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贊皇：鋼廠圈地與行政執法

　　本報記者 李明三 河北贊皇報道

　　“國土資源部已經來人調查了，我們正在等待處理結果。”劉會洋的聲音顯出了幾分無奈。

　　劉是河北省贊皇縣德眾鋼鐵公司的總經理。4月15日，國土資源部通報了兩起嚴重的土

地違法案件，德眾鋼鐵公司赫然在列——非法圈占168畝耕地新建煉鐵廠，包括15.5畝基本農田。

　　4天以后，記者來到這個新建的煉鐵廠——田野中高高矗立的煙囪還在冒煙；臉上沾滿汗漬和黑灰的工人進進出出；而銷售部的工作人員則熱情地推介產品——所有跡象顯示，至少到19日為止，德眾秩序井然，還沒有受到占地事件的影響。

　　“從2004年3月圈地建廠算起，我們已經處理了兩次，拆除了他們的建筑物，但他們還是建成投產了。”石家莊市國土資源局執法監察局副局長周文豐對記者說，他們現在正配合

　　占地168畝

　　贊皇是國家級貧困縣，地處石家莊市西南55公里處，面積1210平方公里，人口約22萬。當地人說，由于80%都是山地，人均耕地只有一畝多一點，前幾年縣財政僅4000萬元左右，這幾年政府加大了招商引資力度。

　　德眾鋼鐵就在這種背景下落戶贊皇。新建的煉鐵廠是該縣煉鐵有限公司和邢臺聯升礦業公司合作的一項招商引資項目，位于北邢郭村。

　　記者來這里采訪時，地里青青的麥苗，已長到一尺多高。而煉鐵廠就建在四望無際的麥地中央，一圈歪歪扭扭的土磚墻，將工廠與田野分隔開來。

　　但是，“贊皇縣德眾鋼鐵有限公司”的牌子，沒有堂而皇之地掛在大門上，而是擱在公司辦公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

　　2004年3月6日，德眾鋼鐵公司開工建設時，縣國地資源局從縣農場建設用地中給批了35畝地。但是德眾沒有用這塊地，卻擅自圈了168畝普通農田，開始大興土木。

　　當年的4月23日，縣國土資源局依法作出處理：責令德眾停止建設，限期自選拆除在非法占用土地上新建的建筑物及其它設施，恢復原狀，并罰款50.4萬元。馬振成局長還親自帶隊，強行拆除了所占土地的圍墻。

　　但是，德眾并沒因此斂手，煙囪和高爐仍在繼續施工。當地群眾舉報到報社。6月21日，《河北青年報》報道了這起明目張膽的違法事件。贊皇縣專門召開黨政聯席會，決定就此事組成調查處理領導小組，調查鋼鐵廠對處罰決定執行不力的問題，并加大催辦力度，準備進入司法程序。

　　行政處罰為何執行不下去？馬振成的解釋是，國土局受權限制約，無權強行拆除土地上的附著物，只能走法律程序，移交法院和公安機關處理。

　　當年10月，德眾非法圈地事件被石家莊市國土資源局曝光。他們在提交給當地新聞單位的一份材料中稱，德眾鋼鐵有限公司未經批準非法圈占基本農田，修建高爐、煙囪等建筑物，執法部門作出處理后，“已申請人民法院強制執行”，相關責任人也“已移送公安機關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但結果是，土地執法部門的行政處罰和司法部門的強制執行，都沒能阻擋德眾圈地、建廠、開工、投產的腳步。

　　德眾占的是贊皇縣農場和良種場的地。包括良種場原先的辦公用房，現在都圈在煉鐵廠的圍墻內，且成了他們的辦公區。

　　“良種場原來有520畝地，現在只剩300畝了。”良種場老職工閻青辰說，煉鐵廠正好占了中心位置，西邊是村民的地，東邊和北邊則是良種場的。

　　農場職工焦金貴估計，農業局“兩場”(農場和良種場)沒有地的職工，應該有七八十號人。他們從1994年以后就與土地脫離了關系，至今沒有人給他們發工資，也沒有得到一分錢補償。

　　失地緣于“兩場”的企業化改革——將土地承包給個人經營。1993年到1998年第一輪競標承包，每畝地每年競標價是100元；1998年第二輪競標時，這個價格漲到了200元。閻參加了這次競標，但是沒有成功，在這以后，他就再也沒有耕種過良種場的土地了。

　　在這輪競標中勝出的是現任場長方書印。168畝土地就是從他手里被非法占去的。記者采訪他時，這位老實巴交的農民只會一個勁地說：“我就是個種地的，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作為主管單位，縣農業局也無能為力。“把土地交給別人，農業局肯定沒有這個權力，縣里有招商引資的政策，我們只能執行。”農業局一位工作人員對記者說。

　　艱難的處理

　　國土資源部對贊皇占地事件的突然介入，打破了當地政府原有的平靜。

　　19日，記者在當地采訪時，縣國土資源局主要領導都不在家。馬振成局長在石家莊開會，這個會顯然與德眾的非法占地有關。他在電話中說，“部里正在處理此事，縣里有規定，我們不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

　　執法監察局的領導也不在，值班人員說他們都下鄉去了。記者撥通了副局長胡喜書的手機，他說“我不清楚這事，你找錯了人”。

　　河北省國土資源廳一位官員說，“縣國土資源局作出的處理意見，我們完全贊同，但是行政處理不下去，就得移交司法處理。”執法監察局一位官員強調，現在該事件已移交司法處理，進入了強制執行階段。

　　其實在4月15日的新聞會上，國土資源部就已經表明了他們對贊皇非法占地事件的處理原則：依照法律規定，這類事件應當沒收或限期拆除在非法占用土地上的建筑物或其它設施，恢復土地原狀，可以并處罰款；占地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依法給予行政處分；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而贊皇縣農場職工提出了兩條要求：一、立即停止煉鐵生產，馬上拆除在所占土地上的違規項目，回復基本農田地貌，并追究有關領導的違法行為；二、詳細公布近年來新增的縣財政供養人員名單，內容要包括姓名、年齡、畢業院校、所學專業、工作單位、供養理由、政策依據、批準人等項目。

　　違規的德眾鋼鐵公司，還有相關責任人員，到底會得到什么樣的處理，贊皇上上下下仍在等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