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北京8月26日電 (記者廖雷 王慧慧 孫奕) 本周末,中日兩國將在北京再次舉行經濟高層對話。當世界第二、第三大經濟體比肩而坐時,人們都在思考,中日到底相差有多遠?
GDP與下水道 ——從“算細賬”看中日經濟差異
回憶對日本的觀感,劉江永毫不猶豫地說:“不要往上看,要往下看”。
身為日本問題專家和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教授,劉江永多次訪日。印象最深的不是光鮮的城市,而是結構精湛、密集分布的下水道。
“類似的角度,也可用于觀察所謂中國經濟超越日本。”劉江永說。
日本官方近期公布的數字顯示,今年二季度日本的國內生產總值(GDP)略低于中國。一時間,“中國經濟登臨巔峰看似勢不可擋”、“美國還能擋住巨龍多久?”等標題占據海外媒體版面。
劉江永認為,中國的經濟基礎今非昔比,隨著“滾雪球”效應,總量超越日本是必然趨勢,“但我們不僅要算總賬,還要把數字拆開掰碎算細賬。”
——從人均看,即使GDP總量相當,中國的人均數字也僅為日本的十分之一;
——從實際財富看,日本的海外資產并未列入GDP,而中國的海外投資剛剛起步,更能反映真實國力的國民生產總值(GNP)并不一定超越日本;
——從經濟構成看,在日本GDP中,個人消費占近六成,而中國的經濟增長主要靠投資和進出口拉動;
——從貿易結構看,日本近六成出口產品為高附加值商品,經濟多為“綠色GDP”;而中國出口產品中,相當部分是“設計和利潤留在歐美日,GDP和能耗留在中國”的加工貿易產品。
在電器商場銷售員張剛的眼中,中日經濟的區別還有另一種表現:日本品牌的數碼相機、筆記本電腦價格稍貴也不乏顧客,自主品牌產品則需要更大力度的促銷和價格競爭吸引消費者,“區別在于品牌含金量”。
復旦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主任樊勇明認為,經濟低迷時期,東芝、豐田、索尼等大企業處于全球產業鏈的上游,有較強的抗風險能力,有力地支撐了日本經濟;而中國經濟主要靠總量增長,缺乏核心企業和核心競爭力。
“與日本相比,關鍵要看我們自己的企業何時能引領整個民族的發展。”樊勇明說。
在經濟學家看來,中日之間的差距遠不止此:日元早已成為國際儲備貨幣,人民幣尚未實現國際化;日本城市化率25年前已近8成,中國的城市化率尚不到一半。
社會學家則如此概括中日的區別:中國——“矛盾多發、轉型困難”;日本——“經濟低迷,社會有序”。日本已基本消除貧困問題,中國尚有1.5億貧困人口;日本城鄉、地區差異甚小,中國的地區發展水平參差不齊。
“差不多”與“匠人心”——從一把改錐看中日管理差距
聊起中日產品的質量差異,曾長駐日本的記者冮冶喜歡套用“一把改錐”的例子:一些中國產品好比一把改錐,設計精良,使用起來卻并不能持久。生產廠家解釋說:上游廠家提供的鋼材就是“差不多”的質量。鋼廠也訴苦:購買的鐵礦石也是“差不多”的質量。
與之形成對照的是日本的加工精密程度和精細的社會管理。
日本經濟產業省2007年評選的“最具活力中小制造業企業300強”名單中,零部件、機械制造和精密加工企業占三分之二;單個產品在全球市場占有很高份額的有超過六分之一。
“這些企業也許只是一個小作坊,卻在各自行業獨領風騷。這也可以從另一個側面解釋:為什么日本企業生產的高端數碼相機可以占領大部分國際市場?為什么日本的新干線列車運行數十年來,基本沒有人員傷亡事故?”冮冶說。
一位移居日本的中國媽媽在博客上寫到,日本的幼兒園要求,小孩每天都要準備若干個口袋,將所有文具、衣物和食物分門別類收納整齊帶到學校。
“看看我們的孩子,大部分精力都在做作業、練鋼琴、學奧數,功利性太強,對孩子的細心、耐心和責任心的教育并不重視,培養的都是揮斥方遒的‘天才’卻很少腳踏實地的‘匠人’,這背后的隱憂值得警惕。”劉江永說。
對此,冮冶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美國人多地廣,增長靠“資源”;日本地少人多,增長靠“管理”;中國可以走一條混合型道路,“西部靠資源、東部靠管理。”
老瓶頸與新環境——中日應對挑戰難度迥異
在發展經濟學家看來,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具備三個主要特征:整體經濟可以劃分為現代部門和傳統部門;同等勞動時間和同等勞動強度,在不同部門工資不同;農村勞動力大量過剩。
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所長張宇燕認為,中國經濟完全符合這三條基本特征,即使中國今年的經濟總量超過日本,也仍然屬于發展中國家。
分析人士認為,作為一個新興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在環境、資源、社會等領域遭遇的瓶頸,日本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經濟騰飛時已開始跨越。在全球化時代,人口多、底子薄的中國所處的發展環境更加復雜,還遭遇“未富先老”、“內需不振”等新困擾,解決問題的難度不言自明。
外交部政策司參贊朱宏海也列出了中國面臨的9大困境:人均收入較低、資源匱乏、農業和貧困人口比重大、生產力水平較低、經濟結構性問題突出、社會發展仍處于現代化中期、公共福利事業有待發展和完善、國際核心競爭力不強和產業處于全球產業鏈低端。
“所以,雖然中國走出了一條適合自己的發展道路,成為世界主要經濟體之一,但如果西方國家用二、三十年后的眼光看待今天的中國,并要求中國承擔發達國家的責任,顯然過于超前。”張宇燕說。
當中國以一名發展中成員的身份,搭乘全球化這列快車奮起直追時,人們似乎依然能夠聽到,1978年10月,鄧小平在乘坐日本新干線列車時的感慨:“我就感覺到快,有催人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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