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食品國資流失21億元真相 一個舉報者的十年

　　對于國資流失問題，舉報者陳衛國認為，要想對國有企業一把手進行監管，就應設立財務監管的一把手才行

　　本報記者 季譚 發自石家莊

　　“說實話，我真的不想回憶這段經歷。”2006年3月12日,陳衛國在接受《第一財經日

報》采訪時說。

　　陳衛國是河北省食品進出口公司(下稱“河北食品”)的一名財務人員。在他10多年連續不斷的舉報下，河北食品國資流失近21億元的真相不斷浮出水面，該公司的原相關負責人已在2003年被判刑。

　　不過，陳衛國不滿足于這個判決結果，至今仍在不斷地進行新的舉報努力。

　　十年舉報

　　河北食品曾經是一家十分紅火的單位。1992年它的出口凈創匯曾達到1.6億美元，盈利額800萬元。

　　1982年8月，陳衛國畢業于河北省商校，1991年7月調入河北食品財務部。進入公司后不久，他便發現河北食品當時的總經理葉四合和財務部經理王蘭珍在財務方面存在違法違紀行為。

　　1993年初，公司企審部對財務部工作進行內部審計，當時已經出任財務部經理助理的陳衛國發現，財務問題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為阻止葉、王等人的違法違紀行為進一步發展，我開始考慮向上級反映葉四合等人瀆職、財務作假等問題。”陳衛國說，從那時起他便以署名的方式向上級舉報。

　　但隨后的舉報，不是石沉大海，便是遭到了上級主管部門的駁回。河北食品歸屬原河北省外貿廳主管。在公開場合，原省外貿廳的主管人士認為陳衛國是無理取鬧。至于說陳衛國所認為的河北食品會垮掉的危機，上級主管部門表示不可理解。

　　陳衛國舉報的情況包括因葉四合獨斷板栗業務，導致損失6000多萬元；1993年河北食品隱瞞虧損達5887萬元等。

　　一位曾經給予陳衛國幫助的原河北省外貿系統的離休紀檢書記今年3月14日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我搞了一輩子紀檢工作。陳衛國是一個財務科長，他們單位的財務混亂、國有資產流失問題，都是屬實的。”

　　在多方壓力下，1995年1月16日，原河北省外貿廳出具了一份《關于對食品公司群眾反映有關問題的審計結論和處理決定》，認定陳衛國反映的問題基本屬實。

　　“但從問題的性質來看，1993年板栗經營發生的虧損，主要是客觀原因；主觀原因也不是葉四合等領導同志瀆職所致，而是屬于集體決策的失誤”。陳衛國對這樣的結論感到不滿意，認為這沒有追究葉、王二人的個人責任。

　　“如果當時省外貿廳給葉、王嚴厲的處分，也許就沒有我們公司國有資產流失21個億的結局。”陳衛國說。

　　2002年1月16日，原河北省外貿廳紀檢監察室第一次派專案組進駐公司，開始了長達一年多的調查。2002年12月12日，專案組將葉四合、王蘭珍移送司法機關，并被河北承德市公安局以“涉嫌受賄罪”將其二人刑事拘留，同年12月16日將其二人逮捕。

　　據本報記者調查，此時河北食品國資流失已近21億元(詳情見本報2005年12月14日“背后新聞”《河北食品21億國資流失解密》)。

　　2003年12月2日，承德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葉四合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刑5年，王蘭珍因受賄54萬元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10萬元。

　　多年來，由于陳衛國的舉報，河北食品將陳衛國撤職、調離財會工作崗位、不安排工作，直至1999年開除職務。

　　“署名舉報10多年，我付出了無法用金錢計算的10多年的‘時間成本’，這段時間本應成為我一生最好的時期，但卻在舉報過程中荒廢了。”陳衛國說，這些年，他為了舉報花費了5萬多元。

　　陳衛國為人比較低調，性格較為豁達。在和他有過接觸的人士看來，他在舉報河北食品國資流失一事上，表現極為執著。

　　國資監管之變

　　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原河北省外貿廳成為河北食品的上級主管部門。10多年之后，原河北省外貿廳改組為河北省商務廳。至此，原河北省外貿廳不再作為河北食品上級主管單位的身份存在，而變成一個不下設實體企業的機關。2004年初，由河北省國資委下轄的河北外貿資產經營有限公司接管了河北食品。據記者采訪了解，現在的河北食品干部、職工人事關系、工資等都歸該公司管理。

　　此前陳衛國舉報的時候，河北省相關部門總是強調按干部管理權限葉、王二人應由原省外貿廳管，并將帶有重要線索和證人的舉報材料一次次轉到省外貿廳，有的還被原省外貿廳轉到河北食品。

　　一位接待過陳衛國的河北省紀委信訪室退休干部，曾親自帶陳衛國到中紀委主管處室反映問題。3月15日,該人士向本報記者表示：“陳衛國給我的印象是不說假話。”

　　“我原來在省紀檢委信訪室工作，分管對外貿系統監管，河北食品的問題我們原來是親自抓的，后來放到原省外貿廳紀檢組。我曾經和信訪主任到原省外貿廳去過兩次，直面批評過他們的紀檢書記不認真查處。”該人士說。

　　關于河北食品存在國資流失問題，本報記者曾在2005年9月6日采訪河北外貿資產經營有限公司的一位高層。他表示，他們主要是派過來監管河北食品的清產核資情況，然后按照上級部門意見對其進行改制。至于其他情況，那是歷史遺留問題，他們不會再過問。

　　近10年的中國國有企業改革經驗證明，監管缺位是導致國有資產在改革中流失的原因之一。記者在采訪河北省下屬地方國資監管官員時，上述官員表示：“國資委只是負責審查國資改制的形式、程序是否合法，我們對國有資產的審核只能是程序性的，不能對具體結果作出準確評價。”

　　對于國資流失問題，陳衛國認為，要想對國有企業一把手進行監管，就應設立財務監管的一把手才行。否則，如果財務人員是國企一把手聘任的，會有監管空白。

　　后來，在有關部門的干預下，陳衛國才恢復了在河北食品的工作，現在他的編制掛靠在公司清產核資辦公室。

　　不過陳衛國對2003年的判決仍然不滿意，他認為葉、王二人的瀆職行為，并未得到追究。這之后兩年時間，陳衛國和現在河北食品的主管領導多次帶著舉報材料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