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約型社會能源經濟學 十一五山西煤炭產量之辯

　　本報記者 李明三

　　山西報道

　　《山西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確定了“十一五”期間山西煤炭產量的控制目標——到2010年，全省煤炭產量控制在7億噸。

　　這個數字是多方博弈的結果。

　　山西目前的煤炭實際產量到底是多少，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準確的數字。2004年官方認可的煤炭產量是4.9億噸，實際產量可能在5.4億噸左右，而目前山西境內已經形成的煤炭產能加上在建的，有人估計已經達到了8億噸。

　　有關部門預測中國2020年的煤炭需求，下位是21億噸，上位是29億噸，與此相對應，山西煤炭產量應確定在6.3到8.7億噸之間。

　　與專家的精確計算相比，山西人更習慣于從煤炭價格的變化中來感知供求關系并據此調控產量。山西省社會科學院此前建議將山西2010年的煤炭產量控制在6億至6.5億噸。

　　這份建議最終沒有得到官方的接受。山西省發改委主任令政策說，山西煤炭生產首先要考慮的是顧全局、保大局的問題。他認為，山西確定煤炭產量要考慮全國市場的煤炭需求和國家

　　“國家對煤炭產量有一個總指標，到2010年是21億噸。”令政策說，這是山西方面確定總量控制的一個主要依據，他們同時也考慮到了陜西和內蒙十一五期間的煤炭增量。目前，晉、陜、蒙分居中國煤炭供應前三甲，占到全國煤炭生產總量的80%以上。據山西方面了解，陜西和內蒙在十一五期間煤炭產量都有大幅度提升。

　　最后提交山西省兩會審議的《十一五規劃》，初稿中確定的總量控制數字是7.5億噸。

　　在上會前，于幼軍省長就規劃征求專家意見，山西社科院副院長董繼斌提出不同看法，建議壓縮到7億噸。他的建議最終得到了各方的認可。

　　這0.5億噸之差，不是個簡單的數字游戲，它反映出山西能源政策的微妙變化——山西煤炭正從過去無限制的敞開供給向“緊平衡”的約束供給悄悄過渡。

　　董繼斌，這位據稱先后創立了能源經濟學、能源社會學兩門學科的著名專家,提出約束能源供給的主張，他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全面闡述其主張的節約型社會的能源經濟學。

　　約束供給

　　《21世紀》：您建議山西到2010年煤炭產能控制在7億噸，主要依據是什么？考慮到國內的能源需求了嗎？

　　董繼斌：中國2005年煤炭產量是21億噸，預計今年可達到22億噸，有關部門估計2020年中國原煤需求將達到30億噸。這個數字我認為還有很大的下調空間，因為它對我國的節能潛力估計不足。

　　現在，國家提倡建設節約型社會，國家“十一五”規劃要求能耗降低20%。我覺得如果按節約型社會來規劃，煤炭供給控制在23億至24億噸之間比較合理，不要突破24億噸。

　　中國煤炭價格長期在低位運行，這是人為因素也即計劃誤區造成的。政府主管部門在計劃煤炭產量時，長期以來一直沿襲著建國初期“寬打窄用，留有余地”的思維方式，更多地考慮解決國民經濟發展中的能源瓶頸制約問題，沒有或很少考慮節能問題。

　　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末，煤炭價格出現了兩次全國性的滑落，原因都是產量偏高，供過于求。煤價跌至最低谷時，售銷收入僅僅能補償生產成本，許多煤炭企業賠本做生意。

　　20年來，我國經濟增長翻了兩番而能源只翻了一番，實現了一番保兩番的好勢頭，節能方面取得的成就功不可沒。 但是我國的節能潛力并沒有充分發揮出來，中國現在的GDP總量僅占世界的4%左右，卻消耗了30%以上的煤炭、27%的鋼鐵和40%的水泥。這與“十五”期間高耗能產業的迅速增長有關，但低位運行的煤炭價格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逼迫機制

　　《21世紀》：建設節約型社會，您主張的“約束供給”有沒有可能成為一種普適性的有效辦法，在各行業各領域推廣提倡？會不會產生其它副作用從而影響國民經濟的全局？

　　董繼斌：我始終認為，中國節能的主體和節能的重點應該放在企業身上。我們現在號召用戶節能，其實又陷入了宣傳的誤區，并沒有講到點子上。因為節能是一個經濟問題，屬于價值判斷的范疇，而不是道德判斷范疇，單靠做思想工作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市場經濟下企業必須考慮投入和產出、成本和收益問題。當節能收益大于因節能而付出的成本時，就會自覺產生節能行為。

　　企業節能需要逼迫機制，必須通過利益驅動。我主張以一種全新的能源供求模式即約束供給模式來平衡產銷量，使煤炭價格提升，通過價格傳導機制逼迫下游企業產生自覺的節能行為。

　　節能關遲早要過，我們不能再以浪費資源和能源為代價求得粗放的經濟效益，不能再用落后的生產方式，走一條低價能源無節制浪費的路子。如不約束供給，我們在節能方面將走上劣幣驅逐良幣的路子。

　　市場形勢

　　《21世紀》：近幾年來煤炭價格一路攀升，但節能效果并沒有明顯體現出來，您認為最終的合理價位應該是多少？限產對山西經濟影響如何？

　　董繼斌：煤炭價格自2003、2004年以來大幅上漲，對企業節能有一定的刺激作用，但迄今為止煤價還沒有達到合理的價位水平。現在，煤炭開采過程中還有許多因素如資源環境補償沒有計入成本并在價格中體現出來，因此，煤炭價格還有上升空間。以2005年的價格水平，動力煤平均300元/噸，我認為還有30%至40%的上升空間。價格之所以上不去，原因還是產能偏高。

　　今年的煤炭訂貨會取消了電煤價格的雙軌制，煤炭價格徹底放開，但供給仍然偏高。專家估計今年煤炭產量達到22億噸，可以保持供需的基本平衡，我覺得目前的煤炭產能已經過剩。2005年下半年，全國煤炭產能包括在建的已經達到22.6億噸，并且在新增煤炭產能上又投入了六七百億，這些過剩的產能將在2007年表現出來，價格也會再度下滑。因此，山西適當控制煤炭產量，從源頭上約束供給，現在顯得尤為緊迫。

　　山西出省煤炭占到全國煤炭出省量的80%，現在省內大大小小的煤礦有3800多個，已經形成的煤炭產能加上在建的，達到了8億噸，如不加以控制，將很快突破10億噸大關。

　　世界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趨勢是從數量增長轉向價值增長，經濟增長從注重速度和數量轉變為注重質量和效益。單靠數量型增長，不僅導致價值流失，增長也難以為繼。

　　“十一五”期間，山西同樣存在增量與增值的雙重選擇。我們應當十分注意數量增長與價值增長的關系，特別是煤、焦、鐵、電這四大行業，一定要加強宏觀調控，從單純追求速度、盲目擴大數量的發展方式轉變到數量與質量相統一、速度與效益相統一的發展方式上來，這對山西來說是興衰攸關的大事。