制了。

　　但徐志宏和秦池江先生都認為，票據業務在我國還只是剛起步，非常零散，未形成一個整體的市場。要使票據業務大步發展還需要從法律法規、宏觀環境等方面做出努力，秦池江認為還必須有專業化的，作為獨立法人的票據公司出現。但票據業務在銀行系統內的專營已給了人們諸多的想象空間。

　　票據專營孵化出的夢想

　　被票據營業部副總經理朱長法尊稱為“徐老師”的研究開發部總經理徐星發先生是位“老銀行”，他可以說是中國票據市場的見證人，以他的經驗，票據專營有理由讓人們對中國的票據市場產生無限的遐想。他說，80年代初，汪道涵任上海市市長時，為了恢復上海遠東金融中心的地位，曾請上海的金融專家出謀劃策，有人提出一個觀點：舊上海金融繁榮是因為其金融工具多，因而有很強的融資能量，主要的金融工具就是股票和票據。汪市長接受了這種觀點，成立了股票和票據兩個課題小組進行研究。徐先生說他當時同時參加了兩個小組的研究，就研究結果看，當時票據組的工作是很充分的，編寫了《票據承兌與貼現》一書，系統闡述了票據理論及在中國的操作方法。而股票組沒有出書，設計出了小飛樂、大飛樂、延中、電真空等四只股票，最關鍵的是租了一家叫“天香理發店”的房子開始賣股票，“這一賣就賣出了中國一個諾大的資本市場”徐先生說。在徐先生看來，同時起步的票據市場落后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少了一個專營機構。秦池江先生認同他的觀點，但認為還有一個原因是當時資金太忪，企業貸款過于容易因而忽略了票據的作用。

　　如今的情況截然不同，很多企業都處于騰飛的關鍵時期，融資已成為很多民營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最為關注的難題，票據的第一家專營機構也已經掛牌營業而且還生意興隆。也許，等待著票據市場的也會是不遠的輝煌？

　　非常巧合的是，中國工商銀行在上海的票據營業部就設在離申銀萬國[微博]舊址，也是舊上海證券交易所不遠處，與之隔街而立。徐先生說，這可能預示著在不久的將來，票據市場會和股票市場形成相輔相成、比翼齊飛的格局。以800萬家正在翹首企盼資金的中小企業的名譽：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