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前有電價堵截,后有煤價追兵”可以用來形容“計劃電、市場煤”的發電困境,剛剛過去的一周里,發改委既放行了電價,又封堵了煤價,試圖救發電企業于水深火熱。可結果卻未必是大家所期望的。
煤電救急未了局
“前有電價堵截,后有煤價追兵”可以用來形容“計劃電、市場煤”的發電困境,剛剛過去的一周里,發改委既放行了電價,又封堵了煤價,試圖救發電企業于水深火熱。
從國家層面來解決地方性煤電矛盾,似乎并不能得心應手。受訪專家認為,對于局部的救急工作,地方政府有動力也有能力做好,而國家層面應該著眼于建立煤電聯動的長效機制來徹底解決煤電頑疾。
新金融記者 郗岳
電價困惑
11月30日發改委公布電價上調方案之后,喬豐(化名)不斷地在電腦上刷新著新聞網頁,搜索具體到山西省的電價調整信息,然而結果讓他再次失望,山西省上網電價僅提高了2.95分。
喬豐供職于山西省晉東南電荒重災區的一家電廠,11月中旬山西13家電廠在聯名上書無果之后,集體赴京向國家有關部門提出上調山西上網電價的請求,而盼來的結果卻是全國范圍內的統一調價,“這種看似公平的做法讓晉東南電廠依然沒有競爭優勢,依然短煤可燒。”
喬豐所指的競爭優勢是搶煤的實力。由于晉東南地區煤企開采的多為優質煤,可以供應給多種化工產業,而在電煤方面,山東、浙江這些上網電價高的地區,存在盈利空間的火電廠才有搶煤實力。
“山西上網電價低于周邊省份5-8分錢,我們守著煤礦也搶不到煤,只好從外省運泥煤等劣質煤來勉強發電。”喬豐說,這次13家電廠赴京的目的也是希望國家層面能只針對山西省上網電價低的問題出臺優惠政策,然而效果并不理想。
他舉例說,位于山西運城的大唐風陵渡電廠和河南某電廠隔河相望,煤源煤質相同,機組運行參數也相同,而經營情況卻有天壤之別,“風陵渡每年虧損幾個億,而河南電廠能盈利幾個億,就是由于兩省上網電價的差距造成的。”
如今,山西省由于存煤不足導致電廠被迫關斷發電機組的情況時有發生。根據長治市經信委電力科提供的數據,雖然現在限電情況較8、9月份有所緩解,但目前每天的用電缺口達到25萬千瓦左右,長治市的乙炔化工等耗能產業均受到了電荒影響。
廈門大學中國能源經濟研究中心曾經做過一組測算實驗,結論是對于地方經濟發展,缺電帶來的經濟損失遠遠超過地方補貼發電企業的財政支出,該中心主任林伯強(微博)對新金融記者說,地方政府才應該是解決電荒問題的主體,比如貴州對火電廠的補貼從兩個月前就已啟動,這次上網電價的上調幅度也是全國最高——4分錢,這就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貴州的電荒情況,值得山西省參考。
據山西省電力部門人士透露,山西省經信委在8月份就開始研究并調研對發電企業的補貼方案,但現在具體方案仍沒有進一步落實。
提價賬本
雖然局部問題應該局部解決,但本輪電價上調依然提振了全國發電行業板塊,投行花旗近日發布報告稱,本輪調價幅度達6.8%,超過此前該行預期的5%,電價每上漲1%,國內發電企業平均獲利增加20.9%。照此推算,發電企業平均獲利將大幅增加。
中電聯秘書長王志軒向新金融記者推算,按照全國每月平均發電量計算,這次全國上網電價平均上調2.6分,每個月全國發電行業新增獲利可達70億元-80億元左右,對當前電力虧損情況有明顯緩解作用。
