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在考慮兼并時必須首先考慮兼并是否能夠符合公司的戰略需求,僅僅以追求規模為目標的兼并具有很大的風險。政府不應該將兼并重組的意志強加于某個企業,否則會產生消化不良的后遺癥
□本報記者陳曉鵬
“漲潮時只有籃球場那么大,退潮時也只有足球場那么大”的渤海小島曹妃甸,現在已變成了一片彩旗飄飄的工地,310平方公里的填海造地工程等于再造半個新加坡。 首鋼的搬遷,使曹妃甸這座昔日默默無聞的荒島,目前已成為河北經濟發展的“東方之珠”。與曹妃甸的繁榮成為對照的是,唐山幾十家中小鋼廠備感落寞甚至恐慌。
在今年3月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快推進產能過剩行業結構調整的通知》中,鋼鐵在被界定為產能過剩的行業中排名第一,緊隨其后的是電解鋁、電石、鐵合金、焦炭、汽車和銅冶煉行業,而水泥、電力、煤炭和紡織則被認為具有潛在產能過剩的可能。
4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對水泥、電解鋁、鐵合金等行業的調控政策再次由國家發改委出臺。此前,煤炭、焦炭、鋼鐵、汽車、銅等行業加快結構調整的指導意見也已公布。
種種跡象表明,在經歷了一段“平靜期”之后,宏觀調控正在掀起新一波整頓浪潮。而此次整頓的一個明確方向,就是推動有關行業的兼并重組。
宏觀調控步步緊逼
去冬今春,自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把調控產能過剩列為2006年經濟工作的主要任務之一后,“產能過剩”就成為經濟生活中出現最為頻繁的詞匯之一。
2005年12月,國務院發布《促進產業結構調整暫行規定》,國家發改委同時出臺《產業結構調整指導目錄》。到今年3月,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快推進產能過剩行業結構調整的通知》,隨后,國家發改委不斷出臺具體辦法使之落地。在3月底、4月初已先后針對焦化行業和鐵合金行業發布具體政策。
與此同時,坊間關于“央行將上調銀行存款準備金率”的傳聞更有“山雨欲來”之勢。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所專家在接受《財經時報》采訪時指出,國家這一輪宏觀調控,明顯著眼于改變經濟增長方式和經濟增長點,把資源消耗和環境保護作為市場準入的一個重要門檻。而調控的方向,就是鼓勵有關行業的兼并重組。在調控手段上,政府各部委配合打出了組合拳,綜合使用了行政審批、信貸、土地、電力、環保等多種手段。“每次發文都是發改委、財政部、國土資源部、商務部、央行、環保總局、國家電力監管委員會等六七個部委聯合。”
“投資管理部門不予審批、核準或備案,金融機構不得提供信貸支持,土地管理部門不予提供土地,電力企業不予供電,環保部門不予辦理環保審批手續。”類似的字樣在已經出臺的針對焦炭和鐵合金的相關通知中,都能夠找到。
警惕兼并重組“后遺癥”
國家發改委主任馬凱指出,“部分行業產能過剩,一方面對經濟和社會發展帶來許多負面影響,另一方面也可以成為推動結構調整的難得機遇。”馬凱表示,要“鼓勵鋼鐵、水泥、煤炭、化工等行業的兼并重組,支持優勢企業做大做強,提高產業集中度。”
與發改委高官的言論相呼應,有關企業的兼并重組也已暗潮洶涌。
2月28日,醞釀近一年的新唐山鋼鐵集團在石家莊正式掛牌。
“新唐鋼成立,意味著河北北部鋼鐵整合基本告一段落。”唐山發改委工業經濟處處長胡世寧稱,全部整合完成后,河北北部鋼鐵企業將呈三足鼎立之勢,即新唐鋼集團、首鋼京唐鋼鐵聯合公司以及民營鋼鐵集團。 3月16日,曾因違規現象而被國家叫停的寧波建龍鋼鐵,正式獲得國家發改委批復,同意寧波建龍鋼鐵重組為寧波鋼鐵股份有限公司。重組的公司由杭鋼集團作為控股大股東,新公司建設規模定為年產400萬噸高附加值板材。 就在杭鋼集團重組寧波建龍之后不足半月,杭鋼自身的改制重組也明顯提速。盡管選擇與寶鋼、武鋼合作尚難判定,但無論最終與誰結盟,都將影響甚至改變華東鋼鐵行業的勢力版圖。
與鋼鐵行業類似,兼并重組的浪潮也在水泥、煤炭等行業蔓延開來。
全國人大代表楊振超舉例說,前些年安徽小水泥廠太多,海螺集團通過兼并,把許多縣級小水泥廠變成粉磨站,成了自己的車間,企業實現了做大做強。目前,海螺集團是亞洲第一、世界第三的水泥企業。
對于政府宏觀調控疏導下的兼并重組,美國著名管理咨詢公司資深顧問孫迅在接受《財經時報》采訪時表示,企業在考慮兼并時必須首先考慮兼并是否能夠符合公司的戰略需求,僅僅以追求規模為目標的兼并具有很大的風險。“兼并重組是企業依據自身的發展需要所采取的戰略舉措,政府不應該將兼并重組的意志強加于某個企業,否則會產生消化不良的后遺癥。”
產能是否過剩,誰說了算?
在國家宏觀調控大棒頻揮之下,卷入擴產風中的各路投資者們可能要面臨為付出的政策成本買單的局面。
某汽車企業高層表示:“咱們國家的產業政策一貫做法是堵,是不是換成疏的思路會更好?產能過剩并不奇怪,如果產能不過剩反倒奇怪了,這是市場經濟的必然規律。每一個產業在利潤率高的時候,都會吸引大量的投資者進入,然后導致產能過剩,優勝劣汰,行業整體獲得進步。這就是市場機制發揮作用的一般過程,也是每一個產業必然要經歷的過程。”
安邦集團研究總部高級分析師賀軍也認為,產能的大小是否合適,只有市場才能說了算。在產能這個問題上,沒有任何一個經濟計劃部門有著真實意義上的決定權,這些經濟計劃部門應該提供的只是警告和標準,而不是權力。觀點與權力相結合,結果會導致中國企業雖然已面臨全球化的市場,但卻被迫要按照某些部門并不成熟的觀點去行事。
按照這些觀點,只要國內市場飽和了,國際市場也一定飽和了。可事實也許是,即使中國市場飽和了,世界市場仍有需要,但在產能過剩的認定下,中國企業無法按照世界市場的需要去投資生產。“產能概念在實際運用中的荒謬,由此可見一斑。以此來指導政策,就會對市場形成傷害,并且潛藏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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