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卡產業到了梳理過速擴張問題的關口   

　　文 《環球企業家》記者  錢琪

　　跑馬圈地數年后，中國信用卡產業終于遭遇了野蠻生長帶來的危機。

　　7月16日，銀監會發布《關于進一步規范信用卡業務的通知》，明令禁止向未滿18周歲的學生發放信用卡(附屬卡除外)。同時，銀行對已滿18周歲無固定工作、無穩定收入來源的學生發放信用卡時，必須落實第二還款來源。

　　這張緊急叫停令的起因來自央行6月發布的一項數據—今年一季度，信用卡逾期六個月未償信貸總額達49.70億元，是去年同期的1.3倍。此前，在中國信用卡產業出現以來的十幾年間，從未有過如此快的壞賬增長曲線。

　　或許從表面上看，這一現象令人吃驚，然而如果對之前幾年中各家銀行急功近利的行為稍加盤點便會發現，惡果的出現并非沒有原因：發卡行之間對規模效應的盲目追求、簡單粗放的營銷手段、銀行內部的體制制約等都為如今的問題埋下禍根。而現在，銀行們還要面對的一個新麻煩是對個人信用記錄并不在意的未來潛在客戶。

　　新高危群體

　　究其起源，這批壞賬肇始于2002年，這一年工商銀行、招商銀行和建設銀行先后成立了信用卡中心，與已于1986年就開始發行了第一張信用卡的中國銀行，開始了一輪信用卡發卡熱潮。盡管最初，各家銀行在對申請人的審核上比較嚴格，但為了追求短期利益，銀行的尺度不斷放寬，而在發卡代理公司等機構的推波助瀾下，行業規則一再被改寫。在最寬松的時候，常住地址、固定的工作、穩定的收入來源等要求甚至都被忽略，持卡人申請手續也降至一張身份證、一張申請表的極低準入門檻，情形與當年沒有支付能力，卻被免去首付并被銀行大力慫恿去購入房產的美國次貸肇始者極為相似。這都使一些本不具備還款能力的消費者進入信用卡領域。

　　大學生是這些泡沫里非常特殊的一個群體，銀行對之可謂愛恨交加。早在2002年，招商銀行就率先發起了信用卡消費習慣“要從娃娃抓起”的營銷攻勢，推出了第一張針對學生的信用卡，此舉很快掀起了多家商業銀行針對大學生市場的爭奪戰，大學生在當時被認為是信用卡營銷的新趨勢、未來利潤的新增長點。

　　但令人意外的是，中國年輕一代人卻并非是銀行的理想客戶。據悉，中信銀行現與約7.2萬名持卡人無法取得聯系，原來登記的電話、家庭住址都已不適用，這其中“80”后的占比相當高。而一直銳意進取的招行在大學生的圈地運動中，也付出了代價，截至去年底，其信用卡應收賬款不良率由1.91%提高至2.77%。“這個群體的不良率確實高。”相關商業銀行專業人士說，一個可資借鑒的嚴酷事實是助學貸款不良率的高居不下，目前只有四大行在政策指導下仍然堅持這一業務，股份制商業銀行則是能不做就不做。

　　此輪大學生信用卡道德風險的產生讓銀行徹底轉變了態度，為避免潛在的風險，今年早些時候，招行、中信、興業相繼停止了“Young卡“和“I卡”等針對大學生發放的信用卡。

　　大學生逾期未歸還貸款的原因多種多樣，有些并非有意拖欠，而是實在不具備支付能力。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對違約后的風險成本毫無概念。通常情況下，銀行將拖欠還款逾三個月的客戶定義為惡意透支。期間，銀行都會有相關人員專職提醒客戶還款，而在逾期180天后，該筆賬單進入壞賬核銷程序，客戶黑名單則批量上傳至央行的征信系統。

　　“現在大學生他們很多不了解，更不相信今天的欠賬記錄可能導致5年后房子都買不了。或者說大學生這個群體根本沒有建立起這個信用意識，這是最危險的。”平安銀行信用卡中心副總經理歷朝陽對《環球企業家》說。

　　除此之外，違約成本的另一高昂之處在于，作為壞賬核銷的欠款記錄并不因此在銀行的檔案記錄中消失，換句話說，就是一旦銀行與違約持卡人再有相關業務，持卡人首先要做的仍然是歸還欠款，其中包括本金和高昂的利息。同時，逾期未還者還可能面臨刑事責任的追溯。

　　競爭轉型

　　大學生信用卡壞賬的集中爆出，銀行并非沒有責任。

　　在信用卡的經營模式中，盈利主要靠年費、商戶回傭、循環利息收入以及其它一些手續費收入，其中年費收入通常占到總收入的三分之一，而銀行發展信用卡業務前期建設成本卻相當高，因此必須達到一定規模才能盈利。然而中國信用卡發展的跳躍式卻省略了很多必要步驟，比如信用卡盈利初期所主要依靠的年費便很快被以各種形式變相免去。

　　為了盡快實現盈利，各家發卡銀行不得不瘋狂擴張規模，以至于在很多情況下，信用卡就像街邊的白菜一樣唾手可得。然而信用卡本身的內在規律之一便是不良資產的滯后性，通常，其潛在風險要在發卡1至2年后才逐漸出現。

　　此外，銀聯為改善國內的用卡環境，于過去幾年中在大量商戶中鋪設POS機，但卻沒能對此進行有效監管，也使得信用卡套現活動日益頻繁。

　　實際上，銀監會對信用卡的監管在近年中始終越收越緊，監管規則從初期控制不良資產率的泛泛之說，轉到目前的具體戰術操作層面，在信用卡的發卡營銷管理、收單業務與特約商戶管理、催收外包管理以及投訴處理等四個方面提出規范要求，為嚴厲防范信用卡欺詐和套現等業務，銀監會已經全面禁止銀行發卡外包業務。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如今的中國信用卡行業發展正處在另一個的十字路口：從片面追求發卡量進入到對市場占有率精耕細作的轉型，如若走錯，則可能重蹈幾年前韓國信用卡危機的覆轍。

　　目前，各家發卡銀行都已經做出相應調整。在招商銀行信用卡事業部總經理劉加隆看來，怎樣建立一個良好的、帶來穩定持續利潤的商業模式將是轉型的重點，發卡銀行應主動提高風險控制技術。而多家銀行對信用卡業務的考核也不再僅僅是發卡量、消費金額，區域市場排名、循環信用的余額、利潤等幾個硬性指標也成為銀行更為重視的指標。

　　此外，在萬事達的相關負責人看來，精細化管理尤其需要發卡行重視，“國內銀行的產品和服務仍然缺乏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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