新增獲利并不意味著扭虧為盈。今年前8個月,山東華能、華電、國電、大唐四大電力公司標煤單價達到987元/噸,同比上漲80元/噸,每度電成本0.448元,每度電虧損2.8分,剔除本輪上網電價上調的2.5分,每度電仍虧損0.3分。在上網電價相對較高的山東電廠情況尚且如此,山西等低電價區域的電廠虧損情況便更加嚴峻。
目前電廠日常流動資金非常緊張,一直依靠集團公司向銀行貸款來維持運營,還本付息壓力更大。數據顯示,今年發電企業利息支出479億元,同比增長25.6%,財務費用增加是除煤價上漲外造成電力企業虧損的重要原因。
“具體到我們電廠,今年預計虧損額達1.7億元,所以山東電價上調2.5分所帶來的新增獲利,也只是杯水車薪。”華能山東一家電廠負責人表示。
今年8月中電聯曾發表報告指出,五大發電集團火電業務嚴重虧損,合計高達180.9億元,比去年同期更是多虧113億元,全部火電上市公司可比口徑經營活動現金流同比下降14.6%,四季度火電企業經營狀況將更趨惡化。
另外一個稀釋掉電價上調利好空間的是,明年1月1日起將實施《火電廠大氣污染物排放標準》。據中電聯初步測算,環保標準的提高將每年增加火電廠900億-1100億元的運行費用。在脫硝電價尚未出臺的情況下,電力企業很難在已經嚴重虧損的情況下承擔如此之大的運行成本,行業整體發展困難。
當前,山東華能、華電、國電、大唐四大電力公司駐山東電力企業虧損面90%以上,華能山東發電有限公司一位高層此前曾對新金融記者表示,山東上網電價要上調5分錢才能保證電廠盈利。
煤價難抑
“前有電價堵截,后有煤價追兵”可以用來形容“計劃電、市場煤”機制的發電困境,而這次發改委放行了電價,煤價也要封堵住,才能救發電企業于水深火熱。
在上調電價之前,發改委就已提出明年電煤價格的指導意見:2012年度重點合同煤價格最高可上調5%,包括秦皇島港在內的北方港口5500大卡熱量的電煤現貨價格不得高于800元/噸。
重點合同煤價格上漲5%,也就意味著明年的5500大卡重點合同煤價格將在525元/噸上下浮動,這和近期市場煤850元/噸的價格相去甚遠,在煤炭價格市場化運行的今天,煤炭企業降低重點合同煤兌現率的風險或進一步加大。
即使是五大發電集團的下屬電廠,也不一定都能拿到合同煤指標,上述山東電廠負責人稱,一般大型電廠才有一定指標的合同煤,兌現率能達到50%就相當不易,一般在30%左右,“即使兌現了,煤企在合同煤中摻入劣質煤或泥塊的情況也很常見,等于還是變相漲價了。”
發改委對于電煤到港價的限制,也不能讓這家電廠享受到政策福利。這家電廠處在內陸地區,如果要采購秦皇島港的現貨煤還要增加許多中間費用,比如秦皇島港到日照港海運費是每噸30元-35元,下港費是每噸24元左右,從日照港到達電廠的運輸費是每噸60元-70元。
“加起來就是近千元的電煤價格,還不如從內蒙古等地購買市場煤來得劃算。發改委的指導意見,只能從一個側面反映明年電煤的價格走向,我們僅作參考,不期望有什么實際幫助。”上述電廠負責人表示。
在2009年國家取消全國合同煤統一訂貨會之后,每年的12月上旬,發改委都會針對下一年度的電煤價格提出指導意見。而在今年電煤限價令中有一句話耐人尋味,就是當煤價趨于穩定之時,將取消限價令,對此林伯強根據歷年觀察分析得出,煤價松綁之時,就是煤價飛漲之期。
明年煤價走勢被業內人士普遍看漲,但依然有觀點認為明年煤價存在下行空間。近兩年,國家及各省、自治區用煤企業普遍加大儲煤基地建設,在淡季煤價低位、運輸寬松時大量存煤。截至11月初,全國直供電廠存煤數量達到7500萬噸,可用天數達到20天以上水平,創歷史最高水平。
