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明

　　備受關注的深圳 “杜氏地下錢莊”案偵查階段已經結束，即將移交檢察機關提起公訴。11月7日，深圳市公安局首次向本報披露了該案的細節情況。

　　深圳警方針對此案歷時2個多月偵查發現，在2006年至2007年5月短短一年半時間內，總計有超過43億元巨款自杜玲所控制的地下錢莊深圳辦事處進出，走賬的幾家公司賬戶在調查之后，深圳外管局認定，這些公司無一具有外匯經營資格。而杜玲擁有的香港中港人民幣找換行則是杜氏地下錢莊的大本營，杜玲親任董事長，該行的總經理，43歲的鄧國良乃是杜玲的丈夫。

　　與傳統地下錢莊不同，杜氏地下錢莊并不用現金交易，而是采取在眾多公司間進行轉帳，且幾乎全部通過網上銀行操作。此外，深圳、廣州兩地辦事處與香港總部緊密掛鉤，自成一套高效而隱蔽的換匯渠道。

　　龐大的杜氏地下錢莊

　　2007年5月的一天，一份傳真自香港發至深圳寶安南路大信大廈9樓f棟。傳真件顯示，一筆565元港幣已經到帳，指示深圳這邊付出相應的人民幣。

　　在深圳警方提供的這份錢莊自制憑單中，付款人、收款人、金額、匯費以及經手人一應俱全。

　　據深圳警方介紹，這可能是一筆客戶短期旅游用資金。這一筆交易，杜玲掌控的地下錢莊收取匯費30元，據稱這是最低標準的匯費金額。

　　象這樣的資金往來，自2001年起，杜氏地下錢莊即頻繁在香港與內地深圳、廣州三地平行運行。

　　上述565元港幣也許是杜氏地下錢莊有據可查的最小一筆交易，而目前有據可查的最大一筆交易，金額近3千萬元。

　　據警方提供的賬冊資料，去年1月至今年5月期間，僅設在大信大廈的該深圳辦事處交易金額總計就超過43億元之巨。

　　杜氏地下錢莊控制的其中3個公司賬戶中，去年1月至案發前一天，累計交易17.8億元，其中收入9.7億元，支出8.1億元。深圳外管局現場認定，這些公司無一具有外匯經營資格。

　　該案于今年4月28日立案，6月26日，深圳、廣州兩地統一行動，一舉端掉了設在此處的兩個地下錢莊窩點。

　　包括杜玲在內共6名犯罪嫌疑人被當場抓獲。警方還查獲各種銀行卡90張，網上銀行密匙40個，存折67本，用于轉帳的身份證11張，還有大量賬冊資料、記事本等。此外，凍結涉案帳戶55個約420萬元，這些賬戶隨后又陸續匯入700多萬元。

　　與此同時，廣州警方也端掉了杜氏地下錢莊設在廣州的另一辦事處。

　　面對這一連串的巨額數字，盡管已有心理準備，具體經辦此案的深圳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探長魏小紅還是大吃一驚：“沒想到規模會有這么大！”事實上，這也是廣東目前發現的規模最大的一起地下錢莊案，在全國也是屈指可數。

　　經查實，杜氏地下錢莊的總部設在香港，在廣州、深圳分別設有一個辦事處。平時，根據客戶需要，在內地收取人民幣，在香港支付相應的港幣；或在香港收取港幣，在內地支付相應的人民幣。錢莊從中收取匯費或通過適當調高匯率盈利。

　　交易一般通過香港與內地間的傳真聯系。在深圳的這個不過50平方米的小小辦事處里，平均下來，每天都要發生約800萬元的交易金額。

　　而這一切都依賴著杜玲多年經營起來的一套嚴密的公司網絡和獨特的轉帳渠道。

　　公司化運作

　　魏小紅介紹說，自2001年開始，杜玲就已經在深圳進行換匯買賣。其后多年，杜氏地下錢莊的業務越做越大，并日漸發展成一套完整的公司化運作體系。

　　本報調查發現，在該地下錢莊交易過程中，以下4間公司的名字頻繁出現：深圳杜氏貿易有限公司、深圳安仕達電子系統公司、深圳中恒達貿易有限公司和深圳港清貿易公司。

　　工商資料顯示，深圳杜氏貿易有限公司和深圳安仕達電子系統公司已經吊銷。而深圳中恒達貿易有限公司和深圳港清貿易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均為謝華，出資人也為謝華和莫婕兩人。

　　這些公司表面看似與杜玲毫無關系，但警方證實，它們均為杜玲所控制。實際上，杜玲控制的這類公司多達10幾個。

　　港清公司和中恒達兩公司分別設立于2005年12月和2006年10月，其中，中恒達公司注冊地址正是杜氏地下錢莊深圳辦事處所在的寶安南路大信大廈的10樓。但這兩公司的注冊電話一致，注冊資本均為50萬元，有關經營范圍的文字表述也一字不差。

　　“設立這些公司，其實就是用來轉帳的。”深圳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大隊長謝文學說，他親自參與了此次偵查和抓捕行動。

