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新農合發展紀實

　　羅晶

　　一月初的昭覺縣，正是大雪封山的時節。這個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彝族人口最集中的縣城之一，海拔平均在2000多米以上，室外早已寒風刺骨。在四開鄉中心衛生院不大的院子里，護士曾云霞蹲在地上為一位彝族大媽打點滴，在她的身后，四五位掛著輸液瓶、身披傳統“擦爾瓦”斗篷的彝族老鄉圍蹲在火盆邊烤火取暖。

　　“蹲著輸液，是不是你見過的最奇特的輸液方式？”涼山州衛生局副局長侯川華打趣道。記者點頭，隨后意識到，這蹲著輸液背后的故事，卻遠遠不如一個打趣那樣簡單。

　　走進醫院就是進步

　　“里面太冷，不能生火”，有小學二年級文化的講士日哈吃力地用普通話向記者解釋在室外輸液的原因。因為喉嚨有病，他已經輸了一個星期的液了。“這里輸液好，在別的地方要花500塊錢，這里便宜，只交100塊錢。”說起花費，講士日哈相當地滿足，而鄉中心衛生院的醫療條件在他看來也已經十分不錯。

　　講士日哈是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受益者。昭覺縣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不設起付線，在鄉鎮衛生院，農民的醫療費用按照80%的比例報銷。在講士日哈住的村子里，幾乎每個人都參加了合作醫療，并得到過實惠。

　　在與昭覺相鄰的美姑縣佐戈依達鄉，彝族大嫂索田阿支也通過參加合作醫療，得到了一個大實惠。去年，索田阿支的丈夫在修理房屋時不慎從屋頂摔落，患上了腦震蕩。在州醫院花了2萬多元治療后，合作醫療為她家報銷了9000多元。盡管跑運輸攢了些家底，但9000元錢對家里還是個不小的數字。“原來交錢的時候我不相信，現在我勸大家都要加入合作醫療”，現在，索田阿支在村里成為了合作醫療的義務宣傳員。

　　美姑縣新型農村合作醫療辦公室主任挖西阿支告訴記者，美姑縣的起付線設為20元錢，在鄉鎮衛生院的報銷比例是80%，在區、縣、州醫院的報銷比例分別為70%、50%和40%。“由于剛試點，步調比較小，明年報銷比例將各提高10%。”

　　包括昭覺和美姑，涼山州目前有4個縣成為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試點縣。4個試點縣的農業人口69.38萬人，參加合作醫療人數為58.91萬人，參合率達84.3%。據了解，明年省級財政還將對參加新農合的每個農民再增加5元錢的投入，達到每人50元的投入標準。

　　“合作醫療讓農民的健康意識得到增強”，侯川華說，“現在的鄉鎮衛生院從病床沒人用，轉變為病床不夠用，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據了解，以往彝族農民生了病并沒有進醫院的習慣，往往只是在家里請類似于巫師的“畢摩”前來禱告，祈求早日康復。通過實行合作醫療，農民的醫療負擔相應減輕，才有了邁進醫院求醫的進步。而只有在這個背景下，才能真正了解“參合率達84.3%”這個數字的意義，也才能真正理解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為何在涼山被稱為“農民得實惠、政府得民心、衛生得發展”的“三贏工程”。

　　“貧困仍然掐著我們的喉嚨”

　　曾云霞是個挺幸運的醫護人員，雖然工作條件艱苦，但醫院效益好，每個月能有1000多元的收入，這在當地是足以令她挺直腰板的數字。

　　然而很多人沒有曾云霞那樣幸運。“有些鄉鎮衛生院的醫生，一個月檔案工資700元，財政按60%差額撥款，真正的工資只有420元錢，扣除

公積金等費用之后，發到醫生手中的只有100到200元錢。而這些醫生每次下村子搞公共衛生服務還要自己掏錢坐摩的，基本上等于每個月白干活。”侯川華算的這筆賬并不夸張，鄉鎮醫院基礎設施落后，人才匱乏、設備缺乏，是制約涼山衛生事業發展的瓶頸。

　　涼山州農村衛生院有業務用房總面積21.084萬平方米，其中危房總面積為8.94萬平方米，占業務用房總面積的42.4%。大多數鄉鎮衛生院只有“老三件”——聽診器、體溫表、血壓計，醫療設備稱得上“奇缺”。而在衡量一個國家和地區社會發展狀況的重要指標“每千人擁有的醫生數量”上，涼山州僅為1.4人，大大低于2002年的全國指標3.2人。