另外近段時期以來,國際煤炭價格持續下滑,南方及沿海企業加大了國外低價煤進口數量。今年前三季度,全國凈進口煤炭1.11億噸,同比增長4.24%。其中9月份進口1912萬噸,同比增長24.78%,環比增長15.25%,創出近10年來的單月進口數量歷史新高。
同時,東北部分電力企業加大了以褐煤等低熱值煤種替代電煤的力度。今年以來,僅內蒙古東部地區就累計生產褐煤2.6億噸左右;山東省煤炭運銷協會會長楊德玉認為:“上述三方面因素都對傳統動力煤市場形成了一定沖擊。”
不過多數受訪專家認為明年煤炭價格走勢存在較大上行壓力。林伯強對新金融記者說,煤炭供應側雖然存在釋放空間,但從需求側考慮,根據中國目前經濟運行趨勢,工業發展對煤炭對電力的需求依然很難放緩,放緩了就會出現很多問題。
冬季是動力煤傳統消費旺季,尤其是2011年來水明顯偏少,水電出力不足,今冬明春全國最大電力缺口預計將達3000萬至4000萬千瓦,后期動力煤價格仍將會繼續高位運行。“如果煤價真的普遍看跌,發改委為什么還要限價?”林伯強問。
聯動缺失
發改委對煤電兩方價格出臺的組合拳,兩拳間隔時間如此之短,讓人不得不聯想到:煤電聯動機制是否已經開啟。
中電聯秘書長王志軒對此番聯想予以否認。他認為,煤電價格聯動的真正含義是,在一個聯動周期內,若平均煤價較前一個周期變化幅度達到或超過一定比例,便將相應調整電價。
據國家發改委監測,反映市場煤炭價格走勢的環渤海動力煤價格11月23日為每噸850元,比年初上漲9.5%。“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煤價始終在高位運行,早已超過周期內所規定的煤價上漲幅度,也跨了若干個周期時間,但發改委直至年底才提出電價上調,顯然不是出于煤電聯動機制的考量。”
王志軒對新金融記者表示,煤電聯動旨在徹底解決兩面受夾的發電企業虧損問題,而今年的兩次電價調整,均是出于限制高耗能產業發展、優化經濟結構的目的,并不是因為煤價上漲,當然這也直接緩解了電廠虧損的局面,但也僅限于是臨時性措施,當煤價趨于平穩,限價令就會取消。
價格不應當成為政府調控企業利潤的工具,這在煤電領域已經成為各方共識。讓煤價在理性的水平上上下浮動實屬不易,通過行政手段加以干預更是冒著倒退至“計劃煤時代”的輿論風險。長遠看來,加快能源經濟體制改革是緩解煤電矛盾的根本方法。
而參與能源“十二五”規劃的人士曾對媒體表示,規劃突出強調制度和機制改革創新,改革思路是用市場手段解決資源、環境的約束,政府減少行政調控。
中電聯在《中國電力行業發展規劃研究報告2011》中提到,要發揮市場調節電價的作用,完成從標桿電價管理過渡到通過電源市場招標確定投資主體和發電容量電價,簡言之,交易市場競爭形成電量和電價。
然而徹底地實施煤電聯動機制也會引來多方面的擔憂,比如對電價“回歸計劃”的嫌疑,另外還包括煤電價格螺旋形上升,有引發通貨膨脹的恐慌。所以中國煤炭運銷協會副理事長武承厚表示,煤電價格聯動在電力行業未完全進入市場的條件下,只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
煤電聯動是縮小煤電矛盾的一個過渡辦法,但在煤電聯動機制尚未成熟的時候,決策層也唯有臨時性干預價格的手段方能解煤電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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