　　在日常交易中，公司還自制了類似銀行憑單之類的單據，相當正規。

　　和其他傳統地下錢莊一樣，杜氏地下錢莊對資料也實行定期清理。據警方介紹，類似上述賬冊資料，地下錢莊一般2、3個月就會銷毀一次。

　　警方提供的一份現場查獲的銀行賬戶統計文件中，本報記者看到如下字樣“深圳以下賬戶一律停用，切記！！！否則后果自付，請通知客戶。”

　　而與以往地下錢莊以家庭成員為主不同，杜氏地下錢莊的一些員工竟是招錄進來的。更奇特的是，今年3、4月份，廣州某大學一名大學生在杜玲的公司實習后，公司竟還公然蓋章出具了一份實習鑒定。表面看來，這一切都好像確實是做正當生意的公司。

　　但是，在窩點附近蹲守一個多月后，魏小紅越發覺得這個公司透著一股邪乎勁。他發現，這些公司的員工似乎從不需要外出跑業務，一旦外出就直奔銀行。

　　“他們分工嚴密，組織有序，偵破難度很大。”魏小紅說。

　　實際上，難度更大的并不止此。傳統錢莊往往以現金交易，“只要在交易時，現場按倒他們就可以人贓并獲”，但是杜氏地下錢莊轉帳則幾乎全部通過銀行，“這就很難抓到現行”。

　　“6.26行動”結束后，警方在深圳、廣州兩個窩點均未發現大量現金，僅有的3萬元現金也只用于公司日常開支。相比之下，現場被捕的4名公司員工，人手一臺電腦并配備大量電腦密匙。據介紹，平常的轉帳工作直接在電腦上操作，完成每天的巨額交易方便又快捷。

　　為此，杜玲控制的公司借來多個身份證，并在幾乎每個銀行開設有賬戶，同時開通網上銀行功能。

　　由于網上銀行安全性極高，轉帳記錄除金額外別無其他。這項近幾年才興起的銀行服務，無形中大大便利了杜氏地下錢莊，卻令警方的取證工作大費周折。

　　下轉24版

　　上接17版

　　極大的需求

　　經手杜氏地下錢莊的資金，警方偵查后，證實用途主要在彌補工繳費不足、收取出口貨款、加油款、購房款、土地轉讓保證金、預付貨款、境內擔保等。

　　謝文學介紹說，沿海地區有許多三資企業，他們出口賺的是外匯，但發工資要用人民幣。由于通過正當途徑結匯，一是有個結算周期，二要繳納一定的手續費，這些企業為了更方便，漸漸成為地下錢莊的客源。而其他如一些走私等犯罪活動，則更是首選地下錢莊洗錢等。

　　近年來，盡管我國銀行也不斷擴大個人換匯業務，但是地下錢莊的生意依然紅火。與杜氏地下錢莊直接掛鉤的香港某找換店負責人就曾對媒體坦白表示，目前該找換行已轉向不是靠找換門面吃飯了，而是靠工商匯款了。

　　在香港，私營找換行是合法的，但在我國當今的外匯管制體制下，地下錢莊的存在已經嚴重沖擊了正常的經濟秩序。

　　尤其在當前，熱錢涌入內地，資金流動性過剩，地下錢莊更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查實發現，通過深圳杜氏地下錢莊的相當一部分資金便集中向

　　統計發現，其中與房地產有關的交易資金達1.3億元人民幣，與資本市場有關的交易資金達1.05億元人民幣，而涉及金額最大的是貿易、銷售等行業，資金達4.53億元人民幣。

　　杜玲其人

　　杜玲，女，43歲，1964年生人。在香港的身份為中港人民幣找換行董事長，目前該找換行共有六間分店，分布在香港旺角、佐敦及深水一帶。

　　杜玲的祖籍是廣東省清遠市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吉田鎮。在居住于香港的清遠籍人士中頗有聲望，身兼第一屆世界清遠聯誼大會副主席、香港連山港澳聯誼會會長、清遠商會副主席、清遠公會副理事長等等。

　　在清遠市當地，杜玲也非常知名，在連山縣城的市場路上還有一個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杜玲商業街”，在吉田鎮有一條“杜玲街”……

　　作為成功人士，杜玲在清遠連山縣等地捐資助學，而且還在老家清遠連山縣為錢莊招攬了多名員工。

　　據本報了解，杜玲2003年6月，當選為廣東清遠市政協委員，今年政協換屆時再次當選。

　　杜玲正是利用了她廣泛的社會關系網，使得其地下錢莊在內地的業務開展如魚得水。據記者了解，甚至在警方偵查過程中，杜玲還能一度探知到警方的行動，幾乎導致警方行動夭折。

　　即使在被捕之后，杜玲仍堅持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當生意。但是，8年來，不計其數的企業和個人通過杜玲這個地下錢莊渠道各取所需，而自稱是在幫助別人的杜玲也從中牟取了暴利。

　　國家外匯管理局統計顯示，杜氏地下錢莊的客戶遍及全國31個省市，主要大客戶集中在深圳地區以外的廣東、江蘇、浙江等沿海地區。

　　除了一些個人客戶，杜氏錢莊的交易主體主要是企業，其中還不乏國內知名大型國企。在這些企業看來，通過杜玲的地下錢莊收匯結匯可以省掉大筆費用。

　　記者了解到，轟動一時的深圳“杜氏地下錢莊”案已于7月22日偵結，不久將移送檢察機關。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