　　與此對應的是，我國目前農村居民人均年純收入2600多元，而在涼山州美姑、鹽源縣，農民人均純收入僅為1600元左右。據調查，在農村貧困戶中，有約40%是由于疾病導致的家庭貧困。

　　“貧困仍然掐著我們的喉嚨。”一位涼山的干部告訴記者。

　　這句話在美麗的旅游勝地瀘沽湖再一次得到證實。鹽源縣瀘沽湖鎮中心衛生院是包括云南省在內的周邊3個縣最好的鄉鎮醫院，同時還承擔著旅游急救的重任。記者看到，這所衛生院分為門診部和住院部，醫院的主體樓房貼著整齊漂亮的瓷磚，并擁有心電圖室和X光室和牙科設備。“瓷磚和牙科設備都是攀鋼總醫院醫療對口扶貧支援的，X光機是香港某基金會捐贈的”，鹽源縣衛生局局長侯左所告訴記者，“我們最大的困難是沒有救護車，萬一游客發生意外需要急救怎么辦呢？”

　　投入的不足造成農村醫療衛生服務功能脆弱，鄉鎮衛生院缺乏基本的衛生防疫應急機制。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和社會因素，涼山州

艾滋病感染率居四川省第一，麻風病屬全國高流行地區，肺結核、流行性出血熱等報病人數也居高不下。由于總的醫療條件較差，一旦傳染病發生，鄉鎮衛生院現有的條件難以應對疾病的肆虐。

　　“要改善鄉鎮醫療衛生條件，首先要加大對鄉鎮衛生院的投入力度，其次要保障鄉鎮基本的醫療設施，加大對鄉鎮衛生院職業醫師的培訓力度，建立鄉鎮醫療衛生預警機制。”涼山州財政局副局長高為民說，截至2006年11月，涼山州衛生財政投入27671萬元，占當年政府財政支出的5.93%。國定貧困縣美姑縣2006年衛生支出2624萬元，占總支出的9.33%，比2005年增長2.9%。

　　新農合在實踐中前進

　　挖西阿支是美姑縣新型農村合作醫療辦公室主任，在日常的工作中，他有一套自己的準則，也有一些獨到的思考。

　　作為一個貧困縣農合辦的主任，挖西阿支深知用好這筆基金的重要性。“新農合的基金要用好，一定要用在農民身上！”如何才能防止新農合基金不浪費、不流失、不挪作他用是他一直思考的問題，“現在，美姑縣的基金采取財政、農業銀行、農合辦三家共同監管的機制，效果比較好。但基金僅僅實現安全，離‘用好’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

　　“我們剛剛搞試點，總是擔心基金不夠用，所以制定的報銷方案比較保守，導致基金沉淀較多。”挖西阿支認為，基金沉淀得過多，并沒有達到“用好”的目標，因為農民得到的實惠不夠多。可是，今后加大了報銷比例，如果基金不夠用，財政不兜底，又該怎么辦呢？

　　同時，他還遇到了一個難題：享受民政救助的農民參加合作醫療，看完病之后，只有一張發票。這張發票如果民政部門報銷了，合作醫療就不能報，反之，民政部門就報不了。賬面怎么處理才能讓農民最大程度地得到實惠呢？此外，縣財政拿出了7萬元錢幫助特困戶交了10元參合資金，可有些貧困戶在生病后卻連門檻費都交不出來。還有，目前涼山州不同的試點縣報銷比例不一致，是否會帶來一些社會問題？

　　“新農合如何與農村醫療救助相結合是我們迫切想解決的問題。”挖西阿支說。

　　“明年要統一各個試點縣的報銷標準，進一步完善試點。”侯川華說，我們正在呼吁將全州17個縣全部納入試點范圍。誰都希望，新型農村合作醫療能為解決民族地區“看病難、看病貴”帶來曙光。

　　從昭覺到美姑，一路上，記者看見很多彝族老鄉穿著“擦爾瓦”蹲在自家的屋前聊天，這似乎是彝族人民的一種生活習慣。此情此景，不禁讓人想起在四開鄉中心衛生院蹲著輸液的講士日哈，不知他是否已經康復。“今年州財政計劃拿出110萬元，給每個鄉鎮衛生院添加兩張病床和棉被，希望能解他們的燃眉之急。”侯川華對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