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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注冊會計師協會選舉和中國行業協會去行政化難題
本報記者 陳歡
南京報道
一切很平靜。
46名常務理事陸續走進會議室，嘻嘻哈哈開著玩笑，說著一些業務問題，這些南京市的注冊會計師這天要選出會長，但他們都避而不談。
選票發下來之后，上面只有一個名字——現任的會長余永林，他是唯一的會長候選人。余退休前是南京市財政局副局長。
理事虞萍略一思度，沒有在余永林名下畫圈，轉而在選票上寫下另一個名字——吳功建。吳是財政部注冊會計師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現南京市注冊會計師協會顧問，30多年從事企業會計實務工作。
“余永林、吳功建、余永林、吳功建……”唱票完畢，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唯一的候選人余永林只有22票，而原先并不在候選人之列的吳功建竟然有24票。
南京市注冊會計師協會原隸屬南京市財政局，和南京市的其他100多家行業協會一樣，是一家事業單位。
2001年，余永林從財政局副局長的位置退休后，被財政局、審計局聯合指定為第三屆會長。
2005年1月，南京市下發文件《南京市行業協會管理辦法》，要求所有的行業協會和行政主管機關人、財、物全面脫鉤。
今年4月6日，經歷了一年的過渡期后，南京市注冊會計師協會首次會長無記名選舉如期舉行。
這樣的結果出乎余永林的意外，而臺下的吳功建沉默不語。
一時間，選舉現場氣氛尷尬。此時，主席臺上就座的一位江蘇省注協副會長，前財政廳副廳長，站起來發表了一番短暫的講話。話說得很隱諱，但是意思很明顯，就是讓大家選余永林。
“選余永林還是吳功建，實際上是協會要繼續保持行政管理還是自治的問題�！眳f會一名理事說。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們許久。
選舉無果而終
前副廳長講完后，由于票數高者也沒有過半，第二輪選舉重新開始。
但這一次，選舉形式有了細微的變化。第一輪選舉是無記名投票，大家自己上去投，第二輪選舉的時候，選票挨個發下來，又挨個收上去。
“這樣一下，誰選了誰對著座位一查就能知道。”一名理事說。
不少理事都注意到這個細微變化，虞萍對著選票想了片刻，最終什么名字都沒有寫，她選擇棄權。
而另一名理事則當即站起來大聲說：“不能這樣做，這樣不民主�！�
臺上就座的一位領導嚴厲的對他說：“你不是代表，不要亂說話�！�
這名理事并不服氣，反駁說：“你也不是代表，你也不要講話�！�
在這樣的僵持氣氛中，第二輪選舉的結果出來了——余永林12票，吳功建還是24票，另有10多票棄權，比前一輪更讓人驚訝。
“我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過既然說了行業協會要自治，要‘自理會務、自籌經費、自選領導、自我約束’，那讓我們自己選就是這個結果，這就是民意的體現�！币幻绽硎抡f。
“我覺得我被愚弄了，說是自治，自選，其實根本不是，所以就第二輪棄權，反正選來選去不會選出我們要選的人�！庇萜加悬c忿忿的說。
“行業協會的會長，由上級主管行政機關的退休領導擔任是慣例，各地各協會都如此。”南京市民政局的人士解釋說。
場面火藥味越來越重，主持人宣布暫停。第一次選舉無果而終。
第一次選舉失敗之后，理事會在5、6月間接連召開三次會議，討論會長候選人人選，但每次都沒有結果。
“按理說，吳功建在第一次選舉中得票最高，理所當然是候選人，但不知為何，上面就是不同意，非要制定余永林為唯一的會長候選人�！币幻硎抡f。
后來各方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讓吳功建和余永林一起參加選舉，若吳功建得票高則任會長，余永林任名譽會長，保持原有會長待遇不變，但這個方案也未能通過。
一個顯然的事實是，會長之位也是有些益處的，南京市注冊會計師協會目前賬面資產有600多萬，每年每個注冊會計師事務所要向它上繳總利潤的2%，每個注冊會計師還要繳年費，加在一起，這是筆不小的收入。
行政的影子
8時30分，余永林像往常一樣準時走出小車，走進位于南京市注冊會計師協會會長辦公室。
“余會長，您可是廳級會長啊。”旁邊的人打著招呼。
“哎，我是副廳級會長。”老余忙不迭的更正，不茍言笑的臉上浮現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已經完全看不到不久前在會長選舉中以12票/24票落選的陰影。
“現在我們想不明白的是，行業協會到底是行業內的自治組織，還是行政機關的附庸？”一名會員不解地追問。
“當時也沒有多想，事先也沒和其他理事商量，就覺得余永林年紀大了，60多歲，行政領導出身，不太懂業務，我們畢竟是專業協會，還是要選個業務能力強的人做會長。”虞萍說。
吳功建也是60多歲了，之前是南京市財政局會計處的處長。
“研究會計制度是我的愛好，就像有人愛下圍棋，有人愛打牌一樣，我的愛好就是沒事干看會計準則�！眳枪ㄎ⑴郑娜绽锉甲叩脻M頭是汗，一邊憨笑著擦汗一邊說，“看出什么問題了，就和財政部會計司的同志切磋�！�
一名前協會的工作人員說：“有一次，一個所的審計報告出了質量問題，財政部要處理，余永林得知消息后沒有首先幫事務所想辦法找原因解決問題，而是先打電話劈頭蓋臉把所長罵了一頓�！�
相反，吳功建帶著他們所長去了北京，找到財政部會計司，仔細地呈明之所以這樣會計處理的理由，最終，財政部接受了他們的意見，免于行政處罰。
“我們注冊會計師執業風險很大，我們要一個娘家人，能為我們說話，而不是一個行政領導。”南京一個事務所的所長說。
選舉未果之后，注冊會計師協會副會長，南京市永華會計師事務所的所長儲旭敏在各方之間斡旋溝通。
“財政局、審計局、民政局、省注冊會計師協會都跑過，還要和理事、常務理事們溝通。”他扳著指頭數。
“上面的意思是各有優劣，協會需要一個人去和方方面面溝通，和市里、和稅務等部門協調，考慮到余永林的行政級別，溝通起來可能更好，吳功建嘛，做技術指導比較好。”儲旭敏說。
但是，盡管這樣的意思通過各種渠道發散開來，卻從來也沒有任何一個上級領導在會員代表大會或者理事會上公開表達過。行政影響，就是那么一個影子，看不清楚，影影綽綽。
“現在我們就處于一個過渡階段，從行政指派到自主選舉的過渡階段�！眱π衩糇詈筮@樣總結。
但會員們不同意他的說法�！啊赌暇┦行袠I協會管理辦法》中明確：遵循自主辦會的原則，自愿入會、自理會務、自籌經費、自選領導、自我約束�！�
在各方爭議時，第二次選舉也正在籌劃中，但選舉方式改無記名投票為舉手表決，在第一次選舉中以12票對24票落敗的余永林，仍然是唯一的會長候選人。
“一定要保證選出來，如果還是無記名，肯定還是選不出來，那就是大笑話了�！眱π衩粽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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